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和議(七)

“陳......”

趙溍看著這個曾經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幕僚,不知道要如何稱呼,一個“陳”字剛出口,就被對方打斷了。

“趙帥。”

楊行潛朝他拱了拱手,仿佛是多年之前的動作,可是其中已經沒有了卑下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信,甚至是自傲,那是趙溍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

“楊某已經隨了母姓,這個‘陳’字還請莫要提起。”

楊行潛的語調不高,可語氣卻是執拗的,深知他脾性的趙溍自然明白他的執念從何而來,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好吧,行潛,看來往日你居於趙某幕中,還是屈才了。”

“昔日蒙趙帥收留,讓區區有碗飯吃,楊某無時不感念於心,隻盼日後有機會報答。”

當年跟隨他,趙溍也的確是以心腹待之的,雖然這個人為人不怎麽樣,可對待自己沒得話說。不但銀錢上從不虧待,機密之事也從不避諱,幾乎是言聽計從,因此,這幾句話,楊行潛說得真心實意,並無虛言。

趙溍注視他的表情,想想往日的交情,心下也是感慨不已,可是他知道,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一切都像眼前的江水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你自京中來,可是領樞府的令?”

從記憶中回過神來,趙溍開始關注眼前的事,既然是他領的人,肯定不會有什麽加害自己的舉動,但瞧這陣勢,事情也不會小,倒是生出了幾分好奇。

“確實如此,某此次前來廣州,身負密令,要在此接應瓊海招撫薑才所部,他們會在登岸後轉向陸路,直趨京師。”

既然是密令,當然就不方便公之於眾了,見楊行潛沒有拿出來的意思,趙溍也就知趣地沒有多問。可是突然有一軍過境,總得有個緣由吧,他倒不是懷疑這些人圖謀不軌,小心慣了的總會多一個心眼。

“前些日子,海賊犯事,襲擊瓊州,趙帥可有耳聞?”

楊行潛了解他甚深,一眼就看透了他那點心思,這說辭是事先就擬好的,此刻當然張嘴就來。

“聽到一些,不是說後來擊潰了麽?”

“正是,因此,薑部此行便是押解所獲賊人數千上京,其中還有神秘人物,據聞與京師中人有瓜葛,此事甚為機密,還望趙帥體諒楊某,切勿外傳。”

楊行潛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這件事真假皆有,薑才現在確實帶著一些海賊,而那個神秘人物也是真,隻不過早就已經押進了京而已。趙溍聽到這樣的消息,心中也不免吃驚,如果一切屬實,就意味著朝堂上會興起大獄,這說不定就是個機會,想到這裏他的臉色又和藹了幾分。

“還是行潛知我,如今你在樞府高就,日後有什麽風吹草動,可得多念著點某。”

對於他的猜測,楊行潛沒有否認,他現在的東家劉禹本就是樞府屬員,這麽說也並不為過。這樣的行徑落在趙溍眼中,自然就是默認了,樞府幾個長官,日後說不定就是入相之選,到時候此人成為宰相門下,這份交情說不定就會有大用。

“需要某做些什麽?行潛隻管說來,無須客套。”

“還真有一事要勞煩趙帥,薑部上岸之後,為了避免麻煩,可否換成廣南的軍號,過境之時也方便些。”

“這等小事,某立時便發下行文,需要什麽隻管遣人去取,糧草、軍械都可籌集一些。”

對於趙溍的慷慨,楊行潛拱拱手笑納了,有了他的配合,在廣東境內就不會有被察覺的可能,而從廣東到泉州,中間隻需要經過一個樟州,動作快的話,達到目地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他們二人站立的地方是西江沿岸,這裏江麵非常寬闊,被當地人稱為“小海”,而後世所稱的珠江口就在前麵不遠。就在兩人談話的當口,一片帆影出現在江麵上,趙溍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楊行潛走了這麽一趟,他肯定會以為是海賊犯境。

“楊某與二位介紹一下,這位是趙帥,已在此等候良久了,這便是某與你說的薑招撫,那些都是他的所部。”

“幸會,有勞趙帥久候,薑某之罪。”

當先走下海船的薑才感覺還算好,沒有太多的眩暈感,當然這也是因為沒有坐多久的緣故,在他的身後,一匹匹地坐騎被人牽了出來,這些軍馬和人一樣,都不耐坐船,下來的時候有氣無力地。

趙溍看著眼前的情形,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沒有想到,下來的會是騎兵!而且源源不斷,一時間忘了回應薑才的話,直到楊行潛暗中碰了他一下。

“招撫客氣了,本官忝為地主,不過多走幾步路而已,倒是招撫一路辛苦了,要不要稍事歇息。”

“如此便有勞了。”

薑才再次致了謝,這麽走上一趟,無論如何今天也是不可能上路的,在這裏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起程,並不會耽誤什麽,他自是欣然從命。

其實他對眼前的情景也非常吃驚,一路帥臣親自到岸迎接,言語間還透著客氣,讓他都有些受不了。現在人一到,所有的事情就都安排好了,有吃有喝有地方睡,這個劉子青又讓他刮目相看了一回。

而在此刻,他的目標泉州城內,蒲氏一心所念叨的那個消息,終於被人給送回來了。而傳遞消息的人,竟然就是他派過去的主事之人,蒲氏在驚詫之餘,也有些擔心。

“海公,幸不辱命。”

“進去說。”

簡單的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顧慮,此人也是他的親信之一,比之孫勝夫不遑多讓,隻是兩人的分工不同,他更策重於一些私活,比如之前的行動。

等到進了府,來到書房內,摒退了左右,此人才將京師發生的事情一一向他說出來,其驚險之處不下於說書段子,蒲氏沒想到對方反應會那麽快,差一點就將他的人一窩端了。

“......其人中了老四一箭,直透後背,老四親自去查探過,說是必死無疑。這人說的話,某以為是可信的,若非他帶著人舍命相救,某這一趟就折在那裏了。”

此人邊說邊擦著汗,不知道是路上跑得還是心有餘悸,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來,蒲氏見了很貼心地遞了塊綿巾過去,示意他不必著急,先坐下來慢慢說。

老四是誰他不知道,但既然此人都敢打保票,可信度還是很高的,隻要除掉了孫勝夫這個關鍵的人證,朝廷就不可能那麽快定罪,至少也要派員下來查探一番吧。

隻不過,重金打造的那支隊伍基本上損失殆盡,一百多人隻回來了五個,蒲氏在心疼之餘還有些慶幸,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隔著這麽遠,還能做得這麽理想,這錢算是沒白花。

“你明日給他家送些銀錢去,倒底跟了某一場,若不是實屬無奈,某是不會出此下策的。”

“海公高義,屬下等無不銘感五內。”

雖然蒲氏沒說,此人也知道他指的是哪家,這樣的舉動,自然是做給他們這些活人看的,若是那個人沒有死,隻怕就不是送銀錢而是送刀子去了,可這話也不過在心裏想想而已。

到了第二天,一個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就送到了州衙,朝廷的信使到了泉州,送來了禦史台將會派員前來調查的公函,同時要求州府上疏自辯,算一算日程與自己的親信回返差不多同時出的京。

“老田,這不是好事麽,你愁眉苦臉的作給誰看?叫你的幕僚寫封奏摺,不過打打嘴仗,又不會死人。”

夏景不痛不癢地刺了他一句,看來這戰事一時半會起不來了,幾千裏的路程,一來一回都要許久,等撕扯清楚,黃花菜都要涼了。

“你說,朝廷會派個什麽人下來?”

蒲氏拿著那份公函問道,這上麵的全是官麵話,中規中矩地看不出什麽。他希望的是來人不那麽較真,花費點銀錢就能打發了最好,那樣就能糊弄過去了,一切等到元人動手之後,再突然舉事,就什麽仇都報了。

“裏麵沒說,某也不清楚,不過朝廷現在正與元人和議,自然不欲在東南生事,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和議?那人不是說過了,就是一個幌子,以此麻痹朝廷,還能贖回之前建康城下折損的人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夏景一臉地不屑,也不知道是針對朝廷的無能還是對元人的狡詐,蒲氏沒有理會他的話,田真子的分析正中他下懷,這樣才能解釋朝廷現在的舉動,當然也是他所希望的。

“既然朝廷的人要到了,南司那邊的人先撤了吧,做得太明顯了也不好。隻要老老實實,倒底鄉親一場,某也不想為難他們。”

他這話是對夏景說的,之前害怕朝廷發兵,不得不多做一手打算,夏景的人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也是暫時性地放鬆一下。後者點了點頭,他的人已經控製了城門,萬一有什麽異動,過去也就一時半刻地功夫,他不認為其中有多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