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大為振奮,他大步穩健地朝被迷霧籠罩的大廳走去。現在看來,這些所謂的‘憤怒的靈魂’隻是維庫人,而這些迷霧不過是他們用來掩護的幌子。牛頭人酋長來到大廳,驚訝地注意到大廳的三扇門中已經損壞了兩扇。一扇完全消失了,另一扇也隻剩下一根鉸鏈。
酋長的目光落到一張長桌上,以前戰事停息的時候,士兵們會在這裏豪飲聚餐。就連現在,桌上也還擺著蒙塵破爛的燈盞、酒杯和大碗。凱恩揮起強健的手臂把這些東西掃了個飛,然後雙手抓住長桌。他輕聲哼著,把桌子往肩上一扛,又挾起板凳朝門口跑去。
“你真是既聰明又強壯啊,老牛。”加洛什看見牛頭人酋長,咧嘴一笑。
盡管他並不情願在話音中流露出欽佩,好歹那總是真心實意的。
“你們!拿著這些箱子!其他人趕快進去,進裏麵去!”
戰士們依令而行。
凱恩單手舉起桌子,等待著落在最後的一個巨魔。他腿上挨了一刀血流如注,隻能一瘸一拐走進大廳。他剛一進門,凱恩立刻緊跟著閃了進去,把桌子稍微傾斜過來緊緊卡在門口。轉眼的功夫,這道臨時大門就被猛地一擊敲得震動起來。接著外麵響起更多“憤怒的靈魂”的尖叫和打砸聲。
凱恩繼續加固著門口的障礙,一邊朝天長吸一口氣。
“他們是敵人,但卻是活生生的敵人。”牛頭人酋長告訴他的戰友,“加洛什,你說的對,科瓦迪爾人其實就是維庫人。他們利用迷霧和可怕的裝扮來作為進攻前向敵人散播恐懼的武器。這一開始把我也唬住了——直到我用符文矛刺死了一個,才明白他們這麽做的用意。”
“不管他們是啥,我們都撐不了多久了。”獸人喘著粗氣,用寬厚的脊背頂住搖搖欲墜的“大門”。其他人則用手臂使勁推著。隊伍中的薩滿和德魯伊們極力照料著傷員,然而很多人都受了傷——實在太多了,隊伍裏剩下三分之一的人都受了傷,其中有些還相當嚴重。
“這些箱子——裏麵有武器嗎?任何我們能用的東西。”有個地精戰士突然指著地上的箱子問道。
這個主意不錯,但卻希望不大。大多數人在反擊敵人的時候都丟下了補給箱,畢竟逃往大廳避難的時候還搬著沉重的箱子是個愚蠢的行為。
“我們一無所有。”凱恩說,“除了勇氣一無所有。”
牛頭人酋長深深吸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麽來激勵他和加洛什的手下人,毫無疑問,這將會是他們的最後一戰了,然而加洛什打斷了他。
“我們有勇氣,不錯,”加洛什說,“但我們也還有別的。我們會讓那些試圖愚弄我們的假幽靈們付出代價,他們以為我們離開堡壘之後就不堪一擊,他們想要奪回這個登陸點,那就讓他們將要見識部落的憤怒!”
獸人大步走到大廳中央,掀起鋪在地上的一張織毯---毯子下麵是一個活板門。
加洛什用力哼了一聲,把門慢慢拉了起來。門上的活板鏗鏘一聲彈了開來,下麵現出一個凹陷的狹小空間。
那裏麵全是手雷,高高堆起如同西瓜一般。
一些戰士歡呼起來,其他人則迷惑地看著加洛什。
“這些東西是你留下以備不測的,對麽?”凱恩驚訝地問道,“以備戰歌堡淪陷嗎?”
凱恩一向知道,獸人並不熱衷於製定後備計劃,他們甚至不願去假想可能的失敗。而加洛什卻顯然就這麽做了——把一箱重要武器埋在沙土裏以備不時之需。當獸人們全軍潰退的時候,它們就派得上用場了。
加洛什略一點頭,“這可不是個令人高興的想法。”
“但這是成為領袖的標誌,把握一切可能,甚至令人不快的,甚至難以想象的。”凱恩說道,“幹得好,加洛什。”即便頂著外麵幾乎擊垮門障的一擊猛擊,凱恩還是傾一傾頭對他表示敬意。
戰歌遠征軍的殘存者們一擁而上搶著去拿這些雖小卻致命的武器。
外麵的敲擊聲一刻不停,堆成路障的箱子被往裏推移,當作大門的長桌也開始在攻擊下碎裂。凱恩挪動雙蹄換了個姿勢繼續頂住路障,而其他人則往身上裝著手雷。
這時加洛什直起身子朝凱恩點了點頭。
“一,二,三!”凱恩大聲喊道。
數到三時凱恩和守衛著另外兩扇大門的獸人一起往後退去,凱恩丟下桌子,而別的獸人拉開大門。加洛什雙手各執一柄巨大的戰斧,高喊著他父親標誌性的戰吼砍殺向那些假扮的鬼魂,在他們當中散播著暴力和死亡。凱恩退後讓其他人先走一步。他們朝船隻的方向衝去,往科瓦迪爾人紮堆的地方扔著手雷。幾聲爆炸清出一條路來,地上隻剩下具具屍體。在下一波科瓦迪爾人衝上來之前,他們贏得了寶貴的片刻時間。
“走,快走!”凱恩一麵催促著,一麵轉身朝他放長矛的地方跑去。他迅速把長矛往背後一挎。如果接下來幾分鍾內他不得不陷入苦戰的話,那一切就全完了。真正的戰鬥隻能在船上發生。他兩手空空,於是如若無物般抄起一名受了重傷的獸人,竭盡全速朝船的方向跑去。
瑪諾洛斯之骨號已在戰鬥中受損,然而看上去還能遠航,至少凱恩看來就是如此。
前方不到四步之外,一名巨魔倒了下去,背上插著一把戰斧。凱恩感覺心頭一陣抽痛,稍遲些會有時機來緬懷死者,然而現在凱恩所能做的隻有跨過他的屍體繼續奔跑。
牛頭人的雙蹄深陷沙土,他的速度慢了下來,這不是他第一次詛咒歲月對自己身軀帶來的影響了。突然傳來一聲可怕的怒吼,一個科瓦迪爾人朝他衝了過來,肌肉虯結的雙臂揮動著一把戰斧。凱恩竭盡所能想要閃避攻擊,然而還是慢了一步。斧頭從腰間劃過,而他發出一聲痛哼。
牛頭人酋長最終還是到了終點,飛身衝上一條小艇。這艘滿載傷員的小艇立刻下水,也立刻成為了攻擊的目標。凱恩不得不站在狹小搖擺的艇身上抵禦科瓦迪爾人,而兩名獸人發瘋一樣拚命劃著槳。過了一會,他回頭往海岸線上瞄了一眼,灘塗上散布著“鬼魂”的屍體。
同樣還有英勇的部落成員的屍體。
然而其中一些“屍體”還在移動。凱恩眯了眯眼睛,在小艇靠上瑪諾洛斯之骨的同時反而跳進水中,半是遊泳半是淌水,好不容易登上灘頭來到傷員身邊。
他打算盡一切努力來避免傷亡的增加。
牛頭人酋長往返了整整六個來回,把那些無助的傷員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加洛什的手下已經用光了手雷,現在海灘上的鮮血幾乎和沙土一樣多。當他奔跑的時候,這由血與沙組成的可怕混合物糊滿了他的雙蹄。他聽到加洛什的戰吼在海灘上回響,激勵著他手下的戰士們甚至包括凱恩自己,直到所有能救的人都已得救。
“加洛什!”凱恩喊道。
凱恩朝加洛什望去。他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一麵語無倫次地吼叫著,一麵如旋風般揮舞著兩柄戰斧,把敵人挨個斬手斷腳。他一心深陷戰鬥,沒能注意到凱恩的呼喚。於是牛頭人朝他跑了過去,一把拉住加洛什的手臂。獸人吃驚地轉身舉起戰斧,卻又及時停了下來。
“撤退!我們已經帶走了傷員!現在是該到船上戰鬥的時候了!”凱恩一麵喊著,一麵搖動著他的手臂。
加洛什點點頭。
“撤退!”他的喊聲避免了崩潰的發生,“撤退到傳上去!我們將繼續戰鬥,殺死水麵上的敵人!”
所剩寥寥的戰士們立刻轉身朝岸邊衝去,跳進小艇朝瑪諾洛斯之骨號劃去。一個科瓦迪爾人猛拽住一個不幸的獸人,把她從小艇上拖了出來一直拉到岸邊一刀刀剁下手腳。凱恩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她的慘叫,用盡全力把最後一艘小艇推進水裏,然後自己也翻了進去。
圖娜船長正在下令起航,而水手們亂紛紛地響應著命令。錨鉤已經拉起,船隻朝開闊的水麵駛去。科瓦迪爾的戰船裹在冰冷粘濕的霧氣中繼續追擊。如今大家都知道他們麵對的是活生生的敵人,因而此情此景也不再那麽可怖,但是危險依然真切。當戰歌遠征軍的幸存者們奮力逃亡的時候,船員也在各自戰鬥。可是現在有士兵們在身邊迎敵,他們能夠專注於自己的工作了。科瓦迪爾戰船靠了上來,在這麽近的距離上凱恩能看到這些凶殘敵人邪惡狂怒的麵孔。
“別讓他們上船!”加洛什喊道。他一斧撂倒一個對手,沒等那具屍體停止抽搐,已經從上麵跳了過去,把一個想要爬上甲板的科瓦迪爾人剁去雙手,那個科瓦迪爾人尖叫著跌落進冰冷的海水中。
“圖娜!快把我們帶進深海!我們必須甩掉他們!”
船員們緊張地依令而行,而凱恩、加洛什以及其他人如魔鬼一般瘋狂戰鬥著。弓箭手和火槍手們都在朝敵艦開火,一些弓箭手把他們的箭矢點燃朝帆上射擊,當一箭命中的時候人們歡呼起來。明黃色的火焰穿透了冰冷灰暗的霧氣,船帆在蔓延的火勢中劈啪作響。
瑪諾洛斯之骨蹣跚著駛進深海。凱恩本以為科瓦迪爾人會窮追不舍,然而他們並沒跟上來。他聽到一些人在匆忙救火以免危及全船,另一些人則衝到船頭朝著迅速消失在遠方的部落船艦用他們難聽的語言痛罵詛咒。
凱恩突然感到全身的傷口和肌肉都疼得厲害。到底是老了,牛頭人感慨著讓自己躺倒在船上,閉上眼睛眯了一會,那些假扮鬼魂的家夥愛罵就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