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二百三十四章 請君

馬成旺的眼光掃過這些鄉紳,雖然他們個個看上去也就是個鄉下土財主的模樣,可架不住人家能耐大啊,要不怎麽會做出這麽大的事來?

路內各司不和那是常態,一團和氣才是不正常,因為誰也沒有達到威望高得能獨領一方的地步,哪怕是那位戰功卓著的新帥,放眼史書上,士紳們什麽時候會以軍功來論短長的,笑話。

不過眼下這個時節,這些大大小小的土財主沒有一個笑得出來,隻他的肚子裏禁不住暗笑,這個時候終於想起老子的好了?雖然如此,嘴裏還是客氣有加的,畢竟吃人的嘴短麽。

“李公、王公、於老哥、禇胖子......”這裏頭倒有一大半他能直接叫出名字來,那些關係還不錯的,還能稱兄道弟一番,在廣西路兜兜轉轉了這麽久,積下的不就是這麽點善緣。

此時眾人哪怕再勉強,也不得不擠出個笑臉同他打招呼,還得將這個軍頭讓到上座去,看著這些人一臉的便秘樣,馬成旺幾乎打心裏要笑出花來,略略客氣了幾句,便順水推舟地坐了上去。

“馬老弟,老帥他們倒底是個什麽章程,你能否給大夥透個底?”客套話說了半天,這些人估計也是耐不住了,等他一坐下,連茶盞子都沒有端到手裏,就急急地問出了口。

“還能有什麽章程,指望咱們馬都管出來主持大局唄。”馬成旺的說法進一步印證了眾人之前的猜測,聞言都是大失所望,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一絲熱絡勁頓時又涼了下去。

主持大局?什麽大局,還不是憑著眼下的這點子兵馬,去同元人的大軍相抗,誰不知道那隻是以卵擊石,最後搞不好就是個玉石俱焚的下場,當然在座的沒有誰認為自己會是那塊墊腳的石頭。

之前邕州的戰事,他們個個都看在眼裏,不錯元人是退了,可是宋人又討了什麽好?五萬多人沒了近一半,這要再打下去,損失最大的誰?那些沒有田畝產業的泥腿子麽,不還是在座的這些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這些人也就沒了興致,眼下看來,能不能將那位推出來,最後的結果都好不到哪裏去,如果是這樣子,他們何必要去做這種事,老老實實呆著不是挺好,畢竟走與不走,官府並沒有強迫,一切都是自願的。

說起來,那位新帥也並不是不講道理啊,可怎麽就是一根筋,非得把人都遷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島上去呢,無論傳言裏頭有多好,也不是他們這樣身份人家呆的啊,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泥腿子又能懂什麽?

“欸,先入席,咱們邊吃邊談。”眼見一下子冷了場,做為主人的李某當然要站出來,左右酒菜也準備好了,不吃也是浪費,馬成旺自是無可無不可,本來這一趟就是打秋風來的,在客棧那種地方,又能有什麽入口的吃食?

一上了席,也不等他們舉杯,他自己就開始大快朵頤地在那裏吃了起來,吃相之粗鄙、動作之迅捷,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頓時讓這些土財主心生鄙夷,隻有李某等幾個主事的才相互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怕的就是人家不吃。

“還是李公大氣,實不相瞞,這些日子,馬某幾乎......唉,諸位都吃啊,這可是尋常不得一見的,也隻有李公的財勢,方有這等手筆。”

這話說得倒是實情,城門

關閉有些日子了,最先影響到的自然就是吃食,糧價早已經漲上了天,就這樣有錢還是買不到,老百姓又不傻,萬一真有什麽圍城之舉,幾粒米也許就能救一條性命。

“馬老弟吃好就行,諸位,都請都請。”李某一臉的尷尬,就這吃相,怕是再厚的底子,也得吃窮了,若不是要套個實底,誰會舍得下這麽大本錢。

無論有多心急,頭三輪都不是談事的時候,一幫人連哄帶勸,一直把這個粗人侍候得高興了,才算停下來,此時馬成旺的臉上全是紅光,嘴上手上盡是油漬,就連眼神都開始打著飄了,沒辦法這些天以來他也確實是憋壞了,這付模樣一點都不似作偽。

“馬老弟,馬老弟。”一旁的李某見時機差不多了,湊上前去叫了幾聲,沒曾想人家根本就沒望過來,眼珠子一直盯在門簾的後頭,那裏坐著一個樂伎,正彈奏著一首琵琶曲,隔著簾子最多也就是個模糊的影子,可架不住人的腦洞大開啊。

李某倒是不以為忤,反而有些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既然喚不動,幹脆就直接上了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襟,馬成旺這才一臉茫然地轉過頭來。

“老馬,別裝了,這點子酒,還不夠你潤喉的。”李某一口將他的伎倆叫破,倒是讓後者有些訕訕地,不過也是一閃即逝。

“你們這是憋著壞呢,馬某雖然粗俗,也不是蠢人,想要某做什麽?不是扯旗造反吧,某家小俱在邕州,可不是耍的。”馬成旺拿袖子擦了兩下嘴,還意猶未盡地砸了下舌頭。

既然點破了,他也不再矯情,一付吃幹抹嘴立馬走人,要做什麽別找我的痞樣,讓李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先不說這城門可是你打開的,就是眼下這局麵,難道你就坐得住?”李某一針見血地直指關鍵,讓後者頓時低下了頭,麵上也不複嘻笑之色。

“老馬,如今你還看不出嗎?那些人已經靠不住了,他們所謂的希望,根本就是一條死路。”李某歎了一口氣:“你我等人才是一條繩上的,我們擔下天大的幹係,如今已是無法回頭了,你真的甘心,從此退隱田園,做個富家翁,也要那位劉帥給機會才行!”

酒席上眾人都在推杯換盞,看似熱鬧非凡,實則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們這一頭,馬成旺當然明白,他們要的是什麽,這些人其實從一開始,就有了自己的目標,當然絕不會是毀滅,可是自己呢?

屋子裏那首琵琶如嘶如訴,讓他那顆原本隻有兩分酒意的心蕩漾起來,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桌上每個人的笑容都被放大了,在異樣的空間裏扭曲著,馬成旺下意識地抓住了酒盅子,將裏頭已經溫上的酒液一氣倒進了喉嚨裏,似乎隻有這樣的灼熱才能讓他腦子平靜下來。

“說吧,你想讓馬某做什麽?”

倒底等到了這句話,李某和幾個為首的都是神色一鬆,心裏頓時踏實了不少,酒席上的氣氛重新熱鬧了起來,隨著他的一招手,一隊花枝招展的侍女手托著各種菜肴,將已經吃過一輪的席麵重新換過,然後便依次坐在每個人的身邊,為他們斟酒夾菜,讓不大的屋子裏平添了幾分香豔。

內城兵馬司後堂,同樣擺著一桌酒席,當然與富甲一方的李大官人等人不能比,桌子上隻有幾個盤子,盛在裏頭

的也都是平常的吃食而已,坐在桌邊的一個是換了便服的馬暨,另一個則是傳說中與他水火不相容的那位老帥。

“還是你這裏清靜,隻是這樣的吃食,尋常百姓的家中已經難以看到了,你就真的忍心不管麽?”

馬暨一聲不吭地坐在他的下首,不用扭頭也能看得到,他手裏的筷子夾的不過是平常的菘菜,與北方不一樣,嶺南的氣溫還是很高的,像這樣的菜蔬若是在尋常的日子裏,自會有商販自南邊運來,賣得自然會比夏秋之時貴些,可也不是吃不起。

但對方說的意思卻是,現在不是尋常的日子,而是閉城自守,甚至是即將到來的圍城,至於誰是這個圍城者,他們也不知道。

“那日若不是你出手,隻怕如今沒有這般平靜,你說若是現在將那位李主事放出城去,能不能讓劉子青罷兵休戰?既往不咎。”見對方沒有回應,他倒是毫不在意,不過接下來的這一句,讓馬暨的麵上一沉。

“你肯放,他們肯麽?”

鄧得遇的手還夾著那一筷子菘菜,聞言竟然顫抖了一下,菜肴直接掉入了他麵前的盤子裏,而不自知。

“你們買通了馬成旺那廝,隻因城門的守兵多是他的舊屬,某那日就是去攔,也未必有人聽,但某沒有去做的緣由並非如此,而是想看一看,你們和後頭那些人,倒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坐困愁城,外無援兵,想做什麽你不知道麽。”鄧得遇自失得一笑,將那雙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城中尚有十萬百姓,你們奪了此城,又不易幟,無非是想等到元人壓境,不守也守了,而劉帥作為路臣,便有相救之責,不得不集結大軍,與元人戰於靜江城下,就如邕州那般,是麽?”

對方是個知兵之人,冷眼旁觀了這麽些天,能猜得出來不足為奇,鄧得遇默然地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猜測,可問題在於,這麽做的前提有一條,那就是劉禹甘心入甕才行。

“你覺得他不肯?”馬暨的神色,讓他難以安坐。

“他肯與不肯某不知道,但是你後頭的那些人,也是如你一般想法麽?”後者搖搖頭。

“當然不是,他們這會子正在宴客呢,你不妨猜一猜,主賓是誰?”讓馬暨沒想到的是,鄧得遇並沒有否認。

“這有何難,也隻有你們肯信某這個無兵無權之人,人家可是心明得緊。”雖然沒有提到那個名字,兩人都知道是誰,馬暨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劉帥一心救民,你們也都看在眼中,無論他做得是否出格,也總比你們將這麽多百姓置於險地要強,須知元人一旦打來,便是生靈塗炭,某勸你,還要三思。”

話說到了這裏,鄧得遇便知道了對方的心意,哪怕答應了他們出頭,隻怕也不會真如他們所願,對方行事磊落才會不宵這等手段,然而正是如此,他的心裏才會倍加失落,此事的發展恐怕已經由不得自己了。

沒等他想好了接下來的說辭,突然發現腳底下有些異常,緊接著整個桌子都在顫動,杯子裏的酒更是搖晃不已,直接撒了出來,這是地動麽?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後者的神情由詫異慢慢地變成了凝重,一下子長身而起。

是什麽樣的威勢才會造成這樣的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