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覺得眼前有個紫衣華服的公子坐著,她半眯著眼睛看不太清,似乎是司辰的輪廓,便安心地勾起一絲微笑。
他來了……
雖然不喜歡他看到她無力的樣子,可他來了,她很安心。
時間是怎麽流逝的,她不知道,待她完完全全清醒過來,屋子裏亮堂堂的,陽光從開了一條縫的窗子投射進來。
房間裏沒有別人,潮笙覺得身上汗濕濕的,便爬坐了起來。腦袋有些昏沉,背上的疼痛也略好了些。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進來的是一身黑衣,步伐沉靜的連赫。
他手中托著托盤,盤中的藥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她怔了怔,“怎麽是你?”
連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麽不是我?”
恍忽中,她不是看以了司辰嗎?難道……竟然不是?難道隻是她的幻聽,她的幻想?
連赫仔細端詳她的臉:“昏睡了三四天,好多了吧。”
她昏睡了這麽久?!她邁腿下床,身子也比之前靈活了些。“你可找到力生了?”
“找到了,現在就在對麵客棧房間裏待著。”
“他沒事吧?”
“沒死,被砍了幾刀。”
潮笙大驚:“不要緊嗎?”
“恢複得比你好,你還是多操心自己吧。”他把藥一點點吹涼,把碗遞給她。
潮笙的目光和他撞在一起,、心頭一跳,連忙低下去。她邊喝藥邊想,她昏睡的三四天,藥是他喂的?又是以……以哺喂的方法?
眼角偷偷掃他,他此時站立著,高大的身軀高她一個頭,沒有穿厚重的冬衣,略薄的黑衣緊緊纏著他結實挺拔的身軀。勁瘦的腰上黑色的腰帶邊上滾了一層金色,讓他的黑衣看起來有有幾分莊重。
他靜靜望著她喝藥,待她喝完了,接過她手中的碗,“既然能下床,就可以走動走動,傷口也能好得快些。”
“嗯。”潮笙頓了頓,說道,“多謝。”半晌她道,“你不是梁國的商人麽?上次受傷那樣嚴重,你沒有及時回去?”
“沒有。此前傷的很重,我也無法來回奔波,就在周拓城裏找了個地方休養。沒想到還能順手救了你,潮笙,我們很有緣。”
心頭微微一跳。
“我從來不信什麽緣份。”
連赫一笑,“不信也沒什麽。你如果想去看王力生就去吧。”
潮笙慢慢地走路,傷口果然好得太多了,縱然走路也不是覺得那麽疼痛。她到得對麵的房間,正要敲門,連赫道:“不用敲了,進去吧。”
他跟在她的身後和她一同進了力生的房間。
房中一股濃厚的藥味,想來這些天力和和她一樣是泡在藥裏過來的。王力生正坐在床上發呆,見潮笙過來,激動道:“你終於醒了!”
“嗯。你還好吧?”見房中沒有阮少謙的身影,她便問阮少謙的去向。
“不知道去哪兒了。打那晚出事後,就沒有見過他。”王力生苦悶地道,“等到我傷好了,得去找他。”
“明天我去找。”阮少謙有可能自己逃跑了,畢竟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就算不想受製於司辰也可以理解。但還有一種可能,他一向是江湖上大家要追殺捉拿擄獲的熱門人手,被擄去的可能性也很大。
“不行,傷好了再說。”發聲的是連赫。
“對,”力生抬頭看了連赫一眼,“幸好你的朋友相救。連公子,謝謝了。”
潮笙忽然頭暈眼花晃了一晃,連赫眼明手快地扶住,“剛醒來還是別久站了,回房去吧。”
力生直勾勾地盯著連赫扶住潮笙肩膀的手。這個人和潮笙什麽關係啊!他肯定是喜歡潮笙吧?
要是讓主子看到,他可就死定了!
潮笙從連赫的手中掙紮出來,“我自己走。”
連赫送她回房間,看她坐到桌邊,便給她倒了杯清水。
她握著杯子問道:“今天是幾月初幾了?”
“十二月初一。”
時間過得真是不知不覺啊。猛然驚覺,已經十二月初一,那麽馬上就要過年了。以陳國風雪大漫的難行道路,她不可能在春節前趕回金都了。
不管怎麽樣,要快些找到阮少謙才行。這一趟他們耽擱的時間太長久了。
“你不要動回金都過年的念頭,你的身子經不起長時間的折騰。”連赫一語直戳她心口。
她緩緩抬眸,“那你呢?你們商人不也最注重春節,難道你還不啟程回去嗎?”梁國離陳國也是千裏迢迢,他若回得遲了,也趕不上年三十。
“眼下把你看好才是緊要的事。”
他的話像撞在她的心坎,她一震,偏開了目光,“我已經好了。”這幾天他想來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和力生,臉上有淡淡的倦色。縱然她生氣他冒然脫她衣服療傷,此時竟也沒有了想要報複的想法。
“離好了還遠著呢。昨天才退燒,要好利索,至少要七八天的時間。”連赫道,“在此之前,你哪裏都不許去。”
是誰給了他那麽霸道的權利?“我可以走。”
“你若敢走,我就把你敲昏。”連赫一本正經地說。
“你……”背部驀然一痛,讓她無力吵架。她覺得她要不要離開是自己的事,他完全管不著。“連赫,我現在好了,你去歇著吧。”
連赫指了指床榻邊加的矮榻,“這些天你睡床上,我就睡這裏,沒有你想的那麽日夜不眠。你不用愧疚。”
“……”潮笙默了一默,“既然我醒來了,我們不可能再同寢一室。不如你換個房間,或者我換個房間。”她和阮少謙也曾同處一室,可那和連赫不同。阮少謙手無縛雞之力,潮笙可以輕而易舉把他打趴下,而連赫,他的身手在她之上。這讓她沒有安全感。
“不用了,省錢。”連赫拒絕道。
“……你一介商人,何必吝嗇至此。”
“這年頭賺錢不易,該省些花。”
潮笙就沒看出來他哪裏像是缺錢的樣子?她和力生住的都是有臥室有廳套間,是客棧一號客房!再說,從他穿戴上來看,也絕不是個窮人。
他是故意想要賴著和她同處一間嗎?
“男女有別,同居一室不妥當。”潮笙道,“房錢的事你不必擔心,我還有點兒銀兩。若你覺得住這間已經習慣了,我向小二再要一間房就是。”
“我們同居一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現在才來糾結男女有別和妥不妥當,似乎有些太晚了。”連赫認真地道,“江湖兒女,也不該計較這些小節。再說,我既然做了那些事就是要負起責任的。反正遲早是夫婦,現下也就更不必在意了。”
潮笙的表情一一落在他黑漆漆的眼裏。她先是有些疑惑,隨即微微張了櫻唇,然後瞠大眼睛,最後所有表情混成一團,變成一張笑臉,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得太用力,牽動背後的傷口,她疼得“嘶”叫,倒抽口冷氣。
“別笑了,要笑等傷好了再笑。”他好心勸道。腹誹著有那麽好笑嗎?
潮笙盡量讓情緒平靜下來。終於止了笑,她對上他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確定上次傷的不是這裏?”
連赫唇角微揚,“覺得我腦子壞了?我沒有。於情於理,我看了你的身子,還碰了你,都應該對你負責。”
知道她受傷的時候是他替她處理的傷口,傷在後背,他必然要脫去她整件衣衫……想到那個畫麵,她有些羞臊有些惱怒,但又有些無奈。若是他不替她處理傷口,找來大夫也一樣要脫。至於哺喂她喝水……
“我受傷昏迷不醒,你也出於無奈,我原諒你。”
“我沒有無奈,老實說覺得這是天賜的機會。你別想著不讓我負責,我們梁國人很注重身體發膚,未婚男女偷看了彼此的身子那可是要負責任的,此前你看過我,如今我也看了你,所以正該對彼此負責任。”
他一本正經,望著她的眼睛很真誠,俊儔的麵孔神情嚴肅。潮笙的眉頭輕蹙,“開什麽玩笑。那些都是意外。”
“是意外也好怎樣都罷,看了就是看了。如果你不要我對你負責,你也該對我負責。”
“……”潮笙的嘴唇微張。她不知道連赫是個……是個無賴啊。她抿了抿唇,“江湖兒女,不該計較小節。”
“嗯,對。所以我們同處一室就好了。”
他的眼裏閃過笑意,唇邊笑意更深濃。潮笙驀然發覺她被他繞進去了,不由惱怒。無賴!
連赫心情極好,“潮笙,別太激動,別發怒。方才我和你說的那些,你好好想想,我不是開玩笑的。”
潮笙的神情漸漸冷了下去,“你說要娶我的話,是真的?”
“十二分地真。”
她睨著他:“你憑什麽覺得我要嫁給你?就憑看過彼此的身體?可你不知道,我們宋國民風開放,看過身體算什麽?未婚男女看上了眼,半夜夜會後花園的也比比皆是。”
“你是那麽開放的人麽?”他摸摸下巴,好整以瑕地望著她。
“嗯,所以要負責任什麽的念頭,你還是早早地打消吧。”
“我是個不輕易產生念頭的人,而一旦產生了,要打消很困難。”他目光幽深,“現在你還未大好,等你好了,我們再來深談這個問題。”
潮笙心中想,誰有空和你深談。等她一好,立馬逃之夭夭。誠然連赫是個不錯的青年,然而她沒有想過終身大事,心裏已然揣著一個人,更加不可能對連赫另眼相看。
“你站了半天了,休息會兒吧。”連赫替她掀開被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