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疑

從瓊州渡海到欽州上岸,再從欽州一路疾行至靜江府,直線距離就超過了一千裏,以大宋最高級別的馬急遞一晝夜六百裏來算,也得兩天的功夫,楊行潛不過是個文人,自然跑不到那麽快,就這麽幾乎不眠不休的趕下來,用了差不多五天才到。

這一路跑下來,順便也視察了一番移民的情況,看樣子並不樂觀,一直要到柳州境內,才出現了大規模的人流,聽口音就知道,全都是荊湖一帶下來的,不過眼下哪裏還顧及得了這些,滿心都是靜江府發生的那些事情,不知道成了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就這麽著進入了府境,人流量才漸漸稀少起來,隨著府城的臨近,官道上竟然連個人影都沒有,這是極不正常的,楊行潛的心裏頓時有些忐忑不安,好在城頭上,鮮紅的大宋旗幟依然飄揚著,總算讓他那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些。

然而城下卻沒有他想像中的大軍壓境,沿著陽江前行,沒有多久就同前出的偵騎碰上了。

“你們可是薑招撫的部屬?”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趕緊讓這些軍士將他們一行帶往大軍駐地。

薑才將大營紮於靜江城靠北的方向上,這樣做的目地是同時警戒三地,北方可能的敵情、作亂的城池、以及南下的方向。營中的人數有多少,他沒法一眼就能看出一個大概,但遠遠沒有達到能威脅城池的地步,更何況,裏頭的情形,根本就不像是在臨陣狀態。

因為那些步卒的手裏沒有任何兵刃!

得到呈報的薑才迅速從營中迎了出來,自從將這些步卒全數拿下,他便再也沒有領軍出去過,而是親自坐陣營中,以應付可能的突發情況,或許正是這份謹慎,一連過了幾天,都沒發生什麽事情,可他的心卻始終在提著,看似表麵平靜的大營,誰也不知道它的下麵,是不是早已經沸反盈天。

“可是楊參謀?”在營門口遠遠地看到來騎,他的表情似乎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這是撫帥印信,薑招撫,楊某有禮了。”

將馬兒在來人麵前勒住,楊行潛差一點就沒有坐穩,等到他的手下將他扶下馬,這才發現,雙股戰戰,內側磨得全是血棱子,就連走路都十分艱難,他不得不喘著大氣雙手按在手下肩上,才不至於一頭栽倒。

薑才接過他擲過來的一個包袱,就在當地這麽解開,幾層軟布之下,是一方通體澄黃、上方雕著一個虎頭的金鈕,印麵上自然是“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司”的字樣,在裹著大印的包裹下頭,還有一份卷成一團的文書,卻是楊行潛自己的告身,加蓋了吏部大印的撫司參謀任狀。

“先生請。”薑才等人認真地驗過這些憑證,才恭恭敬敬將他們讓進大營,因為對方手持的是撫帥印信,便等同於劉禹親臨。

說起來,兩人幾乎沒有打過交道,唯一的交集還是在當初從建康城返京的途中,以及後來京師有過一麵之緣,對於劉禹的這個首席幕僚,他還是知道的,這種情況下將對方派過來,更是說明了對於事情的重視程度。

他們走得很慢,因為楊行潛已經幾乎走不動道了,整整五天五夜,他幾乎不眠不休,腦中的倦意被突發的緊急狀況強行壓製著,終於到了地方,便一陣陣地湧上來,這個時候腿上的疼痛反倒成了一劑清醒藥,支撐著他一路前行。

越是往裏走,他便越感到了事情的蹊蹺,那些步卒不但沒有武器,就連尋常的操練都停了,一群群地聚在一塊兒,每個人的眼神都

是躲躲閃閃地,就算是說話,聲音也壓得極低,整個大營充斥著一種詭異的平靜,仿佛處在隨時爆發的邊緣,而周圍那些全副武裝、眼帶不善的騎軍,又將這種氣氛給放大了,不對勁,楊行潛很容易就感受了這種異常,不過一直到了薑才的中軍大帳,他都沒有問出來。

“先生自瓊州來,撫帥可是在那裏?”薑才的心裏比他還要急,都顧不得去安慰一下對方的疲累,等他剛剛坐到椅子上,問詢的話就衝口而出。

“嗯,那裏每天過海的百姓日漸增多,又有那麽些荊湖的流民將近,他不得不安置妥當,才能脫身前來,也就晚上一時半刻,某便先來打個前哨吧。”對此,楊行潛自然不以為忤,他的心裏也是同樣的不安。

簡單解釋了一句,便問起了這裏的情況,薑才把事情的經過一一向他講出,整個過程宛如一出大戲,其中既有必然也有偶然,曲折之處還真不是傳音筒所能盡述的,直聽得他目瞪口呆,半晌都沒有說出話。

“因此,你便囚禁了這五千之眾?”一時間他都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這個行為,見薑才點點頭,他問到了一個關鍵之處:“馬都管,是否真的已有異心?”

這件事透著蹊蹺,如果對方已經加入了他們,那營中這五千人一早就該有所行動才對,而不是等到騎軍包圍了營地,都沒有任何反應,可如果馬暨沒有從賊,叛亂又是如何發生的呢?要知道,城中的守軍雖然少,可全是見過血的老卒,絕不可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就拱手讓出了這麽大一座城池,從下麵都可以看出來,站在城頭上的那些人,是個什麽貨色。

“不知道,但是薑某不敢賭。”

這話才說到了點子上,就是楊行潛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果斷,他自己就是一個陰謀論者,向來都把事情往最壞裏去考慮,在這種情況下,也唯有如此處置,才能避免事態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為劉禹的到來打下了一個較好的基礎。

“楊先生,你來之前,撫帥可有什麽吩咐。”

麵對薑才的問詢,他有些無語,原本的打算是集合所有的力量,對城池施加壓力,試一試城裏的態度,可是如今這種局麵,顯然已經不太可能了。

“這一路,某已經以撫司名義行文左近各州府,他們的人會在這幾天到達,人數大約會有三千左右,先將營中穩定下來,等待撫帥的到來吧,你的人不要逼得太緊,某再去找幾個指揮談談,事情也許未必會那麽嚴重。”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薑才自然無不應允,他心裏的那根弦這些天已經繃得很緊了,主將如此,手下更是可想而知,鬆一鬆是很有必要的,否則人家就是沒有反意,也會給逼得鋌而走險,這絕不是劉禹願意看到的。

這些人都是極為寶貴的曆戰老卒,不管何樣的損失都會讓人惋惜,這也是薑才斷然處置的原因之一,其中隱含著保護的意思,隻是這層意思,能不能讓人家體會得到,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事情商定,楊行潛的疲累已經到了極限,幾乎就在他的帳中倒頭便睡,薑才叫人為他弄好被褥,自己出去將方才的計議落到實處,於是,大營中的步卒們突然間發現,原本日夜虎視耽耽地盯著自己的這些騎軍,一夜之間全都不見,這樣的舉動,頓時讓雙方都鬆了一口氣。

與之相反的是,不遠處的靜江城卻是日趨緊張起來,外麵的大營裏人數雖然不算多,可是那些行動迅捷的騎軍卻是心腹大患,根本壓得他們動彈不動,更

不敢有出城偷營的動作,很顯然對方正在集結兵力,戰事會不會打起來?已經在每個心裏紮下了根,不獨他們這些作亂的人,就連普通百姓都是人心惶惶,沒有哪個喜歡戰爭,更不願意戰事發生在自家的附近。

馬暨更不想,這些日子,位於內城的兵馬司大門緊閉,除了廖廖數人,他誰也不見,更不曾出門,於是讓那些原本就心懷揣測的人更是不解,這位在軍中威望頗高的馬都管,倒底是個什麽章程?

掬月樓是城中頗有些名氣的酒樓,也是府中某著名鄉紳的產業,做為城中這幫鄉紳的領袖人物,當然不是憑著家中的產業有多少,而是在士林中的名望以及官麵上的關係,傳說中,這位李姓鄉紳,就在京師有著不為人所知的助力,至於是真是假,又有誰真的會去計較?

同城外的大營氣氛一樣,此刻樓中也是一片壓抑的氣氛,每個到此的人臉上都沒有笑容,人人顯得心事重重,剛剛拿下城池時的那種意氣紛發早就已經不翼而飛了。

“你們聽說了沒有,那位馬都管又將人給拒之門外了,這都是第幾回了?”一個頭戴方巾的胖子壓低了語氣,顯得神神秘秘地。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在座諸位的共鳴,城裏一片死氣沉沉,這種事情就被當成了樂子,苦中作樂嘛,閑著也是閑著。

“是啊,上回鍾憲使親去,也不過是轉眼的功夫就出來了,他這不阻不降的,是存心瞧咱們笑話?”

“依我說,這老馬也沒有什麽法子,手底下的兵全都給拘在了外頭,這時候想搛和不嫌晚了麽,再說了,他一個武夫,就算再有本事,又能多挨得幾日,元人來勢可是不小,咱們又鬧了這麽一出,想善了隻怕是難了。”

“可不是嘛,也就是那位老帥還抱著個死腦筋不放,說什麽其人善治軍、結恩義,堪為城守,孰不知人家都沒拿正眼瞧咱,就是熱臉貼了冷屁股,涼了麵子冷了心。”一番話贏得了眾人的附和,可不是這個理麽。

不過玩笑歸玩笑,事情現在僵在這裏了,要怎麽辦,都沒有什麽好主意,這就是所謂的計劃不及變化,誰知道奪城會這麽順利呢?

順利到了他們無所適從,結果關鍵的印把子沒有拿到,安民告示上都隻能蓋著漕司和憲司的章子,名不正言就不順,誰知道新來的那位年青路臣會怎麽應對?

元人一時半會兒的指望不上,自己人又擰不成一塊兒,文官們一門心思地想要推出姓馬的來,眼看著時間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了。

“這個馬不行,不還有一匹嘛?”一個聲音提醒了他們。

“就是不知道那一位有多大的胃口?”

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而武人最怕的就是喂不飽,還很容易翻臉,哪有文人好打交道,再怎麽著也會顧及些麵子,一想到這些,鄉紳們都是愁容滿麵。

“這些先不提,人呢,到了沒有?”

酒樓的主人看看外麵的日頭,有些不耐煩地催了一聲,他們聚在這裏,當然不會隻是喝酒發牢騷。

“李大官人,諸位都在啊,這是幹嘛,弄得好生排場,倒像是鴻門宴似的。”

仿佛在回應他的話,隨著“蹬蹬”地步子響,一個身著武弁服的男子出現在樓梯口,故作吃驚狀地說了句嘴,正是他們請的客人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