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哥兒!”抱著一迭文書的葉應有看著麵前的常服男子,有些不敢置信。
“別看了,隻有某一人。”見小舅子還在向身後張望,劉禹笑著推了他一把。
難怪他疑惑,從京師到慶元府有三百多裏,快馬一日一夜勉強可達,可眼前的這位衣衫整潔,麵目從容,哪裏像是奔波勞累的樣子?
“嶽父大人可在衙中?”這位小舅子是個典型的書癡,有股不弄清楚不罷休的勁,劉禹怕他糾纏這些,趕緊轉開話題。
“爹爹還在後衙未起呢,要某去通報麽?”
“不急,胡身之呢?”老人家七十多歲了,劉禹沒想過這麽早去打擾他。
葉應有指了指身後,劉禹見他的表情,哪裏還不明白,這位相府衙內隻怕從來沒有這麽早起過。以胡三省的性子,既然視他為弟子,又是同衙下屬,當然不會和他客氣,嚴師才出高徒。
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劉禹自行向前麵走去,不出所料,守衙的官兵多半就是葉府的家丁充任,見到新姑爺都沒有阻攔,任他直入堂中。
“......修葺之事要抓緊,我們自己的工坊不行,就去找本地商家,銀錢不趁手,那就緊著受損不重的先來,無論如何,要先讓這些船能下水,這也是少保再三囑咐的。”
在建康城共事了那麽久,胡三省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劉禹甚至能想像他的表情,別看他是個文人,一做起事來就渾然忘我了,這點來說,葉夢鼎的眼光還是很準的。
“非是小的們敷衍,匠人們有兩個月未發餉了,前些日子,鬧得凶了,才擠出些糧米濟之,如今隻怕......”一個書吏吱吱唔唔地說道。
“那是前任的事,爾等放心,少保已經具本參他,糧餉也定會發下來,總之要多加安撫。實在不行,一會少保到來,某與他商量,再濟些糧米,讓大夥先填飽肚子。”
胡三省的語氣低了下來,劉禹能理解他的無奈,有宋一朝,算得上高薪~養廉了,可貪腐仍是層出不窮,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再加之本朝對仕子的寬容,更是讓犯罪的成本降到了忽略不計的程度。
“子青?你何時到的。”剛轉身準備送走書吏,胡三省就看到了堂上一個穿著格格不入的人站在那裏,仔細一看,不由得驚喜交加。
“剛到一會兒。”劉禹走上前來,隻見他身前的大案上擺滿了各種書冊,也不知道是帳目還是別的什麽。
“身之兄,事情要做,人也要保重,還記得你在建康城時是如何對我說的嗎?”
與在寧海那會相比,胡三省的樣子又消瘦了幾分,曆史上他可是個高壽之人,劉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他勞累過度。
“剛剛交接,諸事繁多,等理順就好了。”胡三省不以為意地說道,然後抬起手看了一下表。
“少保此時恐怕還未起,不如在此等候,正好陪陪我。”
劉禹點點頭,隨手拿起一封書冊翻了翻,上麵記載著一些數字,密密麻麻地讓他有些頭大。
“適才聽你所言,海司可用之船有多少?需要修葺的又是多少。”劉禹放下書冊,幹脆直接問人。
“完好者才不過二百五十餘艘,損傷不大者一百七十二艘,都是十年之內新造的,餘者非大修不可用。”胡三省搖搖頭。
這個數字讓劉禹有些吃驚,之前參議陳允平估計能有五百左右,現在看來是將輕損的也算在裏麵了,這麽點船,要守住偌大的沿海,基本上就是做夢。
“朝廷年年都有撥付,並無短少,這些人都可殺!”能讓中正平和的胡三省說出這樣的話,他的憤怒自然可以想見。
也難怪,自從紹興年金主完顏亮那一次之後,海戰就不常見了,一支不參加戰鬥的軍隊,又有大筆的銀錢養著,如何不讓貪官們動心,能撐到現在還有船可用,這些人算得上有良心了。
隻不過,真要殺人,海司從上到下估計一個都跑不了,這樣的事,從古自今都是如此,劉禹不是來肅貪的,對胡三省的反應,他也隻能是點點頭而已。
“水軍官兵呢?實數有多少,缺額多不多。”聽了劉禹的問題,胡三省又拿起了另一本冊子,厚厚的有點像登載戶籍人口的魚麟冊。
“各路加起來約有一千指揮,慶元府本地就有六百餘,多駐於定海縣。”
也就是說總數不下五萬人,府內占大頭,差不多三萬人,當然這隻是軍冊上所記的數量,劉禹知道他還有下文。
“戰船隻有這麽多,水軍隻能輪番出海,餘者或有操練,你也知道常年累月下來,有多少人還堪用,就不得而知了。”
劉禹默然,有兵無船也是無用,他隻希望這些人不要像禦營那些兵一樣,垂垂老朽了還占著軍額,這個朝廷還真是冤,錢沒有少出一分,盡養些廢物。
“澉浦水軍有一位姓楊的指揮,名冊上可查得到?”過了一會兒,劉禹想起正事,從懷裏摸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楊飛,第七指揮,在這裏了,你認識他?”胡三省翻了翻手裏的冊子,這個人他沒有印象,應該駐在嘉興府。
劉禹也不瞞他,將瓊州設司一事說了出來,相應的那邊的水軍就會擴充,一個指揮五百人,轄船不過十艘,調動起來沒有什麽難度,他手裏的權限就足夠了。
雖然劉禹隻說了一個大概,胡三省仍是敏銳地覺察出他應該有什麽大動作,這完全是出自建康共事時的感覺,不過具體的他也不想去過問,海司本就是人家老丈人主事。
告身、調令,胡三省就在案上幾筆書成,隨手從一旁的木匣子裏取出大印,當場就給蓋好了,楊飛人還在海上,人已經改了歸屬。
“這事物是你帶走,還是我遣人送去他的駐地?”
劉禹擺擺手,他怎麽可能為這種小事專門跑一趟,胡三省明白他的意思,將幾頁紙封好打上火漆,叫過堂下的一個軍士吩咐了幾句,那人接過東西抱拳而去。
“老~胡,莫心急,船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這個稱呼並不常用,胡三省捉摸著他這句有些不通的話,身邊的年青人臉上有著一種雲淡風輕的自信,就像魯港初識那般。
臨安城葉府後院,璟娘遵照夫君的指示前來串門子,沒想到府裏還有其他人在,她進門時,府中長女珝娘正陪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娘子說話。
“小姑,你來得正好,這位是謝鎮撫之女。”珝娘高興地將她迎進來,介紹道。
“見過葉娘子,我在家中行二,如蒙不棄,就喚我‘芸娘’吧。”原本坐著的少女起身施了一禮,顯得落落大方。
璟娘當然知道謝鎮撫就是太皇太後的那個內侄,親自前來府上宣過旨,而後又為自己的婚事到過場,聞言不敢怠慢,趕緊將她扶起來。
“芸娘,你也莫娘子娘子了,就叫我一聲‘璟娘’吧。”
不得不說,謝府這個次女長得讓她也暗暗佩服,有這樣的容貌、家勢,如果當今官家成年了,隻怕會送入宮裏也未可知。
“咦,小姑,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麽操舞吧,趕緊放來聽聽!”珝娘對自己突然之間矮了一輩毫無所覺,一想到船上時小姑和她說的那些,就有些心癢癢。
沒想到會多出一個人,璟娘有些猶豫,可一看芸娘也是一臉的期待模樣,就知道這個大嘴巴侄女多半已經告訴她了,隻得吩咐一聲,隨她前來的聽潮抱了一個扁扁的箱子,四下裏看了看,走到窗下的方案前。
“我等,真要......這麽做?”兩個女孩看著屏幕裏的影像,那穿著,那姿勢,與平時所學的大相徑庭,
屋內充滿了動感的音樂,不知道是何種樂器奏出來的,聽著就讓人躍躍欲試,璟娘讓她將多餘的侍女們遣了出去,這才取下髻子,打散了頭發,用一根束帶隨意地紮成一個馬尾,接著就在二人注視之下脫掉了罩衫,露出了一身緊致的黑衣。
兩人從來沒想到一個女子還能這麽穿,黑色反光的布料將身體包得嚴嚴實實,並沒有露出什麽,可身上那些線條和凸起,隨著璟娘的動作,猶如一條遊魚一般,充滿了誘惑。
“他便是這麽教你的?”一曲既罷,珝娘臉紅紅地問道。
“什麽他,那是你姑父。”璟娘的臉也有些紅,不過是運動所致。
對於二女的反應,她並不吃驚,自己剛開始還抵死不從呢,可自從練了幾天,突然就喜歡起來,這並不完全因為是夫君所授。
“璟娘,這樣的衣物還有麽?”芸娘摸著她的緊身衣,觸感十分柔滑,不知道穿在身上是什麽感覺,反正是在閨房之內,就連那些禁書都沒少偷看,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自然,來,我幫你換上。”還好帶來了自己的備用之物,璟娘很高興這麽快就拉了一個下水。
“小姑,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珝娘眼見著剛認識的閨蜜都從了,趕緊舉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