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二百三十章 亂起(九)

十二月下旬,從北方吹來的冷空氣跨過越城嶺,為靜江府帶來了一股寒流,無論是天空還是地麵上,都顯得灰蒙蒙的,透著一股子刺人的幹冷。

接到消息的時候,薑才帶著人才剛剛趕到柳州,情況的確如當地所報,本地人與南下的荊湖民眾發生了衝突,範圍一直擴大到城裏,街上的一些鋪子被哄搶,打鬥隨處可見,而派來的那個指揮當時還處於分散狀態,所有的軍士幾乎都被派到了鄉間,因此才無法及時控製住局勢,不得已將消息報與了他們。

好在騎軍來得很快,當天就趕到了州城,經過一番彈壓,將上百名參與了打砸搶的人指認出來,無論是來自本地還是流民,全都被他砍下了腦袋,並沒有偏袒任何一方,這個舉措頓時讓所有人的人噤若寒蟬,再也生不出鬧事的心來。

而就在他打算找出事情的根由來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一下子讓他發了懵,就在他離開靜江城的同時,城裏居然發生了叛亂,一大群來曆不明的人接管了城防,然後封閉了四門,就隻差扯旗子造反了。

策馬奔馳在凍得硬梆梆的官道上,凜冽的寒風將他的披風吹起,順著甲葉子的空隙直往裏頭鑽,這種強烈的刺激讓他的熱血陣陣上湧,幹脆將係於頜下絲絛解開,讓那種快意來得更甚,而遠處的地平線上現出一個高大的輪廓,靜江府的城池已經遙遙在望了。

因為城中的這番變故,原本擠得滿滿當當的人流沒了蹤影,就是鄉野間也很難看到人煙,眼見就要到了,他這才有意識地放慢了速度,讓跑了快一個時辰的馬兒歇上一歇,同時打出了臨敵的手勢,跟在後頭的一隊哨騎立刻越眾而出,保持著方才的速度對前方進行偵查,在情況未明之前,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誰知道這裏頭有多少人已經參與了叛亂?

讓人鬱悶的是,前方的荊湖境內一直到譚州城下都有人盯著,後方的各處也不缺乏探子,偏偏這個中樞之地,一旦出了事,連個耳目都沒有,現在他連在哪裏紮營,都要謹慎再三,想了想,薑才還是決定等一等,全軍就倚著官道的一旁下馬,稍作休息。

還好消息來得很快,跟著他的哨騎前來的是一個文官,身著常服,麵容削瘦,正是府中通判胡幼黃。

“招撫,你回來就好了,你是不知道,城裏頭一個都沒跑出來,他們還......”胡幼黃一見到他就訴苦不迭,誰知道話說了半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的目光灼灼,正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

“你......你疑心胡某?”倒底是三甲出身,一看對方的神色就猜出來了:“也難怪,若不是在外頭奔忙,某這會兒隻怕也應當陷在裏麵才對。”

薑才的確有所懷疑,能做下這種事情的人隻可能是文官,眼前的這個就是主掌民事的一府之首,出了這麽大的事,對方卻毫發無損,不由得他不疑心。

“你方才說他們還什麽?”薑才也不想分說什麽,順著他的話頭問了下去,語氣顯得十分

平淡,聽不出有什麽異常。

“他們遣了府中一個屬吏讓某依他們所說的去做。”胡幼黃搖搖頭,語氣低沉地回答。

“做什麽?”

“停止勸說,收攏軍士,進城。”

薑才皺著眉頭望著城池的方向,靜江府中共有八個縣,除了府治所在的臨桂縣以外,其餘各處相隔甚遠,因此所留下的軍士數目也最多,就是馬暨統領的那五千人,他們原本就駐在這裏,對於地形什麽的都熟,一旦這些人都成為了叛軍,那城池的守備就相當牢固了,至少薑才拿他們沒有一點辦法。

“眼下,他們在哪裏?”

他的問題讓胡幼黃一怔,隨即就明白過來:“大部都已經集於城下,還有些離得遠,估計晚一些才會到。”

“大部是多少?”沒想到薑才的要求還要細。

“三千七百餘人。”胡幼黃不敢怠慢,報出了一個數字。

這個問題之後,對方就陷入了沉默,胡幼黃的心裏突然間有些忐忑不安,原本他以為薑才是在計算已方的兵力,可看他的神態,一臉的戒備,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個可能性讓他心裏升出了一股冷意,如寒風一般的冰涼。

“胡通判,現下敵我不明,恕薑某得罪了,你暫時不能離開,就跟著本官吧。”薑才不理他的驚詫,接著說道:“據你看,城中都有哪些人參與其中?”

雖然胡幼黃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卻是興味索然,對於自己的待遇倒沒怎麽在意:“某問過那個屬吏,他說守軍全都投了過去,馬招撫等人協助他們,隻有李主事不從,被收押於府牢中。”

“馬都管呢?”馬成旺也好,李十一也好都不是關鍵,薑才最在意的隻有這一個人,因為城下的這五千之眾,全是他的部屬,而且沒有經過整編,這才是他不敢相信胡幼黃的原因。

“他不知道,但收押李主事時,馬都管是到了場的。”

這就夠了,薑才一下子就有了定計,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凜然,看得胡幼黃心中一驚。

“你是想......”

“正是,在情勢不明時,本官隻能從權,這件事還要勞煩你,若是你不想看到有人死傷的話。”

事情已經很壞了,薑才無法平息事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它變得更壞,因為一旦這五千人被說服成為了叛軍的一部分,就算劉禹親至再集結其餘的人馬,也不可能在短時間攻克城池,而這樣的仗,後者是絕不會打的,要做到這一點,便隻有一條路可走。

在胡幼黃的帶領下,薑才所部三千騎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其不意地包圍了已經集結在城下的三千七百多虎賁前軍的駐地,然後在勸說和威壓的雙管之下,將他們全部繳了械,隻能呆在營地中,等到剩餘的那一千多人被召集過來之後,也是同樣的下場。雖然這一行為讓那些將士們不忿,但是身為軍都指揮使的老上官陷於城內是事實,他們明白這是權宜之舉,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對

於叛亂這種背後捅刀子的行為,這些經曆了戰火的軍士們,也是十分痛恨的。

現在,薑才能做的都做的了,他的騎軍每天既要防範城中的偷襲,還要警惕著身後的這些人反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就連夜裏也不敢稍有懈怠,苦苦支撐著等待劉禹的到來,也隻有他來了,才能弄清楚這些人倒底是為了什麽發動叛亂?而城中的那些人,又是為什麽會附合。

靜江府城中的牢獄內,李十一被關押於此已經有三天了,同他關在一起的還有幾個手下,都是在城中監視那些重要目標的探子,結果被人家一眼就給識破了,到頭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好在那些人並沒有殺他們的意思,隻是如一般犯人一樣地關在了這裏,就是吃食上也沒有克扣,那些牢頭獄卒們對他們也都是客氣有加,倒是讓李十一有些摸不著頭腦。

讓一個情報頭子最為煎熬的事情,莫過於隔絕了消息,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東家會如何應對,那種心情就像懷裏揣著一隻兔子,摸不得打不得,心又癢癢的,真是急煞個人。

可是急又有什麽用呢,在他看似平靜的麵容下,是一顆沮喪的心,在他看來,這件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東家將整個府城都交給了他,賦予了幾乎最大的權力,可他呢?居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成了事,還將自己生擒至此,這樣的羞辱真是比死還難過。

就在他心神不定的時候,“咣當”一聲,牢門的鎖被人打開了,幾個獄卒在牢頭的帶領下,手裏拿著鎖鏈等物,一付如臨大敵的模樣,讓他心裏一沉。

“你們想做什麽?”幾個手下都聚了過來,護在他的身前。

“對不住了,李主事,這一趟,你必須得去,還請弟兄們抬抬手,不要讓小的們難做。”牢頭一臉的為難,更是讓他明白了什麽。

“讓開,都回去,某去去就來。”

既然事到臨頭了,他怎麽也不可能認慫,伸手將幾個手下推開,李十一上前幾步,任那些獄卒為自己戴上鐐銬,幾個手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帶出去,個個都是悲憤莫名,隻怕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裏是整個廣西路最大的牢獄,關押著路內所有要複核的重刑犯,不但守備森嚴,占地也是極大的,長長的通道就像通往地獄的入口,散發出一股陰森的味道,此刻沒有人鼓噪,隻有鐵鏈子拖在地上,發出的“嗆嗆”聲,讓人聽了更覺毛骨悚然。

通道的盡頭是一間刑室,裏麵放著一些令人眩目的刑具,李十一毫不在意地拖著鐵鏈子走了進去,四下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屋子,似乎在把自己最後的歸屬地印入腦海中。

押他前來的牢頭和獄卒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沒等他將這個屋子的東西看完,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個粗大的嗓門震得他耳朵都嗡嗡直響。

“被那幫子老酸纏著,好不容易才脫身,李老弟,讓你久等了。”

李十一愕然回頭:“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