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二百四十章 入甕(六)

怎麽辦?

現在城外的條件已經開出來了,以鄧得遇為首的文官卻無所適從,對方的確給出了一個台階,但代價是需要有人擔責,簡單的一步棋,立刻讓原本就隻是利益相結合的這幫人分成了兩派,在鄉紳們拂袖而去的時候,留在客棧當中的這些官員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至少目前為止,城池還掌握在對方的手裏,那些家丁足有近萬人,涉及的士紳上百,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輕易得罪的,可如果不交人,外麵的那位劉帥勢必不肯罷休,真要起了戰端,這群烏合之眾又濟得甚事?

原本以為廣西全路的禁軍全都散去各州府,集結起來怎麽也得一到兩個月的時間,這麽久的時間,元人肯定已經打到了靜江城下,到時候,便成了背水一戰,也不得不戰之勢,可誰知道,算盤打得再響,人家根本就沒按常理出牌。

城下的那支大軍光憑眼睛也知道足有數萬人,這麽多人不可能是短時間能征集到的,那麽問題來了,他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一支隊伍?

“會不會是荊湖的流民?”

不得不說,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從災民中招兵,本就是大宋的國策,這樣做的目地就是減少他們起事的危險,眼下雖然不是大災之年,失去生計、背井離鄉的流民同樣有著這種傾向,劉禹的做法無可厚非,而且正是他的職權範圍之內。

南下的荊湖百姓足有五十多萬,囊括了譚、衡、永、全四地的幾乎全部人口,以及鄰近的一些州縣,這股人潮對於廣西本路的官員來說,就成為了一種負擔,因此當初他們不願意附合劉禹,就是怕自己治下的百姓變成這個樣子,然而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路內的州官,同後世的明清等朝不一樣,他們大多數都稱得上勤政,也就是俗稱的‘親民官’,而在後世這頂帽子是為下頭的知縣準備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劉禹才會直接拿下他們,被收繳了印信之後,便基本上掌握了路內的治權,這麽做放到朝堂上已經可說“大逆不道”了,難怪會引起整個文官階層的反彈。

做為守臣,他們是沒有權力離開轄境的,像這樣的聚會,隻怕終其一任都未見得會有一次,現在拜劉禹這個強勢的路臣所賜,一群人同吃同住,又有了一樣的遭遇,一下子變得熱絡起來,隻可惜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如今他們無端端地被卷入了突發事件當中,還不知道接下來凶吉如何。

要說對於這位新帥,沒有任何人比他們認識更為深刻,那天在撫司大堂上發生一切,每個人都曆曆在目,至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廣西路太遠了,對於一個掌握了軍權的路臣,他們縱然全都聯合起來,在製度也沒有什麽太多的辦法,特別是在對方根本不同你講道理的時候,等到奏書送到朝廷,有了消息再送回來,這麽著來回撕擄兩三次,任期也差不多到頭了。

結果,一群人議來議去,最後也沒能得出一個可行的法子,慢慢地大堂上開始安靜下來,坐在周圍的眾人這才發現,為首的那一桌,就沒有人發表過什麽意見。

“鄧公、鍾憲使,你們倒是說句話,這事要如何是好?

”等了一會兒,還是有人忍不住,他的話引起了眾人的附和,鍾道看了看那些人,又瞅了瞅一言不發,宛如閉目養神的老者,嘴巴動了動,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對於他們的議論,鄧得遇其實都聽在了耳中,之所以沒有什麽表示,是因為他一直在回想這件事的過程,最後怎麽走到這一步的,現在回頭看一看,似乎冥冥中有一隻手在推動,在那層迷霧的後頭,站著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背影,無論怎麽夠都夠不著。

“諸位的憂慮,老夫都知道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硬要撐下去,隻怕難以如願,最後多半會便宜了元人,為我等所不取也。”他站起身,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實不相瞞,在入城之前,本官與鍾憲使聯名的奏書就已經送去了京師,原本還想在此等候朝廷的處置,現在也......”他搖搖頭,未盡的話是什麽,在座的又豈能不知,形勢比人強,現在已經到了低頭的時候,至少大夥都是同僚,沒有刀兵相見,就有一番回旋的餘地,可是看到老者一臉的頹喪,眾人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打量了一番眾人的反應,片刻之後他就有了決定:“此事的首尾,都在老夫身上,與他人無關,你們不知情,所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而為,劉帥要怪便都在老夫一人吧。”

聽到他將責任全都擔下,所有的人一下子都驚到了,可轉念一想,還真的隻有這麽一個法子,才能消彌禍端,至少這樣一來,不會給人以口實,讓城外的人將他們在座的一鍋給端了。

“這......怎麽成?”鍾道首先坐不住了,監司裏頭除了運使就屬他這個憲使最大,鄧得遇這是連他也給排除了,虞應龍等人同樣站了起來,雖然他們是被動參與的,可真正得益的卻是這幫子被拘禁起來的州官,哪裏就能坦然受之呢。

鄧得遇擺擺手,製止了他們的爭論,眼下的形勢已經容不得再徐徐圖之,說不定什麽時候,人家就按摁不住要開戰了,到那時再做什麽都晚了。

“開城吧,老夫去向他請罪,你們將某縛了也行。”

沒有人再說出什麽話,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就是想找一個替代的,都不如他合適,所有人的心裏都湧起了一股悲哀,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挫敗感,當然也無人真的去拿繩子,那樣就太下作了。

就這麽認輸了?沒等這些人邁出步子,突然間從客棧外麵傳來了喧嘩,一陣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聽就知道是從街道的兩旁過來的,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緊接著客棧後麵也響起了同樣的動靜,光是聽這來勢就不小,而且很明顯是衝著他們來的。

已經走出大堂的文官都站到了台階上,眼睜睜地看著從院門口湧進來的大隊人馬,不光如此從後堂同樣湧進了大批人,直接衝進了大堂,將那些擺在堂中的桌子凳子全都掀翻在地,發出一陣“乓乓乒乒”的響動。

所有的人都被圍在了台階之上,為首的幾個人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們慢慢圍上來,站在最頭裏的鄧得遇臉上變得鐵青一片,他已經從最初的震驚當中回過神來,開始他們還以為是城門被打開

,外麵的軍隊接管了城防,因為這些人並不是之前的那些家丁,而是紅襖輕甲的禁軍軍士。

可這些禁軍,並不是劉禹帶來的那些人!

“對不住了,要委屈各位,請隨我們走一趟。”

一個指揮使裝束的將校將手一揮,軍士們三五成群地盯住了每一個人,他們毫不客氣地執起手裏的刀槍,根本就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就這樣子,一個接一個地將人押了出去,一直到鄧得遇本人。

“你們是馬成旺派來的?這是助紂為虐。”

麵對他的質問,指揮使毫不動容,也不解釋,隻是很客氣地一伸手,鄧得遇冷哼一聲,背著手走在了前麵。客棧外,整個隊伍在街上排成了長長的一串,朝著內城的方向而去,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全都聚集在兩邊指指點點,閉城這麽久,熱鬧是一個接著一個,讓人目不暇接。

掬月樓就在這條路的邊上,從二樓的推窗望下去,那支長長的隊伍很是顯眼,想讓人不注意都不行,一個鄉紳模樣的男子手裏拿著個盅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下麵,一直到隊伍遠去,才端起來飲了一口。

“馬老弟,還是你行,不費吹灰之力啊。”

屋裏的桌子邊,馬成旺琚在一張圓凳上旁若無人地大啃大嚼,聽了他的話,“嘿嘿”一笑。

“李公說笑了,沒有你們的首肯,借馬某一個膽子,也不敢公然拘押一路主官,現在咱們可算是一條繩上的。”

“他們算個屁的一路主官,正主兒可在外頭呢。”李某仰頭打了一個哈哈,端著盅子走到桌邊,看著這個武夫的粗鄙模樣,眼中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你同某說句實話,就憑咱們這些人加上你的兵,能不能扛得住那個人的軍勢?”

馬成旺正在啃一隻雞腿,聞言一下了停住了嘴,手上臉上全是油,他愣了一會兒,也不用布去擦,拿袖子在嘴上抹了一下,將臉上的嘻笑全都收了起來。

“那你也同某說句實話,為何要與那個人硬扛?”

“這還用得著說麽?”李某放下盅子,正色答道:“如今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得罪了他們,又不為外頭那個人所容,還有別的路可走麽?”

“你是說......”馬成旺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元人近在咫尺,用不著一個月,也許半個月就能打到靜江府,到時候,下頭這些人和這座府城,就是我等最好的禮物。馬老弟,我們這些人都不過是白身,隻有你才能領受這份大功,真有那麽一天,李某還要仰仗老弟的關照,可千萬要記得啊。”

李某的話裏充滿了誘惑,饒是他早有準備,聽到對方赤裸裸地說出來,還是難以掩飾內心的激蕩,不得不說這份誘惑就像一座金山一樣擺在了麵前,一伸手就能抓住。

馬成旺的神色變幻,沒能逃過李某的眼睛,他也相信對方是個聰明人,會做出明智的選擇,李某拍拍對方的肩頭,走出房去,緩緩地將門帶上,將整個房間都留給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