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四十三章 半年

廬州城中的製司府衙內,看上去和夏貴生前並沒有多少區別,就連帥案後的那張虎皮大座,都原封不動的保留了下來,然而此時上麵空無一人。淮西製帥李芾正站在帥案之下,目光炯炯地打量著一個人,在他的身旁,廬州都統劉孝忠按刀而立,警惕地盯著同一個方向。

“小......小的隻是奉命前來。”來人穿著一身武弁服,眼神躲閃地低著頭,手裏拿著一封文書,被他平舉著伸過了頭頂。

李芾沒有去接那封信,因為他不必看也知道那上麵會寫些什麽,而來人,更是他認識的,就是離著不過幾十裏外的舒城縣內的縣尉,當然要在前麵加上一個‘原’字。

“你可否告訴本帥,城中情形如何了?”

“回製帥的話,他們進了城後,並未做些什麽,百姓們一切皆如平常,就連出入也是一樣,小的不敢撒謊,句句都是實話。”來人沒有聽到斥責或是怒罵,反而是一種極為平和的聲音,倒是讓他稍稍心定了些。

“那便好,你回去吧。”李芾知道了答案,便沒有再說下去的興趣。

“製帥可有話讓小的帶去?”來人知道他不會接信,又肯放自己走,於是抬起頭,態度變得更加恭敬起來。

李芾背著手搖搖頭,來人正待要再勸上幾句,一旁的劉孝忠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拿眼睛將他一瞪,嚇得他趕緊行了個禮退出去,一直到走出府衙才下意識地拿手一抹,才發現臉上盡是汗水,就連後背都已經濕透了,哪裏還敢再做停留,一步不停地朝城門方向走去。

“喂,這是你的信麽?”到了一個拐角處,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轉頭一看,一個黑黑瘦瘦的漢子正對著他笑。

“你是......啊!”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間感到腹中一痛,低下頭,那個漢子的手上執著一柄短刃,刀身已經沒入了他的身體,他感覺到力氣正在快速地流失,腳下不由自主地一軟,歪倒在對方的身上,很快地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漢子將他的身體放到地上,慢慢撥出刀,在他的衣襟上擦幹血跡,從他的手上拿下那封信,做完這一切之後,漢子站起身拍拍手,拿著那封沒有拆開的信對著天空看了看,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片刻之後,漢子被帶進了製司大堂,李芾幾乎保持著那人離開時的姿式,當看到漢子和他手裏的那封信時,臉色才有了一些變化,他沒想到就這麽點功夫,信又被送到了這裏來。

“你殺了他?”漢子目光坦然地點點頭。

“為什麽?”

“回答製帥的話之前,可否容小的問一句。”漢子出人意料地話讓李芾一怔,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製帥沒有接他的信,是否可以認為不欲開城出降?”

“那又如何。”李芾沒有否認。

“既是如此,那小的就可以說了,韃子勢大,既是要守城,便容不得任何疏漏,來人以勸降為名,打探為實,讓他活著回去,城中虛實便盡在韃子掌握,小的為製帥計,故而殺了他,如此而已。”

李芾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番話,偏生好像還有些道理,當然,之所以會容忍對方說這麽多話,是因為這個漢子他認識,人家兩次為他傳遞消息,可謂幫了他大忙,現在又突然出現在城裏,倒是讓他有了些好奇。

要知道,廬州城已經被元人的大軍包圍了,對方根本沒有必要進來送死,聯想到他之前的行為,李芾突然間心中一動,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你究竟是何人?”

麵對質問,漢子沒有答話,而是將手伸進了懷中,在他動手的一刹那,劉孝忠緊張地上前了一步,將李芾擋在了身後,直到對方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牌子,他才麵帶疑惑地接過來,看了一眼趕緊遞給了身後的李芾。

“你是李相公的人?”牌子沒有什麽特別的,上頭刻著江淮招討使司的字樣,並沒有別的可供證明身份的東西,李芾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麵上的疑惑更加深了。

“是。”漢子說完,將頭上的一絡發際掀開,露出了一行黑黑的字跡,劉孝忠上前仔細辯認了一下,才朝著李芾點了點頭。

既然身份沒有問題,人家又對他幫助良多,李芾便推開劉孝忠走到他的麵前,對方雖然是好意,可是這番好意卻讓他感覺很難受,因為那並不是基於信任,而是鉗製,可是偏偏又讓他說不出什麽。

能怪李庭芝伸手太長麽?如果對方沒有動作,以他的資曆,還是那拿那些個邊將沒有法子,最終的結果不會好到哪裏去,想到這裏他的心中五味雜亂,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李相公派你到此,就是為了看著本官,怕某會獻了這廬州城吧。”

“某是李相帳下一卒,但此事卻並非李相的首尾。”漢子笑了笑:“至於製帥,你是不會降的,這一點某深信不疑,再說了你若真有降意,區區在下如何攔得住。”

“噢?”今天所有的驚奇,都抵不上漢子剛才的這句話,一時間李芾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某的東家是劉中書,不過現在應該是劉侍郎了。”

“劉子青?”

見漢子坦然認下,李芾簡直不敢相信,他與那位青年才俊素不相識,更談不上什麽交情,憑什麽人家會這麽幫忙?然而對方如果是欺騙,又圖得是什麽,主動進城來找死麽。

“製帥莫要誤會,某等入城隻為一事,就是襄助製帥守城。”

“你們來了多少人?”

“連某在內,一共五人。”漢子神色自若地看著對方的表情變幻,然而對方的大言不慚就連一旁的劉孝忠都看不過眼了,剛待要發話,馬上被李芾一個眼色打斷。

“你等要如何襄助本帥?”

“那就要看製帥打算守多久了。”在漢子的身上,李芾看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傲氣,卻不知道這是從何而來的。

“說下去。”

“城中準備功夫不足,兵馬堪用者不過萬人,糧草能撐兩月左右,隻有軍械還算足用,某說得可對?”

李芾陡然一驚,這一切他一直以為隻有少數人才清楚,對方張口就來,那隻能說明,人家盯著他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位劉子青,想要做什麽?

漢子說得沒錯,他的準備功夫一直在做,但是並沒有想到韃子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打到了廬州城下,因此就連廬州境內的糧草都沒有來得及全數運到治所,這對於守城來說是足以致命的,人馬在經過一番擴充之後,訓練了一到兩個月的兵員堪堪接近萬人,要守住這麽大地一個州城,委實有些捉襟見肘。

但是廬州的有利條件也是有的,首先就是城牆足夠堅固,這裏是夏貴的老巢,他雖然之後一直有些倦怠,但是在防備上並沒有鬆懈,城牆被不斷地加固,守具更是冠絕兩淮,軍械等物堆滿了倉庫,唯一缺的就是人。

“那麽在製帥心裏,此城可保兩到三月不落,便是極限了,不知是也不是?”

這一回漢子沒有猜對,李芾雖然有與城攜亡的決心,可是對於能守多久,他的把握並不大,韃子兵鋒很盛,做得也很絕,他都不敢保證守兵會不會在一夜之間就崩潰掉,畢竟給他的時間太短了,根本沒有徹底此地。

“這便是某等入城的原因了。”漢子無視對方有些黯然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將這個期限延長一些,讓韃子大軍在這廬州城下頓兵挫鋒,不再視大宋如無物,如此而已。”

“多久?”李芾下意識地張口問道。

“至少半年吧。”

很簡單的幾個字,在李芾看來和夢語差不多,這還隻是至少?如果真像對方說的他們隻有五個人,哪怕個個以一敵百,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因為圍住廬州城的韃子大軍足有十餘萬人,那麽問題來了,他憑什麽口出狂言,還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

漢子一臉坦然地任他們打量,毫不作偽的表情就連劉孝忠都吃驚不已,李芾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什麽,他現在需要的不是這種毫無營養的大話空話,而是實實在在的幫助,無論是糧草還是人員,可是對方給得出麽?

半年......那是一個他想都不敢去想的期限,韃子就算拿命來換,不出三個月就能拚光這裏的所有守軍,而城裏,未必有死戰倒底的決心,這一點從韃子入了廬州境內就已經很清楚了,同舒城縣那般想法的人為數不少,大都是這城中有身份的人,這種人是大宋統治的基石,他們的話就連李芾這個製帥都不能不加以重視,這些人不拖後腿就是萬幸了,難道還指望他們拚命?笑話。

“為何?”可是李芾現在哪裏還笑得出。

“因為建康城就是這麽守下來的。”漢子好整以暇地補上一刀:“三十萬人打不下來建康城,十二萬人自然就攻不下廬州,我們東家從不虛言。”

還是那個劉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