舒沅趕緊暗示靜懿叩首,齊聲道:“奴婢舒沅,奴婢靜懿參見皇後娘娘。”
舒沅俯身隻見那錢皇後的鳳履在她們二人前頭緩步走過,似在打量二人,忽而倏然回頭,冷聲道“婕妤娘娘淑儀,你倒是說說怎麽個淑儀法?”
“皇後娘娘……”靜懿正要答話,舒沅趕忙攔下,錢皇後剛才所問她已心知不妙,“皇後娘娘,靜懿剛剛入宮……”
“大膽奴才!娘娘說話竟敢插嘴!”舒沅話音未落,已被香兒打斷,橫眉直指著她,“還不掌嘴!”
倒是錢皇後悠然道:“好了,我也不繞彎子了,就把那個叫靜懿的丫頭杖責二十吧。”
靜懿急喊:“不要啊,娘娘,奴婢是無心的,您饒了奴婢吧。”
舒沅也道:“娘娘,請饒恕靜懿年紀小無心之失,如果您要罰奴婢願意為靜懿平分杖責。”
“好!這是你要求的,我就讓她們賜你們二人每人十大板!”
“不要啊,舒沅姐——”
錢皇後丟下那句話便轉身步入了殿門,隻有香兒緩步走到二人跟前冷笑道:“哼,果然是姐妹情深啊。娘娘已經賞賜了你們二人每人十大板。還不下去領賞!”
燭影沉沉。
舒沅和靜懿二人並肩匐在床榻上。
今天上午的板子雖然挨得重,但是好在隻有十大板,也沒有到傷筋錯骨的程度,隻是讓兩個年輕女孩受了一頓皮肉之苦。
“姐姐你今天上午為何要攔著我,如果不是你攔著我,我怕是已經衝上去給了那個賤人一個耳光!隻會在那裏落井下石!”靜懿咬牙切齒的道,“仗著自己是娘娘的貼身侍女就欺負人呀,還叫人重重的打。”
舒沅歎了口氣,並沒有接著她的話說下去:“靜懿,以後記住了,在宮內說話千萬要小心,這是在宮裏,不比在家。你的身後有千萬雙眼睛在看著。香兒雖是侍女,但是她在皇後宮中的地位可比咱們高,皇後讓她來接咱們,已經是人為刀俎,何況……”
“何況讓我們在宮門等了三個小時,還打了我們!既讓香兒解了氣,又給我們一個下馬威!”靜懿疾聲接下去,恨恨地道,“皇後,好狠的女人!”
舒沅不出聲了,心下暗歎著,後宮中的明爭暗鬥便是這麽來的罷,看來這宮中今後又升起了一記怨恨。
少時,二人昏昏沉沉的睡去。卻聽聞門外傳來一陣拍擊門窗的聲音。
“醒醒,醒醒!都給我起來。”
是香兒的聲音。
“她今天害我們被打的半死,現在又來幹什麽?!”這次靜懿雖有怨言,卻沒有發作,隻是慌忙起身點起床榻前八仙座上的蠟燭。
舒沅也開得了門。便見那香兒叉腰站立於門口,怒道:“你們二人還睡的著。今天娘娘說了,是你們兩個當班,再不去的話難道要娘娘再賜杖責嗎?告訴你們,這次要再杖責,就不是一人十大板那麽好受了!”
“你……”
舒沅看出靜懿要發作,按住她的手示意,對香兒道:“香兒姐,您看,我們兩今天都挨了板子,現在去的話,怕是伺候不好皇後娘娘,能不能給我們調換下班次呢?”
那香兒眸光一凜,冷笑道:“奴才伺候主子還挑時辰。真新鮮了!我告訴你們,今天可是皇後娘娘的旨意,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聽到皇後娘娘四字,舒沅明白了,道:“好,香兒姐,您別急,我們這就去。”
聽到她們的回複後,那香兒才滿意的離去。
看著香兒離去的背影,靜懿壓低聲音怒道:“姐姐,明知我們這樣,不去是死罪,去我看也好不了,這明擺著是她們主仆二人給咱擺下的陷阱。”
舒沅沉聲道:“既然去也好不了,那我們不如去看看那是個什麽陷阱?”
月朗星疏,明宮四寂。
舒沅跟靜懿二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趕到未央宮的正殿時,早已汗水淋漓。一眼便見未央宮正殿前三五成群的宮人聚在門口竊竊私語,殿內則是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
舒沅走上前問一名被喚作瑞芯的宮女:“宮裏是怎麽了?怎麽大家都在外麵?”
瑞芯小聲說:“娘娘自小患有狂癲症,現在正是舊疾複發。”
“那你們都在外麵幹什麽,為何不進去伺候娘娘?”靜懿問。
“你們二人不知,娘娘這是因為皇上……”
一名小太監在後麵拉了拉瑞芯衣袖,瑞芯瞬間斂聲走開。
“哎,這怎麽……”
“靜懿,我們進去看看。”
舒沅一手拉了拉靜懿,一手推開沉沉的殿門,往裏麵走去。
寢宮內,輕紗垂地。
一襲暖風順著門推開的方向拂來,數條帳幔瞬間纏繞飛揚。
幽暗中瞥見一人身著寢衣,黑絲披散站立當中。
舒沅一驚,急拉靜懿跪下:“奴婢舒沅,奴婢靜懿參見皇後娘娘。”
看清二人後,黑影道:“香兒去哪裏了,怎麽你們二人前來?”
“是香兒她……”靜懿的話音未落,舒沅便打斷道,“香兒姐今天晚上不舒服,我們二人代她值夜,娘娘有什麽事情,吩咐我們二人去做便是。”
錢皇後雙唇微微一抿,悠悠的道:“皇上今夜怎麽還不來,他說今夜折子看完會來本宮寢宮的。”
舒沅道:“奴婢這就去請皇上來未央宮。”
錢皇後先是一愣,或許,她沒想到舒沅居然看透了她的心思。而舒沅得到錢皇後的默許,便起身,往乾朗宮走去。
乾朗宮外,燈火輝煌,立在外麵隱約能聽清裏頭隱隱有動靜。
舒沅被守門的官兵檔在外麵:“皇上有話,任何人不得入內,現在也不見任何人。讓我們去通報皇上,若是驚擾聖上,這個罪你吃罪的起嗎?”
舒沅一眼便見側殿走出的趙公公,便道:“趙公公,皇後娘娘有請皇上。“
趙公公看了看後麵的宮門,便道:“舒沅,不是老奴不去稟報,如今也是皇上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你看,這,您是讓老奴左右為難啊。”
舒沅見趙公公又是看內殿,又是麵露難色,心下會意,低聲道:“公公,不知哪位嬪妃在裏麵呢?”
“趙公公,不必為難她。”一抹綠衣飄了過來,“我已經稟報了皇上。”
沉碧——
怎麽她在這裏?
難道……
舒沅眼見沉碧跨出側殿,不由暗暗一驚。
緊跟著,“吱呀”一聲,乾朗殿的正門被打開,身著明黃衣服的皇上上官連恒跨出了正殿大門。
“皇上擺架未央宮。”趙公公的高唱聲打斷了舒沅的思緒。
皇上出來了,舒沅趕緊跟了上去,卻發覺正殿內走出一個人,那一抹紅紗分外眼熟。
“舒沅,皇後那邊可好?”
果然是她,德妃,蕭素素——
太上皇的一名妃子在新朝皇帝寢宮裏做什麽?
穹天下,銀色的月光傾瀉在她的臉龐,雙肩,映襯著寬大的紅紗裙,整個人便宛如夜遊的牡丹,一抹驚豔——
恍然間,德妃已經立在她麵前。
舒沅仿若驚醒,俯身而拜:“奴婢舒沅參加德妃娘娘,皇後一切安好。”說罷,轉身隨著皇上的聖駕而去。
暖風中,皇上一行已經到了未央宮,錢皇後早已打扮妥當,在靜懿的攙扶下領著一群宮人立於殿門口。
隨著一聲“恭迎皇上聖駕”,皇上的身影已經下了步鑾。
“皇上。”錢皇後迎了上去。
“朕剛剛忙完政務,讓愛妃在這裏久等了。”皇上道。
說罷,二人相攜一齊步入寢宮。
寢宮內,燭光搖曳。
床榻上,泣聲幽咽。
皇上溫言道:“倩兒,今天政務太多了,琅岐族頻頻擾境,夏國又對我國虎視眈眈。朕不得不與眾臣子商討應對計策至此,”隔了一小會兒,又添道,“就連你父錢渝也被朕召來了。朕見你父身體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朕也已囑咐又濂將西南剛剛進貢的那支千年老山參賜予了他。”
錢渝,是的,就是他!此時,守在宮門邊上的舒沅心下不禁冷笑,父親說過,當年他們蕭家一案他就是主審。現在,分明是與太上皇的德妃在一起,偏就牽扯上政務,看來,此皇帝對皇後的感情也不過爾爾,錢渝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許是聽得父親的名字,錢倩的泣聲也止了,倚入他的懷中,道:“那臣妾也謝皇上隆恩了。隻是,皇上既提父親,可記得當初父親為您登基付出多少心血。若不是父親在霍大人跟各位大人間奔走,那祁氏老太婆是絕不肯這麽容易善罷甘休的。我們夫妻二人怕是還得屈居於小小府邸之中。”
皇上也沉沉的歎息了一聲:“是啊,朕何曾不明白個中份量。想朕雖為長子,卻是庶出。當年,母妃蕭淑妃也多番受那祁氏迫害。危難之中,倩兒嫁與我,你我風雨同舟數載,又助我登極。這份恩情豈是一般夫妻可比?”
聽到這裏,那懷中人兒忽地直起身子:“既是這樣,求人不如求己。皇上何不冊封臣妾之父為兵部尚書,統領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