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華一行人麵麵相覷,神情錯愕。
女子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那女子邊哭邊磕頭:“大人,請替民女做主,大人,大人!”
無限循環的“大人”擾得他們心焦意躁,孟華彎身將那異族女子扶起,手恰好掐在她裸露的手肘處,將她托起後連忙鬆手,說道:“姑娘,你認錯人了。我們不是你說的什麽大人。”
女子哭得淚眼朦朧,“你們是隨著朝廷官員一起來的。奴家沒有看錯啊。求大人一定要為民女做主。”她的哭喊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頓時旁邊駐足了不少圍觀群眾。
孟華臉色猶豫了下。此次司辰隨行的官員都不是朝廷主流官員,這女子如何認得他們?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隻道:“姑娘別再哭了,我們借一步說話。”
那女子穿著黑色民族服飾,露了一半手臂,頭上戴著銀製的帽子,脖子上也戴了一圈又一圈的銀項鏈,雪白的蠻腰露出一截,底下則穿著黑色勾彩色花紋及膝的裙子,露出一雙白嫩的小腿。
她跟在孟華他們身後,到一處陰涼的樹蔭下,圍觀的人群散去,但那女子還是嚶嚶哭泣著。
“姑娘,我想你對我們有些誤會,”孟華道,“我們隨行的並不是朝廷官員,恐怕沒有辦法幫到你。”
女子哭道:“求求你們幫幫奴家。奴家也不是那麽沒有眼色的人,你們怕惹麻煩,奴家心裏是知道的。可若不是奴沒有辦法了,也不會來打擾你們。”
力生搶道:“你有什麽事,不妨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如果不能,那也沒辦法了。”
孟華沒再拒絕,那女子擦了擦眼淚道:“奴叫星良,奴的妹妹星也一個月前嫁給本地縣尉之子為妾。然而嫁過去不到七天,妹妹她就完全失去了蹤跡,縣尉府推說嫁女如潑出去的水,拒絕我們再見。然而我偷偷潛入過縣尉府,根本沒有找到妹妹。前幾天奴夢見妹妹慘死,哭訴屍骨未寒,死後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他們是地方官員,一手遮天,我們實在也沒有地方可以告狀。恰恰今日你們從京城來了。”
她哭道,“所以奴才不顧一切攔住你們。大人,你們一定要替奴家做主,還妹妹一個公道!”
潮笙出聲:“也就是說,你妹妹是生是死你都還不知道。”
“正是。”
“那你哭什麽?”她問,“僅憑一個夢,就覺得她死了?”
星良被潮笙問得一噎,隻朝著孟華靠近一步,“種種跡象都表明妹妹她很有可能是不在人間了!並不是奴憑空猜測啊。”
孟華後退一步保持距離,麵色冷肅,“這些事情不歸我們管的。”
“可,你們是朝廷官員,難道不管民間冤情嗎?”星良淚眼婆娑。
潮笙問道:“縣尉府在何處?你妹妹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你告訴我。”
星良疑惑地看了眼潮笙,似乎在審度她的身份。雖然不相信她,但星良還想搏得孟華與力生的好感,皆與潮笙說了。潮笙點點頭:“晚上我去替你看看。”
孟華看著她,潮笙不是個熱心的姑娘,怎麽……
星良感激地道:“那就多謝了。”她對於潮笙仍然沒什麽好感,一雙眼睛隻是望著孟華。
他們問了星良詳細情況,拿了她的住址,決定幫她打聽打聽。但孟華表明立場:“我們不會久待,一兩天就會啟程離開,未必能幫到姑娘。請你知曉。”
“奴知道了。公子們能分神來幫奴,奴非常感激。”
那女子離開後,孟華道出疑惑:“潮笙,你為何要幫她?”
“親情可貴,那女子為了自己的妹妹哭得那麽可憐,能幫就幫她一把吧。”潮笙不過是想起自己罷了。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哥哥生死未卜,一定會想辦法一查究竟的。那女子沒有能力自己去查,來求他們,她又如何能拒絕。
力生的嘴唇張了張,神情變化了幾次,隨即變成滿滿的感動。他握起潮笙的手,重重地一握。
孟華一拳把他的手打掉,“幹什麽?”
“潮笙實在是太善良了!”
“……”善良?潮笙隻覺得很嘲諷。她的手上沾了多少鮮血,善良兩個字,是絕對和她沾不上邊的。
“別動手動腳的。”孟華警告她。
力生鬱悶地臉皺成一團:“江湖兒女,何必在意小節嘛!”
子夜時分,潮笙與孟華二人穿了夜行衣,來到那卡桑縣尉府。縣尉府壯麗的氣勢將他們震驚,在偏遠邊境城市,一個縣尉府竟然造得比京城質子府還華麗,這其中一定有很多文章。
孟華與潮笙分頭行事,一個查東,一個查西。潮笙查西邊,很明顯西邊住的是正主,不管是房子還是園林,都建造地格外精致。她在每個房間穿梭。從星良提供的消息來看,縣尉府的公子是住在西邊最盡頭的一間屋子,與他的正室同住。他有兩名妾室,一名現如今還好好地活在西邊的小院子裏,星良的妹妹星也卻不知所蹤。
潮笙先去了那幾間屋子,大概摸出一個方向。縣尉府公子和少夫人已經睡下了,潮笙心想,要自己去探,不如找個人來問話才是最緊要的。再沒有比縣尉府的公子更知道星也去了哪裏的人了。
她撬了公子的房門,悄聲無息進入房中,夫婦兩個睡得香沉,潮笙一紀手刀把夫人劈得昏睡,那公子總算感覺到有異樣,驚得起身,潮笙一下子點了他的穴,他以手肘撐著要起身的動作就此停住,一雙眼睛憤怒地瞪著黑暗中的潮笙。
“大膽小賊!”一出口發現自己的聲音細若蚊蠅,頓時更加憤怒。
潮笙亮出匕首,在他脖子上晃了晃。“不想死,就把星也的消息告訴我。”
他一怔,“星也?你……你是星也的誰?”
“你管不著。”匕首橫在他的頸上,稍稍加了點力道,“她在何處,快說!”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殺死了她,是吧?”
公子惶恐地抖了抖:“沒有,怎麽可能!”
“那你倒是說說,她上哪兒去了?”
“她自己走了,跑了!在新婚之夜自己跑掉了!”
“哦?”她完全不信,匕首在他脖子上很有誠意地比劃著。“她若是跑了,你們到她家鬧都來不及,何以她家人上門找人,你們卻屢屢推脫?”
“何,何曾有!不是推脫,確然是我不在府上,沒法招待他們。”
“我是痛快人,你別和我繞彎子。”潮笙驀然厲聲,“否則一個不耐煩,這刀子可能就切進去了。你知道我們幹這行的所用的刀子通常無比鋒利……”
“別,別!”他忙求饒,“就算你殺了我,我也是那句話。我真的不知道她在何處。”
“那你告訴我,小妾跑了你不鬧不嚷,還躲著藏著不讓她家人知道,是什麽道理?”
他怔怔地愣了愣:“難道小妾跑了不丟臉,還要敲鑼打鼓讓大家都知道?連小妾都留不住,你叫我有何顏麵?”
這樣說來,倒是有可能。“她去了哪裏,你果然不知道?”
“確實不知道。”
“她為何逃婚你可知道?”
“那我如何得知?”他滿臉苦惱地道,“多少人尋思著嫁給我,我以為她也是心甘情願的嫁我的。她若不願意,大可以說,為何要在新婚之夜逃走,搞得我們如此尷尬!”
聽他那懊惱之意,竟像是真的。潮笙偏頭想了想,“好,我且相信你。來,吃了這顆藥。”
他瞪大眼睛:“是什麽藥!”
“哦,當然是毒藥。”
他怒不可竭:“你,你!”
“這藥也沒什麽,你要是說的是實話,它就是顆補藥,你若是說的是謊話,它就會讓你腹絞痛而死。”刀子在他臉上刮了兩刮,一副調戲模樣。
“住手!”他怒道,“我說的不是謊話!你為何不信!”
“我一向沒那麽容易相信人。願意服毒的我就相信。”
他忽然一梗脖子:“好,我吃!”
那顆藥丸果然被吞入腹中,潮笙怔了怔。“你就不怕我其實是騙你的,不管你說沒說謊,它都是顆毒藥?”
他眼睛瞪得更大,一臉不可置信。黑暗中,她其實看不清楚他長得什麽模樣,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想來腦袋也不是特別聰明,否則也不會輕易哄騙就把藥吃了。
她推了他一把,讓他平躺:“好了,你接著睡吧。”
“你為何不放開我?”
“放開你你就大聲嚷嚷了,我還哪能逃得走?過一兩個時辰就自動解開穴道了,放心吧。”
她如同悄悄來時一樣悄悄地走,回到與孟華約好的匯合處,果然他已經在那兒了,見到她搖了搖頭表示沒有收獲。
他們去了星良的家。星良一直在等著他們的消息未曾睡著,聽到動靜,連忙出來開了門,將他們請進屋中。
簡陋的木質小屋,空蕩蕩的家,牆上掛著幅畫像,畫著兩個身高相仿的女子穿著民族服飾,頭飾頸飾全副武裝。那其中一個女子是星良。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別的陳設,家具也很殘舊,想來日子過得十分拮據。一盞昏暗的油燈,將破舊的牆壁映襯得更加古舊。
星良姣好的麵容有些疲倦,一雙大眼睛望著孟華,似乎將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
“潮笙查到了一些。你問她吧。”孟華指指她道。
星良訝異、地睜圓了眼,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以來就覺得這個文弱“男子”成不了什麽事,沒想到……是自己太以貌取人了。
她懇切地問潮笙可查到了星也的下落,潮笙反問她:“星也姑娘有意中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