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上,裴宣威端坐主位,不怒而威。
蔣佩春母女在一旁悠然自得。
裴月華不由得苦笑。
她好歹都是個小姐的身份,現在身受重傷,她們都不會多看一眼,在她們眼裏仿佛都不算什麽一樣。
悲劇啊,好一出宅鬥大戲!
“素娥,你們是在哪裏找到的五小姐啊?”裴宣威還未曾說話,蔣佩春便已經先發製人。
裴月華雖是不知道眼前這出戲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就憑此刻正廳裏隻有她一個人跪著,猜也猜得到,反正不管怎麽樣都怪我咯。
“回夫人,老奴是在禁地的水牢裏找到。”素娥回答道。
“胡說八道!”裴月華立即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厲聲說。
素娥本就心虛,被她這麽一喝,立即說:“老奴說的句句屬實。”
“你明明是在後花園入口遇到我的,怎麽知道我去過水牢?”裴月華寸步不讓。
素娥頓時語塞。
她率人找到裴月華的時候,人已經從水牢裏出來了,她卻沒有在意這個細節。
正好被裴月華掐住罩門。
一看有戲,裴月華趁勝追擊:“在水牢一說,若不是你編造出來的,便是你一早就知道我被人丟進水牢。我頭上明顯就有被人打過的痕跡,指不定打傷我的人就是你!”
裴月華如此理直氣壯的反駁她,素娥一時氣不過:“賤蹄子少狡辯,分明是你打碎太後娘娘賞賜的花瓶,為逃脫懲罰才逃走,躲進禁地。至於頭上的傷,肯定是你慌不擇路撞傷的。”
“是你親眼看到我從禁地裏走出來嗎?還有,我好歹也是府裏的五小姐,你再得勢也不過是個下人,父親母親都還沒有說話,豈容你一個奴才多嘴。”裴月華不明白事情的經過,所以故意避重就輕的挑素娥的錯。
“這……”素娥顯然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再者裴月華也沒說錯,她說的話的確是漏洞百出,且在裴宣威麵前就直接教訓裴月華也實在是逾越了身份。
裴宣威雖是一言不發,卻也對方才素娥尖酸刻薄的話惱怒了。
平日裏他不去管內宅的事情,一些奴才仗勢欺人,裴宣威大多縱容著。可今兒,她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蔣佩春倒覺得十分意外。
眼前這裴月華跟換了個人似的,從前她哪裏敢這麽說話,人多的時候都是躲在角落裏不出來的人,如今倒是敢在這麽多人麵前咬人了!
“老爺息怒,妾身管教奴才不嚴,冒犯老爺了。不過月華也的確叫妾身刮目相看了,從前那麽溫柔恭順的人,如今怎就這般牙尖嘴利。唉,說到底都是妾身的錯,從前對月華疏於管教。”蔣佩春忙站起來請罪。
蔣佩春明著是把所有錯都攔在自己身上,其實也是在間接的告訴裴宣威,裴月華現在越來越沒有一副大家閨秀應有的教養了。
打碎花瓶的事已成定局,裴月華已抵賴不得,但私闖禁地這事她不能認。
“女兒已經說明了,女兒是被人打昏扔到禁地的水牢裏去的,打碎花瓶的事我暫且認了,但私闖禁地,我不認。”裴月華堅定的說道。
一旁的素娥氣的隻咬牙,但她已被裴月華捏住了軟肋,也隻能忍著。
“很顯然,這本是有人故意要女兒錯上加錯,有錯當罰,但若是有人故意嫁禍,還請父親母親查明真相,還女兒清白。”裴月華看了一眼在場的人,接著說道。
既然爹不疼,娘不愛,這一世,便隻能靠自己了。
裴宣威雖然不喜歡裴月華,但到底是他的骨肉,內府也斷然不能不清不白。
“我雖鮮少過問內宅的事情,但也不至於老糊塗,打碎禦賜花瓶的罪你抵賴不得,但此事終歸是牽扯到整個將軍府,還需從長計議。你母親既然說對你疏於管教,那為父今日便好好的管教管教你,來人啊,家法伺候。”裴宣威的話不容抵抗。
裴月華是無話可說了。
這是在為蔣佩春立威。
裴宣威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她們耍的把戲,但這高門大宅裏從來牽扯眾多,他要顧全大局自然是要犧牲自己了。
“老爺,二皇子與四皇子求見。”就在此時,一個下人走到裴宣威的麵前回稟道。
裴宣威眉頭微蹙。
將軍府與這二位很少往來,今日這二人怎麽就不請自來了呢?
但他們到底身份尊貴,裴宣威雖位高權重,到底還是要顧忌自己臣子的身份。
“快請進來吧!”裴宣威輕歎一口氣,緩緩的說。
說話間下人便領著那兩位皇子進來了,裴月華正被下人押著去受刑,正好與他們打了個照麵。
兩人皆是一身便服,腰間左右環佩美玉,玉冠束發,隻是一人神色淡然疏離,不苟言笑。一人卻總是樂嗬嗬的,嘴角總帶一抹淡笑。
“裴大將軍在朝中殫精竭力,沒想到府中的家事也要親自料理,這萬事親力親為,一手掌握,還真是讓百官敬佩。”南宮文彥半開玩笑的說道。
裴宣威臉上微微一僵,明知道南宮文彥暗諷他在朝中一手遮天,但卻要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內人一時拿不定主意而已,修身齊家乃是身為臣子應該有的品德。”
南宮翰墨倒是一副輕鬆自在。
南宮文彥是受了皇命出來明察暗訪的。
他不過是跟著南宮文彥來將軍府走個過場而已。
朝中的許多事情,他從來都不插手,與諸位官員的接觸也是少之又少。
“裴大將軍當真不愧為百官楷模,本殿自愧不如。”南宮文彥一向與裴宣威沒什麽往來,在朝中也看不慣裴宣威作威作福,隻是裴家勢利太過龐大,想要動搖他,得花費一些功夫。
二人有來有往,一直都是在閑談,反倒沒有南宮翰墨什麽事,不過他倒是是十分在意剛才那位被罰的姑娘,隨意找了個借口便離開正廳由將軍府的管家領著四處轉轉。
“方才受罰的是府裏的丫頭嗎?”南宮翰墨赫然開口,倒是叫陳叔嚇了一跳,他素來聽聞這四皇子不愛理人,今日怎就對五小姐的事情上心了呢。
“回四殿下,那是我們府裏的五小姐……”陳叔話音剛落,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四殿下您這邊請,奴才帶您去別處逛逛。”
聽陳叔如此說,南宮翰墨也不多問,畢竟是裴家的家事他一個外人不好跟著瞎摻合。
他之所以在意裴月華,是因為她身上有一件特別的東西,若一時間也找不到她,也隻好作罷了。
“行了,本殿四處就在這花園裏四處走走,你別跟著了,忙你的去吧。”南宮翰墨不想他一直跟著,於是便打發了他。
忽然之間他聽見不遠處的角落裏有人在說話,好奇之下便悄步接近。
“微雲,這五小姐打碎了太後娘娘賞賜的花瓶,為了不牽連整個裴府,夫人希望五小姐能自己有個了斷,也好給太後一個交代。”
那名叫微雲的丫鬟怯生生的問:“夫人希望我怎麽做?”
那個聲音又說:“眼瞧著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你隻要把這個下到五小姐的飯菜裏,便可以了。”
“微雲明白了。”微雲小聲的答道。
好一會兒,確認周邊已經沒有人,南宮翰墨才從暗處出來。
這事既然讓他碰見了,便沒有坐視不理的說法,更何況……
南宮翰墨說著摸了摸懸掛在腰間的玉佩,悄悄的往祠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