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要大王

第六十四章 落荒而逃

宋國金都近來也連下了兩場雪。

司辰坐在書桌,專注處理事務。自頤辰被廢立,雖然信德帝還未立新太子,但在無形中已經給他很多政務。他想,冊立,無非是時間上的選擇罷了。

將處理過的文書放到一旁,他擱下羊毫,怔了會兒,拉開抽屜,將放在紫色檀木盒裏的一封信給取了出來。

這是潮笙失去消息前寄來的最後一封信。寫了信紙的一半,於不愛動筆的她而言也是難得了。

信中隻是她行路近況,也沒有什麽關切問候,唯有落款的時候保重二字寫得格外有力、用心。

自她報告即將進入陳國之後就沒有再來信,他知道陳國雪大封路,她想寄的信,恐怕都耽擱在路上了。

他擔心她的安危,讓孟華找如意樓查探消息,但是得到的最後消息是他們在客棧遭遇刺客。

爾後就沒有消息了。

是生是死還是重傷,通通都不知道。

孟華給他她的消息時他好久都沒有回應,心裏空空蕩蕩,也不緊張,也不害怕,就隻是覺得空蕩。

如果她不在,他的心裏就空落落的,好像被挖去了一角。

門叩叩敲響,孟華聽到他的回應後推門走了進來,神情有些歡快。“主子,如意樓來消息了。”

“如何?”一出口才發現他的聲音有些急切。

“潮笙和力生都受了傷,”孟華見司辰臉色驀然蒼白,忙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們被人救了,已經在養傷,相信很快就會起程回宋。”

一顆心重重地落了下來。司辰嗯了聲,隨即抬眸,“孟華,你去一趟,把她接回來。”

孟華有些怔愕,“主子,如果我走了,你身邊貼身的侍衛就隻剩王衝一人,我怕萬一……”

“我會調幾名身手不錯的先在身邊。潮笙和力生都受了傷,大傷初愈行路也不方便。你去接應他們,讓他們早些回來。”

孟華抱了抱拳,‘“是。那屬下明日一早就出發。”

司辰點了點頭。

孟華離開書房後回別苑,路上遇到王衝,和他說了明天啟程去接潮笙力生一事。王衝有些意外,隨即訕訕地:“還是潮笙有特權。也沒想到他對她那麽上心。”

“你不是吃醋吧。”孟華笑了一笑。

“咳,說什麽呢。就隻是在想,如果我是女子,主子對我可有特權?”

孟華道:“你看王妃有特權嗎?”

想到形如虛設的黎珺萍,王衝噤了聲。果然感情的事不是日久就能生情的,還要講究緣分吧。

孟華回別苑裝了幾件衣服到行囊裏,思來想去,走了趟春芽園。

因為雪秀刻意的冷淡,他現在不似以前那樣經常去找她了。潮笙說的沒錯,雪秀要的他還給不起,那麽不如先退一步。

雪秀在燈底下做針線活,暗黃的油燈映著她烏油油的黑發,一張嬌俏的小臉,說不出的溫婉動人。

她繡幾針,就歎口氣,像有滿腹的心事。他走近,敲了敲窗子。

她驀然抬頭,像是受了驚嚇,直到看到是他才拍了拍胸口。“你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你。”他倚在窗邊,“天氣冷了,你怎麽不關窗子?”

“屋子裏悶得慌。”她放下針線,站了起來,“你好些日子沒來了,最近比較忙麽?”

“嗯,每天都進宮。”他道,“明天要去一趟陳國。接潮笙。”

雪秀的心咯噔一聲,驚道:“潮笙怎麽了?”

“之前受了點傷,現在已經不要緊了。”孟華道,“我這一來一去,應該要年後才會回來了。過年,你就和別的丫鬟們一起吧,免得孤孤單單的。”

“……嗯。”她心裏不大好受。往年潮笙雖然不在府中,至少還有孟華。沒想到今年孟華也不在了。

孟華交待了她幾句,沒有久留。哎,明天開始,又是個漫長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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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笙站在院子看雪洋洋灑灑飄落而下。

這陳國怎麽總是下雪下個沒完啊?陳國百姓的冬天真是難熬。院子裏的盆栽上被壓了雪,僅露出一點慘兮兮的綠意,著實可憐。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看了眼,是臉色蒼白,大傷初愈的王力生。

兩人視線相接。

潮笙朝他勾了勾手指,力生疑惑地紅了耳朵:“做什麽?”

“過來點。”

他的心撲通撲通,潮笙湊近他的耳朵說了幾句話,然後用食指壓著嘴唇,讓他不要聲張。

“為何?”他發懵。

她聲音低低蘊著點兒威脅:“照我說得去做就是了。”

王力生無奈地縮了縮脖子,“好吧。”

是日下午,力生約連赫到周拓城最著名的君知茶樓,聲稱要鄭重道謝。連赫欣然赴約。他二人前腳出客棧,潮笙後腳就跳窗帶著王力生的行李跑了。

力生和連赫在君知茶樓一陣狂聊,正聊得起勁,忽然哎喲一聲捂住肚子:“喝多了,我去一趟。”

連赫也沒有想到他會尿遁,直到過了一刻鍾他還沒出來,才發覺有異。果然到處都沒有他的影蹤,慢悠悠回到客棧,潮笙在桌上留了張一百兩的銀票,早已不知去向。

連赫抿唇笑了笑。逃得如此倉惶,真是難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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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住店。”

一個年青瘦弱的公子戴著梭帽敲了敲客棧的櫃台。

小二古怪地看了他幾眼。進了客棧還戴帽子,也未免太神秘了。給安排了房間,小二正準備帶神秘公子到二樓客房,忽然又進來兩名風塵仆仆的公子,一個文弱些,英俊清冷,一個娃娃臉,自帶愁容。

“二位住店?”

“嗯,和他一起的。”文弱公子指了指神秘公子。

神秘公子回頭一看,震驚得連忙轉過身。身後傳來涼嗖嗖的聲音:“轉過身我們難道就看不到你了?你可真夠駝鳥的。”

神秘公子摘了帽子,臉色綠綠的。“你們倆怎麽找來的?”

王力生哼了一哼:“阮少謙,你可真是不夠義氣。見我們受傷,救也不救就跑了!你還講江湖道義嘛?”

阮少謙被激得臉色灰白,潮笙和小二道:“勞駕再準備一個房間,和他的房間連在一處的就行。”

那小二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流轉,眼睛裏藏不住想要八卦的欲望。

潮笙和力生一左一右把阮少謙帶上了樓。

進了房間,點上油燈,潮笙和王力生冷冷看著阮少謙,被他們審判似的目光盯著,阮少謙心虛一陣接一陣。

“你們都好了。真是萬幸。”

潮笙冷冷地抬高下巴,“你心裏難道沒有暗暗懊惱我們沒能死掉?”

“我……”阮少謙動了動嘴,神情委屈,“我還沒有壞到那步田地!你們武功強尚且被他們傷了,何況我呢?在關鍵時刻,我也隻能先保住自己了。”

“那也能理解,每個人的命都是重要的。可現在你逃得如此神速,短短幾天竟然跑到她延春,是個什麽意思!”力生氣呼呼地質問。

延春是周拓往梁國方向的小城。若不是他們通過如意樓,眼下人海茫茫,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找到阮少謙。

阮少謙被人捏了短處,無話可說,緊緊閉著口,一副小媳婦的可憐相。

“你想食言嗎?”潮笙目光冷冷。

“那還用說,要不然用得著跑到延春這麽遠的地方?”力生抱起雙手,目光炯炯,“你逃不掉的,阮少謙。做爺們做到你這份上,也委實太惡心了。既然答應了我們主子,事情就要辦到,半路落跑是個什麽道理!”

阮少謙被他們夾擊,一言不發。

“做人要厚道,不是麽?你開出來的條件已經達成了,接下來就是要實現對十王爺的承諾了。”

“知道了。”阮少謙垂下頭,似有千萬種無奈。

王力生抱怨道:“本來就趕不及回去過年了,眼下走到延春,想要回去更遠了。”想到始作俑者,他狠狠地瞪了眼阮少謙。

阮少謙低著頭渾然未覺,半晌才擠出一句話:“被你們追上了,我無話可說,可與你們主子之間的交易,對於我來說也是極不公平的。你們若是看不緊,我還是會跑。”

要逃就逃吧,還要大聲宣言自己想逃跑,這是蔑視他們的意思麽?潮笙微微一笑:“你沒什麽機會逃跑了。認了吧——其實你到處奔波流浪有什麽好,在十王爺身邊,至少還能保你個性命周全。”

“若這一生隻剩下周全性命一個目標,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潮笙點點頭:“要死可以,把你師父的手卷留下。”

阮少謙和王力生猛然抬頭望著她。這話說得狠了,阮少謙臉色蒼白,黑眸裏注滿受傷神情,嘴唇張合了幾次,“這就是你心裏想說的話嗎,潮笙,我就知道你從來不曾將我當朋友!”

“我們不將你當朋友,和力生也就不會因為你而被刺傷了!”潮笙厲聲道,“那些人因你而來,你比我們都清楚!”

阮少謙無語還擊。

是的,那些人是他引來的,本想趁亂逃走,可沒有想到潮笙和力生都因為他而受了傷。他是小人了些,可是,對他而言最珍貴的隻剩自己的命了,權衡之下,他半路開了溜。

力生冷冷地哼了聲,“在質疑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是怎麽做的。”

阮少謙垂了頭。他無話可說。

門叩叩二聲響,王力生抵著聲音低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