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藏書院緊鄰瓊州高等學堂,是一幢有著異國風情的巨大建築群,院內共有四座藏書樓,其中最大的一座足有五十二層高,還有建有八層的地下室,所有的閱覽室全部開放的話,可以容納一萬三千人同時進入。
劉開放將車子倒進車位,幫旁邊的張溪渚解開安全帶,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當女子發現他按下了通往地下六層的按鈕時,隻是眨眨眼什麽也沒說。
地下六層是一座擁有良好通風設施的大型藏書洞,裏麵沒有設立閱覽室,就連門口的守衛,都穿著一身“解放紅”,而不是黑色的警察製服,大門由很粗的鐵檻欄隔開,看起來更像一座監獄。
那是都營禁軍的軍服顏色。
“對不起,這裏是宮室重地,禁止入內。”坐在桌前的一名軍士警惕地看著他們,一隻手習慣性地伸到桌子下麵握住了槍把。
“這是十七皇子遼王殿下,他有權進入。”張溪渚趕緊介紹,軍士打量了劉開放一會兒,空手在電腦上按了幾下。
“請將眼睛對準屏幕,把手掌放在下麵的指紋區,保持一會兒。”
劉開放依言而做,安裝在大門上的麵部識別裝置對他進行了掃描,同時對比了十指的指紋和右手的掌紋信息,隻聽“噌”得一聲,電子鎖自動打開了,他推開門走進去,軍士將一塊金屬牌子遞給他。
“需要什麽,刷它即可,遼王殿下,請。”
劉開放點點頭走進一道長長的走廊,大門在身後關閉,張溪渚被攔在外頭,隻能坐在椅子上等待,幾個男子從電梯口的方向朝這裏望了一眼,很快就將頭縮了回去。
走廊的盡頭是一道門,他將金屬牌子在門口的機器上一掃,房門便自動打開了,裏麵是一間麵積非常大的藏書室,高高的書架一排排地整齊擺列,由於沒有開燈,光線顯得很暗,看上去一眼望不到邊,房間裏異常安靜,隻有不知道裝在哪裏的排風扇發出“簌簌”的聲音。
劉開放將金屬牌子插進檢索器的卡槽裏,原本黑暗的屏幕一下子被點亮了,他在上麵輸入關鍵字“筆記”,一行行地找下來,卻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有些不甘心,更換了好幾個相似的關鍵字,“日記”“心得”等等,依然是一無所獲取,難道自己的記憶有偏差,可他分明記得,當年是親眼看到那些東西藏進這裏的啊。
“你想找先帝手劄?”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劉開放嚇得渾身一顫,回過頭,視線中出現了一張蒼老的人臉,在昏暗中越來越近,對方絲毫不在意他的驚奇,徑直按下牆壁上的一個隱形開關,一排排白色的燈光在頭頂上亮起,也讓他看清了對方的麵容。
“你你不是?”
“對,我們昨天見過麵,隻不過你是座上賓,而我是階下囚。”
男子自嘲的說道,劉開放左右看了一眼,整個書庫裏不見人影,
他是從哪裏鑽出來的?而且這裏不光守備森嚴,對於來訪者的身份更是極為嚴苛,整個大漢幾億人,能進來的不過區區十來個,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你認出我了?當年你出生時,我就在這裏做雜役,沒有幾個人還記得,先帝帶你來的那幾次,其實我都看到了,不過沒有資格靠近罷了。”
劉開放鄭重地朝他一揖:“阿兄。”
男子苦澀地搖搖頭,避開他的行禮:“十七皇子是先帝最寵愛的孩子,你的阿兄隻能是咱們那位新君,或是京東兩位位高權重的國王,我哪裏當得起。”
“新君登基,自然是要大赦的,或許就能出去了,聖人昨日許你拜祭,未嚐不是一個信號。”
“出去?出去做什麽,讓人家指指點點,寫成素材娛樂百姓麽,這裏就很好,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男子惆悵地歎了口氣,並沒有否認他的話。
劉開放站起身,看著這位早已消失在人們記憶中的四皇子、聖人的親骨肉、當今天子的胞弟。
秦王劉锛。
當然了那是以前的封號,如今被稱為秦庶人,連真實的姓名都沒有人再提起。
他出事的時候,劉開放還沒有出生,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自然全不知曉,後來對於此事,眾人都是緘口不言,就連他娘也所知甚少,隻知道事情鬧得很大,導致帝後兩夫妻反目,還有就是文昌公主劉思然的死,眼下突然見到了當事人,他卻已經熄了打探的心思,這種事情或許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
看得出來,男子對這裏非常熟悉,帶著他走到一排書架前,用手指在書冊上劃過去。
“你要找的東西,原來就擺在這裏,我記得是八年前,突然有一天,一群近侍跑進來,奉命將它帶走了,是換了地方還是燒了?我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先帝再也沒來過這裏。”
男子像是自說自話:“其實,這裏挺好的,你知道嗎,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會過來,有時候會呆上很久,我們喝酒、聊天,就像一對真正的父子,我還真挺懷念的。”
由於背著自己,劉開放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但不妨礙他去猜想,那一定是甜蜜和驕傲的,當然還有一種深深的眷念。
“沒找到東西,是不是很失望?”男子突然轉過身,看了他一眼。
“有一點。”劉開放笑了笑,燈光下一口白牙閃著亮眼的光輝:“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渡過每一天的?”
“開始的幾年,頹喪、自暴自棄、甚至是想自殺,後來不那麽想了,閑著也是閑著,每天掃地、清潔、整理、閱讀”
男子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好你個老十七,難怪先帝那麽喜歡你,我原以為是因為貴妃的關係,你太聰明了,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咱們那位太子,不,應該是新君了,不喜歡太過聰明的人,特別是這個聰明人是自己的兄弟。”
“你不也是?”劉開放
笑容不減:“三十多年了,以阿兄的聰明,想必一定記得那些東西寫了什麽,可否賜教?”
“我不明白,你為何想要知道?那些東西,在我看來,就是先帝的臆想,說出來都沒人信。”
沒人信就對了,劉開放暗自欣喜,其實他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情走這一趟的,根本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的收獲。
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情:“你願意陪我喝酒嗎?”
“敢不從命。”
“那就行了。”
男子不由分說,拉著他來到一間的偏房,裏麵除了一張單人床,就是桌子、台燈、椅子這些,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簡直再也恰當不過,他的心裏無端端冒出來兩個字。
囚室。
離藏書樓三個路口的一幢五層樓,是那種十分老舊的磚木結構,至少也有五十年的曆史,在瓊州,像這樣的老式樓多數已經拆除,重新建成了漂亮的高層大廈,因此,在一片高樓中,突然看到這麽幢樓,顯得那樣地不協調,如同人身體上的一塊疤痕,難看得緊。
樓的樓頂上掛著一塊牌子,寫著“機宜司”三個字,從書法的角度,字寫得不怎麽樣,甚至很差,不過稍稍有點眼力的人都知道,這種極富初學者風格的字體,正是大行皇帝陛下的禦筆。
五樓的一間辦公室裏,一群黑衣人站得整整齊齊,碩大的辦公桌後頭,高高的椅背將人身全數擋住,隻能聽到一個聲音陰沉沉地傳出來。
“新鄉侯的蹤跡是你們工作的重點,他接觸的每一個人都要記檔,無論是誰,都要給我十二個時辰死死盯著,須臾不可放鬆。”
“十七皇子到了,直接住進了山頂,他也要記檔嗎?”為首的黑衣男子輕聲問道。
良久,椅子後頭都不曾發出聲音,所有人恭恭敬敬地低下頭,一齊回答。
“是。”
黑衣人一個接一個退出屋外,直到最後一個人消失在門口,房門被人輕輕帶上,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屋子裏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椅背後的人抬起頭,在他正麵的牆壁上,掛著一簡短的條幅,上麵隻有五個字,“大漢的獠牙”。
“十七皇子、新鄉侯、聖人,真是熱鬧啊。”他的嘴裏冒出幾個字,桌子上突然響起了“叮鈴鈴”的電話聲,連續響過兩聲之後,一隻戴著手套的手反過來抓起話筒。
“藏書樓?不,不要去打擾他們,記下進入和離開的時間就可以了,別貿然去跟,聖人的護衛絕不會無動於衷,遠遠地吊著就成了,一定要讓他們無從察覺,找些生麵孔來做,那些新申請的菜鳥就可以了,哪怕失去蹤影也無所謂,記住,這是一種保護措施,不能讓十七皇子在瓊州出事,否則誰也承擔不起陛下的怒火。”
放下電話,他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四皇子,秦庶人,你終於也耐不住寂寞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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