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帝冷冷地笑:“枉朕以為你最近確實在麵壁思過,反省前段時間所犯下的惡行。”
頤辰的心頓時慌了,“父皇,兒臣確實在思錯悔過啊。”
“是嗎?爭風吃醋,在青樓裏把齊國質子打成重傷,也是在思錯悔過?”信德帝的語氣狠厲,表情冷肅。“頤辰,你太叫朕失望了!”
他的每字每句都叫頤辰心驚肉跳。昨晚……他打了蘇晟?
腦海裏一片亂糟糟,再加上受了刺激,更加想不起事情。但此時也知道事態嚴重,連忙下跪:“父皇,兒臣是遭人陷害,昨晚在摘月樓中就有人不斷勸兒臣喝酒,好將兒臣灌醉了,做出些有違常倫的事情來。求父皇息怒,父皇恕罪!”
“遭人陷害?”信德帝冷笑,“你若不去那等煙花之地,又怎麽能害得著你!怎麽不見你十皇兄,七皇兄遭人陷害?分明就是你身不正影子邪!今日鬧出這樣的大事,朕對你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頤辰見信德帝不比往常,格外嚴肅,心知大事不好,連連磕頭:“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你先下去吧。”信德帝看起來像是累了,揮了揮手。
頤辰更加心慌:“父皇,求您饒了兒臣,兒臣隻是遇人不淑,遭人陷害。”
“下去吧。”信德帝仍然揮了揮手。
頤辰不停地磕頭,信德帝旁邊的貼身內侍連忙過來和頤辰道:“殿下,皇上如今正在氣頭上,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都等皇上氣消了再說。”
頤辰心中異常不安。前段時間犯下的錯加上昨晚的事,父皇肯定不會輕饒他……他忐忑不安,心跳加劇。又磕了幾個頭,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當天,有大官員不停出入信德帝的書房,傍晚時傳出個驚雷般的消息:頤辰因失德被廢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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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笙發現今天司辰很開心,縱然是坐著發呆,唇角也是向上揚著的。
“有什麽好事嗎?”潮笙止不住問。
“唔。好事。”司辰臉上笑意盎然。
潮笙似乎從未見過他如此外露的情緒。她不會主動去問司辰為了什麽事那麽高興,他顯然不怎麽想說出來。但是傍晚和孟華,王衝用晚膳的時候,孟華和他們說:“今兒真的非比尋常,我們主子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熬到了。”
潮笙微微怔住。“那個,太子……”她以眼神詢問孟華。
孟華的眼裏溢出喜悅,用力點了點頭:“你也知道了?”
“我不知道。”和蘇晟的約定,是在完成蘇晟的目標時順便一箭雙雕。如今頤辰果然被廢,那蘇晟呢?
“咳。”王衝笑道,“反正你大概也猜到了。接下來我們府上應該有喜事了。”
潮笙微微一笑。怪不得司辰如此開心。大約也隻有在這個時候,那喜悅才是由衷的吧。
是夜,潮笙光臨齊國三王爺的質子府。
雖然說是質子,但畢竟是一介王爺,府邸還是氣派的,該有的排場也都有。她躍於院子屋頂,尋找了一圈才找到蘇晟的寢殿。由於夜深了,守衛也不森嚴,沒費多少功夫就推門入了他屋裏。
“誰?”猛得一聲低喝,有矯健的身軀朝攔來,銀光閃過,劍已出竅。
“蘇晟!”潮笙猜想此人應該是蘇晟的侍衛,連忙出聲。
果然,有低低的虛弱的聲音喚道:“芷英,停手。”
那叫芷英的男子收回了劍,疑惑地望著床帳的方向:“殿下?”
“是熟人。點燈。”
很快,燈亮了,那個叫芷英的男子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少年老成的臉,此時目光緊盯潮笙,好像她隨時都會宰了他主子似的。
而蘇晟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似乎還不能動彈。潮笙看著他青青綠綠,血痂未退的臉,繃布纏得密密實實的左臂,不由有些慚愧。雖說斷手是他自己要求的,但終歸他與她無怨無仇,憑白把人的手打斷了她心裏還是略有些過意不去。
“你還好吧?”
“嗯。”蘇晟閉了閉眼,“死不了。”
一切都在算計之中,頤辰的拳腳功夫不過是花拳繡腿,打的多是皮外傷,就是怕夠不著“重傷”標準,蘇晟才讓潮笙補了一紀手刀,直接斷掉他的手骨。
“那個,苦肉計達到效果了嗎?”
“不出意外的話。”
“別忘了信諾承諾。”潮笙壓低了嗓音,語調中有一絲脅迫。若是他無恥些當作他們不曾有過合作,潮笙也不能怎樣,頂多隻是找個暗處,再打斷他一根骨頭而已。
蘇晟幽黑的眸子映著她的臉龐,蒼白的嘴唇微張:“君子言而有信。等我回齊國,定會給你一個說法。潮笙,你願不願意跟我回齊國?”
潮笙斷然拒絕。
蘇晟臉上現出淡淡的笑意:“是我妄想了。”
“你好好休養吧。”潮笙起身離去,去了摘月樓。
那昨晚的“禍水紅顏”正對著鏡子惶惶不安。昨天潮笙沒來,她生怕自己一覺醒來臉就變成了風幹的桔子皮,故而再困再乏都不曾合過眼。
見到潮笙翻窗進來,陸詩詩激動地撲過去,淚眼婆娑:“你終於來了!”
潮笙心中暗笑,臉上麵無表情地遞給她一顆藥丸:“解藥。”
陸詩詩搶過來就吞下,就了一口水,梗了半天脖子才吞下。“公子你給的確實是解藥無疑吧?”
“自然,我們做流氓的人也是有職業操守的。”她道,“既然吃了解藥,就不會一夜變老了,陸姑娘你就放心吧。”
陸詩詩隻差沒喜極而泣。潮笙策馬回王府,腦海裏盡是一些繁雜的念頭。
蘇晟真的會履行諾言替她的父親平反嗎?
其實她是打從心裏不信的,但或者那個計劃裏被算計的人是頤辰,她才會願意與他協作。
據她所知,齊國太子近日病逝,二王爺卻是個從小就跛腳,三天兩頭昏厥的病弱青年。那麽齊國皇帝定是最後要將蘇晟接回去的。在這個當口將自己整成“重傷”,如果皇帝的心思正常,怕自己最後一脈正常的骨血會客死他鄉,應該會在短時間內就把蘇晟接回國。
怪不得孟華說九重宮門內,每個人都是演戲的好手,依她看,他們不單演得好,寫故事的能力更是一流。
幾天後,齊國果然派大臣來接蘇晟回國,而宋國廢太子另立之事,竟然沒有了下文。
這些天司辰倒是很淡然從容,在府上不會客,也不去任何地方。潮笙不明白,這種時候難道不是在皇帝麵前多露露臉有好處嗎?難道另立太子之事有變數?
下棋的時候,司辰笑望著棋盤說:“你有心事?怎麽這麽粗心大意,我可要圍住你了。”
潮笙看看自己,還真是被他堵得即將輸了,撐著臉說,“輸就輸了,偶爾輸輸也沒什麽。”
“好大的口氣,說得好像你總是贏我。”這些天來的相處,他能感覺到她一些細微的變化,麵對他時不再那麽拘謹,有時候不經意流露些她小心翼翼藏著的小性子,比如現在。小小的張揚和得瑟,是十六歲少女應該有的活潑和天真。
“難道不是嗎?”她歪著腦袋,幽黑的大眼裏有絲絲笑意。
“咳,我的棋藝幾時那麽不如你了。”司辰也笑道。
她抿抿唇,聽到司辰道:“那麽心不在焉,是擔心我?”
她盯著自己的白子,像是思索,又像漫不經心:“也沒有。隻是好奇你怎麽哪兒都不去。”
“眼下是敏感的時期,我哪兒都不去才好。”
潮笙是聰明人,縱然此前不明白,他一句點到即止的話也足夠讓她明白了。他雖然有勃勃野心,但這個野心如果看在信德帝眼裏,便是“謀位”,他是斷然要避嫌的。若是此時急著去信德帝麵前人昭展自己,從前他給自己樹立的形象豈不是毀於一旦。
果然還是他有城府。
“潮笙,昨兒你不在,有個人給你送信。”
潮笙吃驚地抬頭望他,他望著棋盤,臉上神情自若。“給我送信?”
“嗯,一時忙著忘記了給你。”他從棋盤底下抽出一封信來遞給她。
潮笙納悶。他們倆是一同來的儀蘭亭,他幾時把信放在棋盤底下的?接過信,字體是她見過的,絹秀之中見堅韌筆風,是蘇晟的筆跡。最關鍵的是,信封上除了她的名字之外,蘇晟的大名也赫赫在列。
蘇晟給她寄信大可不必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信封上,想來今次他是別有目的,最關鍵的是,這封信怎麽就落在了司辰手裏?
雖然信裏內容沒什麽特別,隻是告知她他動身回齊國了。可司辰怎麽看?
“我和蘇三王爺不大熟。”解釋得如此蒼白,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潮笙自認為沒有做什麽對不起司辰的事,顯得有些無謂。
“嗯,”司辰微笑道,“不用和我解釋那麽多的。隻要不是你看上了蘇晟,我都不在乎。”
潮笙頓了頓,領悟到他話中的意思,臉上不覺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