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裏安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不假思索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安度因的手臂。
王子發出一聲尖叫。瓦裏安心中巨大的恐懼稍作減退,接著他意識到自己正緊捏著安度因的手臂。
“我—我——”國王鬆開了手,安度因一臉震驚地捂住受傷的手臂。瓦裏安隻用一隻手就能掐死敵人,而且還不止一次這麽做過,對此他們兩人都同樣清楚,狂暴的瓦裏安化身為拉喀什的傳奇力量當世鮮有人能匹敵。
而今在突然爆發的瘋狂之下,盡管隻是一瞬間而已,他卻將同樣的力道用在了自己叛逆的兒子身上……
“我——安度因——”瓦裏安說不出話來,這個世界上他最珍重的人正以恐懼的目光看著他。“我從沒想要——”
他們的侍衛們突然跑了過來,瓦裏安隻能猜想他們聽到了安度因的叫聲,因而擔心王子的生命安全。
“陛下!”侍衛長叫喊道。“有人襲擊你們兩位嗎?”
“沒事。”安度因揉著手臂插話道。“這裏沒有危險……是吧,父王?”
安度因再次轉身離去,瓦裏安想伸手拉他但又停了下來,他看到侍衛們試圖照他的樣子攔住王子的去路。
“你要去哪,安度因?”
王子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的父王。“去維倫那裏。他和德萊尼人離開的時候我和他們一起走。”
國王對並不感到吃驚,但卻感到心中刺痛,先知和他兒子說起話來都比他容易多了。“你和——你已經和他商量過了嗎?”
“我和他談過關於繼續學習聖光的事。”
“你可以回暴風城去跟著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學!或者跟血狼親王學習。”瓦裏安並不在乎侍衛們怎麽看他,這是他的兒子,而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當聽到大主教名字的時候,安度因皺起了眉頭。“本尼迪塔斯……不太合適……我不知道為什麽。血狼親王,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親王的境界太高了,看著他,我有時都會感到呼吸困難。而且,我所想要學習的東西隻能到別處去學。格魯子有次也這麽對我說過。”
國王根本沒注意到這種小事,他無聲地詛咒著那個矮人,無聲地詛咒著維倫……最後是他自己。
“他們可以把我的東西帶上船,父王。”
“維倫可能不會把你帶回德萊尼都城。”
安度因停下來想了想,於是瓦裏安又燃起了希望。接下來:“如果他不帶我走,他也會知道我必須要到哪裏才能達成目的。再見,父王。”
“別——”前角鬥士把他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此刻侍衛們已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們看上去好像全都在等待著最細微的信號。隻要國王露出一點暗示的跡象,他們也會當做直接的命令,衝上前去圍住王子。
他不讓侍衛們插手的決定使得安度因的臉上又浮現出哀傷的笑容。“謝謝你。”
“我—我向你母後發誓,我絕不會再傷害你,安度因。無論任何方式!”他朝著兒子走去,想要把他擁在懷中。
王子瞪大眼睛往後退開,然後回答道,“我知道。”
安度因轉身走去,瓦裏安隻能料想那是先知住處所在的方向。國王眼看著兒子消失在視野之外,他知道自己在安度因眼中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恐懼的陰影,害怕瓦裏安會再次傷害他。
“陛下……”侍衛長遲疑地開口說道。“您確定不要我們——”
“退下,”他簡短地回答道。“全部退下。”
侍衛們知趣地不發一問迅速遵命離去。最終隻剩瓦裏安獨自留在原處。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多麽懼怕就此獨自度過餘生。
在離開父王之時,安度因一心確定要這麽做。但他走得越遠,也就越是猶豫。然而,有什麽東西在促使他繼續往前走去。
不知為何,他知道自己能再次在神殿花園中找到維倫。德萊尼人剛開始冥想不久,因而這位年輕人的突然出現並未打擾到他。
但這並不意味著維倫沒有預知到安度因前來的原因。
“你和你父王談過了,”先知低聲說。“我能感覺到你倆之間出了麻煩。”
安度因覺得沒必要拐彎抹角了。“維倫,我現在知道自己的道路了。我想和你一起走。”
德萊尼看上去有些不安。“你怎麽知道的?”
“什麽意思?”
“我在別的地方有事情要處理,我打算挑選另一位牧師擔任德萊尼的代表,而明天一早和東道主們告別之後就要離去了。”
這下安度因明白過來。“我並不知道。我隻知道想學習聖光就最好來找你。”
“你父王……”
“我跟他說過了。”
先知皺起了眉頭。“或許你應該再作考慮,聖光之道並不容易,而你尚且年輕。是的,老實說你的確天賦異稟。三年後再來找我,也許——”
“如果你想要丟下我,我也會跟在後麵。我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能感覺得到。”
“如此年輕……而已經如此成熟,”德萊尼人一聲歎息。他注意到年輕人正捂住自己的手臂。“你身上有傷。讓我來幫你。”先知將一隻手掌放在他的傷處。
聖光從德萊尼人的掌中放射而出,這令人驚歎的光輝雖隻有蘋果般大小卻仍然蔚為壯觀。隨著那光輝延到受傷之處,安度因手臂上的疼痛迅速消退,轉眼功夫便隻存在於記憶當中。
與此同時,安度因感覺心潮湧動。他情緒高漲,那是愛與寬恕之情。
而在這些情感之中,一幕影像逐漸成形。這並非來自記憶,而是出於想象。安度因隻在畫像中見過自己的母後,因而心目中母後的形象是在他年輕的一生中逐漸成形的,她的形象光彩照人溫柔賢淑……
“你非常愛她,你的母親,”維倫低聲說道,他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何知道安度因在想些什麽。畢竟,他是先知維倫。
“她逝世的時候我還是個嬰孩,但我從父王和宮中其他人那裏知道了許多,讓我感覺自己了解她……愛她。”
德萊尼人點點頭。“你也很愛自己的父王。”
安度因咽了口唾沫,回想起手臂的疼痛和與國王在一起時常有的沮喪……但還有瓦裏安努力為他去做的一切。“當然。無論我們有何分歧……”
維倫放下手臂,聖光從他的手中和王子的臂上黯淡下來。那些情感也隨之消退,盡管它們從未完全消失。
“這正是聖光與你相觸至深的一大原因。”
”先知微微一笑。“很好,安度因。我們日出時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