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和議(八)

到了第三天,一切如常,仍然沒有重開談判的跡象,而朝廷接連頒布了數道詔令,其中大部分是對蜀中戰事的封賞。主帥張玨不出所料,差使轉了正,勳爵都接近了武臣的頂峰,現在他的官職全稱變得十分冗長。

“檢校少保、寧江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四川製置使、管內營田、夔路策應使、知重慶府、河池郡開國公食邑二千五百戶,實封七百戶”

在劉禹的心中,這是一份遲到了整整七百年的封賞,因為在原本的曆史上,他的這一戰功達成之時。大宋已經風雨飄搖,謝氏帶著小官家出降,二王逃往了福建路,蜀中孤懸將近了兩年,交通斷絕之下哪裏還有什麽詔命。

除了這些,還有對曾唯的追贈,而奇怪的是,薑才的功績卻一字未提,更別說封賞了。雖然隻是剿匪,可那畢竟也是實打實的戰功啊,劉禹很是不解,他上頭又沒有直屬的主官,誰會吞了他的功勞?

憑感覺也知道其中肯定有什麽問題,就在劉禹在想著要不要去樞府走一趟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自己跑上了門,一進來就坐到了院中,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

“升道兄,這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好你個劉子青,某在那裏忙得腳不沾地,你可倒好,還有空在家裏喝茶賞花,把日子過得如此逍遙,真是羨煞旁人。”

謝堂的身材有些胖,大熱的天跑上一趟,已經連腦門上都冒著汗,端起涼茶猛灌了幾口,氣都沒喘勻,就開始發起了牢騷。

“整日裏與銀錢打交道,數錢數到手抽筋,這是何等的福氣,難道你謝升道還不願意?老實說,那感覺爽不爽?”

“‘數錢數到手抽筋’,你還莫說,那些金銀搬得多了,確實累得手軟腳軟,爽倒是爽,可累也是真累。”

劉禹的話讓謝堂覺得十分貼切,這可是收錢,饒是平素見慣了大場麵的,親眼看著整箱整箱的金銀過手,確實讓人有心花怒放的感覺,因此他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你這麽大老遠地跑過來,不光是來取股權證的吧。”

截止到現在,他們一共賣出去多少,因為劉禹控製著源頭,所以大致上心裏是有數的。而能讓他上門的事情不多,這背後肯定也是那些掌事人的主意,謝堂已經回過了氣,聽了這話,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怪道姑母一直誇你,確實比某聰明一些,一猜就中,那你再猜猜,某為何事而來。”

“這有何難,錢多了覺得燙手吧,心頭就像貓爪子在撓,不花出去覺都睡不著,生怕讓人偷了去,某說得對麽?”

劉禹毫不在意地說道,謝堂聽完猛得一拍大腿,還真得就像他說得那樣,幾千萬緡的銀錢就推在庫房裏,雖然請動了俗稱“大內侍衛”的禦前諸班直看守,可誰知道他們又可不可靠呢,這些日子,謝堂睡覺都睡不安穩,就連其它掌事的也是一樣。

別看大宋一年歲入是多少多少,可那絕大多數都是實物,銀錢根本占不到多少比例,哪裏像現在一樣,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山銀山,謝堂從來沒想到過,財富過多也是一件受罪的事。

“我等議了一下,是不是現在就開始入貨了?算算看也差不多了吧,先趕著這一趟的信風,賺上一筆,再按你說的那般,自己組船隊出海,如何?”

“那你們準備如何入貨,讓人帶著銀錢去各地收?”

“不是這樣還能如何?你有什麽別的法子。”

謝堂對他的問題感到很奇怪,買賣不向來都是一手錢一手貨,就算他們是大宋的頂級權貴,最多也就是價錢上占些便宜,強買強賣的事情是不怎麽敢幹的,皇城外麵可擺著登聞鼓呢。

劉禹自己就做過推銷,采購上是怎麽回子事也略知一二,吃回扣、報虛賬、中飽私囊都是延續千年的潛規則了,他自然不會去操這門子心,然而放著這麽多的硬通貨,還要自己去跑腿,這可是七月的大署天,下人們也是人,咱們多少得講點人性不是?

“你找人放出風去,朝廷要進行大宗采購,叫各地商賈帶貨樣上京,到時候統一競標。價格越低越好,事物越精細越好,一旦中標,貨到~付款,童叟無期,你怕他們不會趨之若鶩?”

“你說得這個法子,似乎有些道理,最近一直有人找到某家,希望能買他家的貨,你的意思是讓他們互相殘殺,咱們好坐收漁人之利?”

謝堂理解得不慢,因為海貿的貨物量需求很大,以瓷器為例,完全壓在官窯上,產量有限,而且精品都被自己消化了,那麽質量次一些的民窯就成為了主力,這在後世的打撈挖掘中都得到了證實。

既是出自民間,自然會有競爭,甚至就會有專門做這條線的所謂“皇商”,劉禹的意思則是打破壟斷,讓所有有實力的商家都參與進來,拚價格比質量,就像後世的政府采購一樣。

“這隻是其一,其二麽,你們現在大概賣出三千萬緡了吧,有錢人可不僅僅集中在京師附近,等那些富商進了京,看到了你等的大手筆,會不會有想法?”

“其三......”

“還有三?”

謝堂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有點不夠用了,聽劉禹的意思,他竟然是打算將國中富商一網打盡!這代表什麽,那可是整個大宋的財富,這小子不會玩空手套白狼,然後一刀宰下去殺個幹幹淨淨吧。

“你想到哪裏去了,咱們這是正大光明的生意,要全民參與,全民懂麽?”

劉禹發現他想歪了,不由得有點恨鐵不成鋼,都掌握了這麽大的資源,還需要搞歪門邪道?低級、庸俗、沒檔次,當然這些評價他是不會宣之於口的。

“其三,你說說這是什麽?”

劉禹拿起一張空白的股權證看著他問道,謝堂有些不明所以,這不是很明顯的嗎,但是劉禹既然這麽問,肯定不會是普通的答案,他幹脆搖了搖頭,等前者說出來。

“這是一千三百緡,若是你能做到在大宋各地隨取隨兌,那麽誰還會帶著那些勞什子金銀銅錢?”

劉禹同他灌輸的自然就是後來開展的錢莊業務,那本應該是近代銀行業的雛形,最早就是為了避免隨身攜帶大宗銀錢而想出來的,而在大宋更容易被人接受,因為現在通行的就是紙~幣。

“那不成會子了?這如何使得,朝廷現在發行的那些幾乎成廢紙了,咱們這麽做,會出大亂子的。”

“誰讓你當會子用了?你見過有人吃飯完了甩出一千三百緡?這隻是一紙憑證,如果能做到異地存兌,就會有意想不到地便利,它有些像是會子,但又不同於會子,總之你不能把當成一錘子買賣。”

謝堂的反應很快,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貨幣功能,而劉禹現在並不想走得這麽遠,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有時候自然就會水到渠成,不需要操之過急。

而他們現在收的這些硬通貨就成為了資本金,若是取得了貨幣發行權,就算印上五倍於此的紙鈔也毫無風險,這樣的概念,劉禹會慢慢向他灌輸,遲早有一天他們會自己醒悟過來,從而走上一條不歸路,甚至都不會以他們的意誌為轉移。

劉禹自己就是個生瓜蛋~子,也沒辦法說出太高深的經濟學理論,他隻能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們,如果這樣下來,他們仍是不顧一切地還要去給韃子當順民,那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

曆史上,所有的戰爭行為都可以解釋為經濟行為,搶土地、搶人口,搶來做什麽?稅收,財富,沒有這些,鬼才會去要空無一人的荒地,所以韃子的南下是必然的,大宋不想被滅隻有一條路,滅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

對於這場毫無意義的和議,他已經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唯一的願望就是別簽下一個愚蠢的協議,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而他更不想成為那張紙上簽名的一員,哪怕隻是走個過場。

謝堂帶著幾千張漂亮的紙片片走了,去繼續他們的搜刮大計,這場局已經套進了大半個臨安城的富商和仕紳。如果哪天元人打進來發現,自己還得為一筆天文數字的空帳買單,忽必烈的表情會不會很精彩?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夫君,若是在這裏過得不如意,無論走到哪裏,一定要記得帶上奴。”

劉禹難得一見的憂國憂民不出意外又一次打動了璟娘,對於妻子的小心思,他會心地一笑。是的,遲早有一天自己會離開這裏,而他已經不是孤家寡人,這個小女孩早就成為這個時空裏他最牽掛的人,自然不會落下。

眼前的這座城池,在後世被稱為“天堂”,而在本時空,同樣美的不似人間,正因為它太美了,才會引起豺狼的覬覦,隻不過自己的歸處會在何方?劉禹輕輕地攬過她,沒有辦法回答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