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要大王

第二十七章 漆黑的夜

她眼睛看不清楚,但那種光芒要麽是豹子的眼睛,要麽是老虎的。不論是哪種動物,都不容她放鬆。她抓住長劍,屏住呼吸。

那兩束光慢慢地轉了方向,慢慢地消失在視野裏。

她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猛然一陣異動,有什麽東西以閃電般的速度急奔而來,潮笙下意識往旁邊一滾,那東西撲了個空,轉過頭來麵對著潮笙,再一次撲來。

她大吃一驚!豹子,一隻黑漆漆的豹子!看它的體形,應該是隻還未成年的幼豹!

它的眼睛像兩束鬼火,驚悚得恐怖。它沒有絲毫猶豫,再次朝她撲來。潮笙手搭上弓弩,迅速搭上三個箭矢,朝它射去。

箭幾乎是貼著豹子的脖頸射了進去,鮮血狂湧而出。它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尖牙乍現,拚著最後一絲氣力撲向潮笙。

知道三隻箭矢都射進它的身體,它已經撐不了太多時間,故而隻是輕鬆避了避,看著它軟軟倒在地上,身體不自覺抽蓄著。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她擰緊眉頭,忍著惡心將那隻沉重的豹子拖到林子裏。洗淨了手之後回到篝火旁邊,飽餐了一頓,疲累漸漸來襲。她加了幾把柴火,躲進她臨時搭的小屋,綣成一團休息。

她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但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哪怕睡著都十分警覺,所以當她猛然睜開眼睛時,看到篝火隻剩一些火光,四處靜地可怕,輕盈的踩過斷枝的腳步聲,令她迅速起身,左手拿弩右手拿劍,屏息撥開小屋上搭的樹葉往外看。

外麵黑漆漆地,像潑了濃重的墨,永遠都化不開似地黑暗。

翻開另一麵樹葉,她看到了鬼火似的眼睛。

豹子!而且不止一隻!

她深吸了口氣,把箭裝好。她掀樹葉看出去,發現那兩隻豹子已經不見了,目光投向篝火這一邊,果然,兩隻體形巨大勁瘦的黑豹就站在篝火邊,眼睛齊齊地瞪著她,示威似地露出它們的森森白牙。

潮笙暗覺不好。如果此時出箭,她可以射死一隻豹子,但另一隻勢必會撲進來,她的速度必趕不上豹子,而且在她搭的簡易木棚子,她想滾到旁邊都滾不出去。

心跳怦怦作響。她用略顯模糊的眼力掃射著退路。

半晌之後,她拿出匕首將用於固定木棚的藤蔓割了,方便自己逃跑。

那兩隻豹子依然在示威,礙於篝火,它們仍有些忌憚。但是那火光已經越來越弱,不加火馬上就要滅了。潮笙驀然對準體態最大的那隻豹子,手搭弩瞄準,三隻箭猛然射出。幾乎在黑豹受傷的同時,另一隻黑豹再也無視篝火,猛得撲進了小木棚裏。潮笙用力一踹木枝,小屋幾乎瞬間倒塌。她速度再快都快不過黑豹,轉眼間它已經撲向自己的背心。

潮笙彎下腰,它撲得過猛,從她的身體直接躍了過去。

它迅速回身,再次朝潮笙撲來。黑暗中她看得不太清楚,就是那一瞬間的功夫,它已經躍到她跟前,兩隻前爪搭住她的肩膀,幾乎就要把她撲到地上。

尖銳的利爪抓進她的肌膚,瞬間就滲出了血。潮笙顧不上那麽多,在黑豹張嘴咬自己的那瞬間,把匕首狠狠地插進了它的喉嚨裏。

讓她意外的是,在匕首剛剛出手時,黑豹猛然軟倒了下去,伏地不再動了。

她一頭一臉都是血,呼吸急促,聽到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和一個低啞的男人的聲音:“喂,你有沒有事?”

潮笙的心猛得一鬆。是那斷袖公子!

他怎麽會在這兒?

“你有沒有事?”他又問了一遍。

“沒有。”

火光閃了幾下,總算亮起一道光線,潮笙看到拿著火把的白衣公子,身上沾了鮮血,形容和她一樣狼狽。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黑豹背上赫然一把大長劍。

她望向了他。他從懷中摸出張帕子擦了擦臉,“為何一直盯著我看?縱然感激我救了你,看人時眼神也要稍微掩飾一下。”

她被噎到了,麵皮抽了抽。“多謝。”說罷轉身就走。

回到剛剛的小木棚邊,火隻剩了一點火星子,那隻被她射了三箭的豹子就死在篝火邊上,烏黑的鮮血流了一地。

她撿了木枝重新生火,感覺到斷袖公子向她走來,一屁股在她旁邊的地坐下。“身手不錯啊,打死一隻豹子都易如反掌。”

她加著木枝,撥動篝火,“人在江湖,身手不好一點,現在早成了動物的美餐了。”

“你一個……”他話峰一轉,“過日子的方法有很多,怎麽選擇這種苦日子來過?刀鋒舔血,餐風露宿的有什麽好?”

“那你又為何半夜出現在這鬼地方?”她瞥了他一眼。

“呃,我迷路了。”

她便沉默了。每個人不見得都能把握自己的人生,就如當年如果她不求著司辰帶她回京,也許雪秀早已經死了,她也不知道會淪落在何處;老實說,現在的日子她不覺得有多難熬,隻是她討厭血腥味,卻又不得不手沾鮮血。

“我們也算認識了吧?在下連赫,兄台怎麽稱呼?”

潮笙報了名字,抬頭看了看夜色。天邊已有一絲銀亮,等天亮再追司辰他們,應該很快就能追得上。

連赫打了個嗬欠,“你的木棚子搭得不錯,不介意借我睡一睡吧?”

“都倒了。”

他將倒掉的大木枝扶起,砍了幾根藤蔓綁好,自己躺了進去,沒多久便均勻了呼吸聲,似乎已沉睡。潮笙是再也睡意全無了,看了看那隻惡心的豹子,將它拖到林子裏。

夏天的天亮得很快,能看清周圍之後,她便到山穀的一處小溪洗臉漱口,把身上的髒衣服脫下來,迅速換上另一套深色深衣。她把頭發綰好,係上與衣服同色的絲帶。

她用清水洗了幾遍眼睛,可還是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看來得找個大夫瞧一瞧,這雙眼睛若是費了,恐怕司辰留她在身邊也無用了。

環望山穀,全然分不清方向。她挑了棵最高大的樹爬到樹頂上,看個大概的方向,心中有了譜,便朝著自己認定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連赫跟在身後,一臉困倦:“你走了怎麽也不叫我?”

“我為何要叫你一起走?”

他一怔,“昨晚我好歹替你補了一刀,怎麽說也該結成友盟啊。我們兩個都迷路,兩個總好過一個人走不是麽?”

潮笙便不再說話,他要跟就跟著吧。

兩人在黑壓壓的樹林裏走著,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見到一些血跡和她掉落的箭矢,她欣喜地道:“馬上就要走出林子了。”她忽然想起來,側頭問他,“你的馬呢?”

“林子外麵吧。”

潮笙也不知道自己的馬還在不在,當時他們是把馬係到樹旁的了。可是林子裏猛獸不少,不曉得馬會不會被嚇跑,或者當了野獸的飽餐。

當她看到她的坐騎還安靜地待在原地低頭吃草的時候,心中一陣感動。將係馬的繩子砍了,她翻身上了馬,看著一臉迷茫的連赫。“找不到馬?”

“大概跑掉了吧。潮笙小弟,你能不能載我一程?”

想到和一個男人,還是個斷袖的男人共騎一馬,她就不能淡定。“抱歉,我還有急事要趕路。昨兒有幾個強盜出沒,他們都是棄了馬的,你找一找應該能找到馬匹。我走了。駕!”

甩動韁繩,她迅速地迎著早晨的曦微光芒,朝著司辰他們的方向急急而去。

司辰慢條斯理地穿好衣裳,門輕輕叩響,孟華推門走了進來,請過安,司辰方問道:“有沒有收到飛鴿?”

“有。潮笙已經上路了。”孟華道,“昨晚風平浪靜,沒有什麽特別的。”

司辰頷首,孟華猶豫了會兒,說道:“公子,再過幾天就要到陳國境內了。紀姑娘……”

“我有分寸。你先忙吧。”

孟華抱了抱拳,先退出房間。恰巧遇到王衝和力生從房間裏出來,便問孟華:“有潮笙的消息麽?”

“沒事,她昨晚迷了路,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昨晚雨下得那麽大,又在那個林子裏,會迷路倒也正常。幸好潮笙辨別方向的能力很強,要是力生啊,嘿嘿。”王衝取笑道。

王力生哼了哼:“反正我最後總會找到正確的路。”

“是哦,像上次一樣,足足繞了三天才從森林裏出來。”

孟華哈哈笑道:“要說迷路,那確實沒有人比力生還強。”

力生鬱悶地道:“我原本指望潮笙能幫我脫掉‘京城第一路癡’的稱號,沒想到她竟然比你們都強。可惡。”

“如果她當真連個路都分不清楚,主子也不會讓她上福臨山了。幹脆就和當時設想的第二條路一樣,當個蛇蠍美人就夠了。”

“說起來,她一個姑娘家……”孟華眼神閃了閃,忽然住了口。

“喂,你不是憐香惜玉上了吧?你可別忘了雪秀啊。”

“說什麽呢你。”孟華臉色一沉,邁開步伐,大步地走了。

兄弟兩人覺得他氣得莫名奇妙,對視聳聳肩,便若無其事地到司辰門口等著他。

一刻鍾司辰一同下樓,這家半山客棧十分簡陋,連木地板踩起來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到樓下時,紀君芙已經坐在桌邊,朝他招手。她的桌子上擺著幾樣精致的小菜,她含笑道:“山野地方,見你昨晚就吃得少,一早起來多做了些小菜,手藝不夠精湛,你將就著吃些。”

“做得很好,”司辰誇讚道,“沒想到紀姑娘一雙手除了會寫詩,會舞劍,還會做羹湯。”

一番話說得紀君芙臉色緋紅,“過獎了。”

司辰才要伸筷,忽然間一隻飛鏢猛然朝他們這桌飛來,司辰往後一避,飛鏢從他鼻梁近處擦過,釘在靠近桌邊的木牆上。

紀君芙大驚:“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