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也許那女子不是被擄去的呢?也許人家隻是夫妻吵架呢?
正在怔忡之間,又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他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追著那匹黑馬去了。
潮笙抿了抿唇。
赫連勳?他方才看她的眼神是個什麽意思,好似覺得她是什麽冷血動物,路見不平,視而不見似的。對,她就是如此冷血!別人的死活,與她有什麽相幹。
正準備策馬離去,忽然間女子的尖叫響徹樹林,那麽慌張那麽冷厲的尖叫,把潮笙都給嚇住,生生調轉了馬頭,朝著聲音那端跑去。
不消多久,她趕上了赫連勳的坐騎。他回頭來,“你沒走掉?”
眼前已經沒有路了,方才那騎黑馬的男人挾持著女子到何處去了?她對上他的視線,“人呢?”
他聳聳肩,“不知道。”
潮笙跳下了馬,看了看懷中睡得很沉的幼豹,朝赫連勳看去,“這個給你。”
他目光深沉,看看她,又看看豹子,視線落在幼豹受傷的腿上,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你救了它?”
潮笙不由分說塞到他懷裏,自己上馬朝另森林的另一個方向策去。
赫連勳連忙上馬去追,“喂,你往何處去?”
“救人。”
沒聽到那聲尖叫就罷了,可既然聽到了,如何能坐視不理。
“方向錯了,該是這邊。”說話間,赫連勳已經騎馬越過她身邊,朝著西麵而去。
潮笙跟隨在他身後。
在越過一大片森林之後,外麵逐漸露出光芒,一座山穀赫然在眼前。山穀四麵環山,觸目能及根本沒有人影。
潮笙駕馬到赫連勳身邊:“你怎知道是這邊?”
赫連勳指向一處高山:“陸嶺寨在這裏。”見她滿臉疑惑,他道:“剛剛那個騎黑馬的,是陸嶺寨的人。”
“你如何知道的?”
赫連勳道:“機緣巧合,以前來過這兒。”
“那還不快追?”
赫連勳睨向她:“你確定要追?陸嶺寨可是地方霸王,就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
潮笙一怔。
“追麽?”赫連勳好整地瑕地望著她,“如果上山,我們可能會立功。”
“何出此言?”
“昨晚沒聽說書先生說麽?最近這一帶出了好幾起少女失蹤事件,我猜測他們是被陸嶺寨的人押去當押寨夫人了。”
“……”要去管這件閑事麽?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他把豹子遞給她,“還你。”
潮笙接過豹子,見他把馬係好,頭也不回地就往山上走。走了幾步,他回過頭:“如果我回不來,你幫我捎信回去告訴他們一聲。”
心猛得一震。什麽叫回不來!她繃著臉:“要捎信自己活著回來去捎,我才不會幫你。”
他微微一笑,沒再說話,健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視野。
走了一刻鍾,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臉上浮現笑意,頭也不回地道:“原來你那麽擔心我。”
潮笙的臉黑了幾分,“誰關心你?”
赫連勳側過頭,“那你為何上山?”
“救人。”她簡短利落地甩下話,越過他,以更快的速度往山上走去。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的背影。她仍然穿著粗布衣裳,雖然顏色灰暗布料粗糙,可掩不住她的玲瓏曲線。腰間勒的腰帶將她的細腰展露無疑。
眸色瞬間一深,他別開目光。“那隻豹子呢?”
“山洞。”她找了個山洞放置它,如果它能待到她回來,她就帶著它,等它養好傷再放回森林。
二人默默走路,走累了停下來休息,方才發現他們已經在半山腰,往下望望,筆直的山道,是令人震驚的陡峭。
潮笙往山上看了看,高不見頂,人煙荒蕪,隻有這些路證明山上確實是住人的。“你確定方才那男子扛著少女是走這邊麽?”
“不確定。”他回答得很爽快。
她瞪圓眼睛:“不知道為何要往這邊走?”
“不管他從哪條路走,這條路能到陸嶺寨就行。”
“……”說起來似乎也沒錯。“有好幾條路可以到達麽?”
“應該有兩條路,一條是我們走的這條,另一條在是我們方才追到的林子裏。”
“林子?那個林子分明沒有路了。”
“既然我們以很快的速度追到那邊,卻沒見到人,那說明那裏確實是有路,隻不過外人不認得那條路。”赫連勳道,“你可聽說過‘迷雲霧幻’陣?”
潮笙搖搖頭。
“聽聞陸嶺寨寨主深懂奇門之術,就算弄條路讓人上不了山也沒什麽奇怪。”
“既然如此,那這條路的存在又算什麽?”
“算意外?”
“……”
“這條路可以通往陸嶺寨是一定的,但是,到山頂後通往陸嶺寨的路可能不大好走,你要有心理準備。”
有什麽難的,既然來了,她不信他們會走不過去。
天色瞬間黯下來,抬頭望望,好大一團烏雲。要是下了雨,路上濕滑會走得更困難。他們很有默契地加快步伐,以最快的速度上到山頂,才剛剛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山洞,恐怖的雷暴便傾盆而下。
山洞裏黑乎乎的,赫連勳從懷中摸出火石,撿了些幹柴生出一團火,用小火把朝洞穴裏麵照了照。
“洞裏沒什麽動物,坐著歇歇吧。”赫連勳自顧自先坐下了,望了望外麵的天色,“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停。”
潮笙也坐下來,離他一人遠的距離。此時在山裏,外頭暴雨狂風,便不似之前那麽炎熱,狂風吹來,帶一點濕潤的雨氣。
“餓麽?”他轉過頭來望她。
她望著篝火,火苗在她臉上跳躍,將她的膚色照得透明。
她從包袱裏取出油紙包,把裝在裏麵的饅頭遞了兩個給他,自己則啃著一個饅頭,就著水囊下咽。
赫連勳也沒客氣,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潮笙道:“你不是王爺麽?粗茶淡飯吃得慣?”
“有什麽吃不慣的,我連草根樹葉都啃過。”他自嘲一笑。
她怔了怔,“你們皇宮就窮到那個地步了?”
他被她問得嗆住,咳了好幾聲才道:“當然不是在皇宮裏。偶爾出宮總會遇到落魄的事吧。”
“你常常出宮?”
“我不喜歡在皇宮的生活,故而總會找些法子遠離皇宮。”
不喜歡麽?潮笙望向他:“為何不喜歡?”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聳聳肩。
“可你是王爺,也不能總是遠離皇宮吧?”
赫連勳笑笑:“難得你對我感興趣。”
“誰對你感興趣了,不過是閑著無聊隨便問問。”
“我有個舅舅,對我十分寵愛,知道我不喜歡軍營,所以就瞞著我母親串通了個道長進宮替我算命,”他道,“那道長和我母親說我不能長年待在皇宮,否則會有性命之危。母親很迷信,生怕道長說的是真的,所以就安排我出宮了。一年在皇宮裏也不過待二三個月的時間。”
她偏頭望著他,“剩餘的時間,你都在行走江湖?”
他往火堆裏撥了撥幹柴,沒有答言。
潮笙覺得,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說地樣,一年到頭不在皇宮,那麽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軍營。
“你呢?你去梁國所為何事?”他朝她看了眼。
“找人。”
“與我有關的人?”
潮笙的心一震,迎上他的視線,“我要找的人,與你怎麽會有相關。”
他勾了勾唇:“直覺。”
“……”難道男人的直覺也很準?“你感覺出差錯了。”
他沉默了會兒,忽然道:“他讓你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讓你遭遇險境身受重傷。你為何不遠走高飛?”
他說的是司辰。潮笙莫名的有一絲感動。
“為何?”他追問,“你有那個能力走掉。”
她認真地說:“我不走,當然是因為不想走。”
“……你喜歡他?”他的聲音悶悶的。
她沒回答,她不需要回答他的問題。
“你知不知道你很傻。”他道,“喜歡誰不行,要喜歡他。他一心功名利碌,你信不信我若向他開口,他也可能把你送給我。”
潮笙的目光如冷劍,“他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這點對他的信任,她還有!司辰不是個隨隨便便就把手下的人轉與他人的人,更何況這個人是她。
縱然她不貴重,但此時眼下,在他心中至少點有一丁小小的地位。
“你不信?”他唇角有冷笑,“那是你還太天真了。”
“如果坐在這裏是要講廢話,你可以閉嘴了。”
他冷笑一聲。潮笙瞥他一眼,發現他臉上神情是少見的嚴肅,眉頭皺得很緊。如他所說,這場雨沒有立刻停止,而是盡興地下了個夠。天色越來越黑,難不成今晚要和他擠在這個山洞裏?
潮笙不得不防備,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最關鍵的是她打不過他。這就足夠危險。
“你要不要歇會兒,”赫連勳忽然道,“夜裏再行動。”
“下了雨,地很濕滑。再說夜裏視物不清,難辨方向。”她提醒道。
“難度是會增加,但夜裏進山寨才比較不容易被發現。”他站起來,頭差點撞到山洞洞頂。伸了個懶腰,打個嗬欠,“我睡一會兒。夜深了叫我。”他撿了個角落毫不在意地就躺下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