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雅頌被江望的最後一句話嚇得不輕,尤其是當江望給她拿來一件女式睡衣的時候,她更是嚇得不敢接了。
江望皺眉問道:“我看你身材並沒有走樣,這件睡衣還是你以前穿過的,並不是不合身,為什麽不穿?”
連雅頌低聲隻回了四個字:“明知故問。”
說完就推開洗手間的門,跑回女兒的房間拿起了自己的包,最後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床上玩的自娛自樂的寶貝。
“我的夙願終於達成了,江望,真的很感謝你!”連雅頌笑得很是欣慰。
她動了動步子,但最終還是克製了自己,沒再上前抱一抱女兒。
江望冷笑道:“夙願?說得好像你多期待今天似的!算了,過去的舊賬我不跟你翻了。你要走了?”
連雅頌咬唇道:“時間太晚了,再不走就沒地鐵了!”
江望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半晌才道:“我送你回去吧!前幾天這裏的地鐵站才出了搶劫案,你一個女人這樣過去,太不安全了!”
“不用送我了!我打車回去也可以!”連雅頌依然是找借口拒絕。
江望臉色頓時陰沉起來,眼神裏明明白白的透出來四個字——不知好歹!
連雅頌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輕聲說道:“我剛才說了你明知故問,我以為你就該明白了。可是江望,也許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不相同吧,我看你還是不明白!你現在是有伴侶的男人了,我希望你別再對我這麽好,因為我不想你們兩個人的幸福,變成三個人的痛苦。”
江望嘲諷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以為你在我這裏算什麽?我隻是可憐你而已!”
連雅頌抬起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舒緩著氣息說道:“你說得對,你隻是可憐我而已。可你想沒想過,我根本不需要你這種可憐?請你把你那麽多的善心,用到需要你可憐的人身上吧!倫敦東區那麽多吃不飽穿不暖得傳染病的窮人,他們一定很需要你的可憐。而我這個和你和平分開的前妻,真的是一點都不稀罕你的垂憐的!”
她連雅頌活著,也有她自己的驕傲。她討厭插足別人感情的人,所以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那種人。
江望這樣一個向來在人前溫潤如玉的男人,或許隻是出於禮貌想要留下她過夜,再遭到她的拒絕後,又出於對她的安全問題的考慮,想要開車送她回去。
這些都是他出於良好的教養,而做出的禮貌性行為。她得認清楚這一點,然後把自己心裏的那份悸動掐死。
他對所有人都那麽好,所以連雅頌你有什麽資格再次對他心動?
連雅頌也知道安全問題的重要,所以沒敢搭乘地鐵回到市區,而是翻出來出租車服務站的電話,直接叫了車過來接她。
她現在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了,但所幸以前當有錢人的時候,很多燒錢的習慣還沒忘記。
回到賓館的時候,正好是收到郵件的時候。
她站在狹小陰暗的空間裏,透過鏽跡斑斑的窗子看向窗外的倫敦夜景,郵件上麵寫著的字,在她眼前都開始模糊了。
明明是自己渴求已久的東西,現在她看在眼裏,卻完全沒了得到後的欣喜——起碼遠遠不及她抱住女兒時的欣喜來的洶湧澎湃。
郵件是來通知她的戰地記者申請考核通過了。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上麵的英文,大概能分辨出來地圖上的那幾個非洲國家分別都在什麽方位。
第一站去哪裏呢?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宋喬伊打個電話好了。
這半年來,她鮮少和以前相熟的人接觸,除了偶爾和唐堇用Email聯係之外,以前關係圈裏的人基本都斷了來往。
這也是周若然對她進行治療時采取的一種手段。她說她過去的記憶裏有太多的不美好,家庭和愛情給了她雙重打擊,友情也遠遠沒有想象中那麽純粹,所以斷掉過去的一切,是效果比較顯著的治療方法。
也正是因為這種治療,連雅頌才發現,其實自己對於周圍的那些人,真的沒多重要。
最開始從人間蒸發的時候,她偶爾還會收到唐堇打來的幾個電話。
但是當連雅頌得知唐堇已然和歐陽見在一起之後,她也隻好慢慢減少和好閨蜜的來往。這似乎是每一個成長的女人所必須經曆的那一步。
有一天,身邊的好閨蜜嫁為人婦,她的家庭必將占據她生活中的核心位置。她忙著自己的家庭和事業,日子過得應接不暇,哪裏還有時間像是以前那樣,拉著自己秉燭夜談哈日哈韓?
她們都長大了,都走上了其他人早已走過的道路。這樣想起來,其實也沒多少心酸了。
所以古人常說,有情不在朝朝暮暮。
這種隨著長大了就淡了的情誼,你可以不把它放在朝朝暮暮了,但要把它放在內心深處。
就像是她現在於深夜中,任性的給宋喬伊這樣一位良師益友撥過去電話,她就不擔心這位友人會生氣她擾她清夢。
因為她知道,自己有了困難,這個女人一定二話不說會幫自己的。
宋喬伊那邊接電話很快,但是背/景音很是嘈雜。
連雅頌不禁笑著問道:“你那邊現在幾點?我剛才還在擔心,會吵到你睡覺。”
宋喬伊那邊傳來一陣笑聲,道:“我現在還在運輸車上呢!你不提醒我,我還真沒注意,天確實黑下來了呢!我剛從利比亞出境,唔,下一站去哪兒,我還沒問呢!不過沒關係了,非洲的國家大同小異,頂多是有的病例多有的病例少的區別。你呢?怎麽忽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連雅頌頓了頓,才說道:“我的戰地記者申請得到批準了,估計下周就可以動身了。我粗略的看了一下報社給的日程安排,是北非的幾個國家。那麽,我們有相遇的機會嗎?”
宋喬伊那邊又是幾聲大笑,道:“相遇靠的是緣分,有緣肯定會再聚的!你呢,既然被若然治療的差不多了,就把心態放開點,把一切都看淡點吧!說實話,我覺得你這種人真的特別適合來這邊走一遭。我們都是被瑣事壓的太累的人。來了這片貧瘠荒涼滿是創痕的土地,真的能學會珍惜自己的!”
連雅頌對她這番話頗為讚同,歎息道:“我現在就在倫敦,白天的時候,找機會去了一趟江望的家裏,看了一眼女兒,還抱了抱她……把這一切做完了,我覺得我算是卸下全部的包袱了。接下來踏上非洲那片土地,我也能做到無牽無掛了!”
宋喬伊那邊沉默了半晌,才試著問道:“江望他……知道你要來當戰地記者了嗎?他同意嗎?”
連雅頌輕笑道:“為什麽要讓他知道?又為什麽要讓他同意呢?這是我自己的工作安排,明明和他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不是嗎?他現在也有了新女友,是個漂亮優雅的法國女郎,看起來很合他的心意,我已經祝福他們了……”
說到最後,她忽然猛地記起來,她從江望家走出來的時候,怎麽就沒對江望大大方方的說一句——祝你和凱瑟琳百年好合呢?
她明明在看到凱瑟琳的那一刻,就打算在和他正式告別的時候說上這樣一句話的!
可事實上,她根本沒和江望來一個告別儀式。
他們就像是半年前那樣,本來以為是最後的告別了,但是誰都沒有做出什麽特殊的行為。
他們就像是普通的一次分別一樣,兩人分別扭頭走向不同的方向,但誰都沒有多少惆悵,仿佛堅信著改日還能再相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