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我們是否見過?”戰五渣卡雷苟斯看著林天,越來越覺得這個人類很麵熟,但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們當然見過了,太陽井那麽件事情那麽重大,你不可能忘記,我也不可能忘記,隻是你現在認不出我來罷了,林天在心裏偷著樂。
在進來之前,他已經對自己的容貌作了輕微的改變,比如發色,下巴,鼻子,眉毛。和原本看上去二十來歲的時候相比,現在的林天就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盡管被戰五渣盯著,但林天還是在薩爾旁邊安然坐下。
不過最後,薩爾這位新來者並沒有透露多少消息。
正如他們中有許多人深陷於奧術的細節上,在決定一名新的巨龍守護的可能流程上,他們熱衷於探究那些能夠帶來啟迪的新細節,但是沒有什麽有重大意義的東西。在一些討論和幾次爭執——其中一次在吵鬧中爆發,卡雷克的同伴之一幾乎被攻擊——之後,他們達成了一項共識,繼續研究看能否發現任何新的東西。
薩爾和林天靜悄悄地坐在他微小的區域,兩人享受著提供給他們的食物,聆聽觀望著。他們幾乎什麽都沒說,薩爾唯一一次開口也是為了弄清某些東西。其餘時候,兩人向後一靠,雙臂交叉放在胸前,僅隻是觀察著。
當會議結束時,有人抱怨薩爾,還有許多人望向獸人這邊。不過最後,絕大多數藍龍都離開了。
亞雷苟斯是最後一個走的人。他在洞穴的出口處聽了下來,抬起頭回望,眼神凶狠。他什麽都沒有說,而薩爾也沒有因對方的怒視而退縮。最終,亞雷苟斯眯起眼睛,轉過身離開了。
卡雷苟斯呼出一口氣,用魔法變出第二把座椅,撲通一下就坐了下去。他的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揉著自己疲憊的雙眼。
“我在集會上感到了某些緊張,”薩爾說道。
卡雷克笑了。他揮揮手,造出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你真會輕描淡寫,薩爾朋友。光是這一個下午,有三次不同時候我都預感到會有暴力發生,也許是你的存在讓亞雷苟斯變得文明。在他父親的事情之後,他可不想在有著兩名龍王撐腰的人麵前表現得過於古怪。僅此一點,總有一天我得在你最沒有想到的某家小酒館請你喝一杯。”
他笑了,藍色的雙眼中也是笑意,薩爾發覺自己也在笑。他喜歡卡雷克,年輕的藍龍在他的半精靈形態下顯得相當如魚得水。薩爾意識到,卡雷克讓他想起德夏林,而這歡樂也變得苦樂參半。
他感到笑容正從他臉上退去。
卡雷克沒有忽略這一表情。“有什麽地方不對麽?”
“我們在旅程中遇到過另外一條龍,他和你很像。他叫德夏林,他是——”
“一名綠龍,”卡雷克結束道,眼神憂鬱。“過去式。”
薩爾點點頭。“他在我的旅程中幫過我,他帶我去時光之穴。他在那裏被殺死,當時我們進入冥想狀態,而那個刺客伏擊了我們三人。”
他抑製不住話語中的憤怒。
卡雷克點點頭,“有效……但這是懦夫的做法。”
一刻沉默。
“是的,”他說道。“我被困在最後的那條時間線時發覺了他的身份。你可能不知道艾德拉斯·布萊克摩爾的名字,對此我感到高興。幸運的是,他在這條時間線中幾乎沒有作為。當我還是一名嬰兒時,他找到我,把我訓練成一名角鬥士。他的目標是讓我帶領一支獸人軍隊,推翻聯盟。”
“顯然他沒能成功,”卡雷克說道。
“在這條時間線中沒有。在那一條中……我死於繈褓之中,而布萊克摩爾自己帶領著那支軍隊。”
“讓人心寒的情景,”卡雷克說道,“不過你說他是從時間線外攻擊你的。怎麽——?”他突然理解,雙眼睜大。“肯定是無限龍軍團把他拉出了時間線,好讓他追捕你。”薩爾點點頭。“他們……能這麽做真讓人煩惱。”
“自從我開始這次旅程以來學到的所有東西都讓人煩惱,”薩爾說道,他看著自己的杯子,“除了我得知魔法啤酒很好喝這一點。”
“那麽,為今天幹杯。”林天微笑著,三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卡雷克揚起藍色的頭,也笑了。
今夜雙月幾乎已滿,但那不會再變。亞雷苟斯沒法再等一個晚上來進行他的事情,他拍打著翅膀,像所有藍龍一樣沒有感到寒冷。嚴寒的夜空如此清晰,群星就好像散落空中的冰晶。
他盡心保證自己沒有被跟蹤,時不時地回頭看看。他向東而去,雙翼快速拍打著。考達拉崎嶇的山地漸漸轉變為更加溫和的景致。沸騰的水池,從神佑大陸地核徑直衝出,發出嘶嘶聲響。間歇泉,冒著蒸汽的泉水,以及澇原——他忽略了這些,全神貫注於他的目的地。
在月光下,龍眠神殿的尖塔顯得有些鬼魅。盡管受到損壞,這裏卻並非無人居住。如暗影,黑色、紫色、還有靛藍色的身影緩慢盤旋著,而其他身影則睡在神殿的眾多角落。兩條龍像是長著翅膀的巨大蜥蜴,懶洋洋地攤在最頂層鑲嵌花紋的地板上。
他被發現了。
幾名負責守衛神殿的暮光龍折離他們通常的路線,直直飛向亞雷苟斯,隨之一個聲音傳來,似乎無處不在,又似乎無處可尋。
“亞雷苟斯,瑪裏苟斯之子,”熟悉的聲音——就是這聲音在不久之前重要的那一天嘲諷過阿萊克斯塔薩和其他龍族的聲音。
“是我,”亞雷苟斯喊著表示回複。他在最頂層著陸。
然後謙卑地向暮光神父鞠躬。
克莉苟薩一直在沉睡,她緊緊蜷縮著,做著奇怪而擾人的夢。當她聽到她哥哥的聲音時,有那麽一刻她甚至以為自己還深陷在另一個噩夢之中。這一次,而且絕不是第一次,她發現現實要比她的夢境還要糟糕。束縛著她脖子的鐵鏈深深紮在地麵上,她盡可能支撐著自己,抬起頭望見她的哥哥對那個攻擊了他們所有人的混賬俯首稱臣。
她握緊自己的拳頭。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克莉苟薩,”他說道。“多麽欣慰……多麽出人意料……你還活著。”
“我要是能變回真身,肯定會把你的眼珠都挖出來,”她咆哮道。
“現在,現在,”暮光神父打斷了她,語氣中帶著愉悅,“我是多麽討厭看到兄妹相爭啊。”
克莉咬牙切齒,是亞雷苟斯背叛了她,讓他落入這……這……的魔爪。
她怎麽會如此天真?她從小就熟知他的兄長。她知道他一直都仰慕著他們的父親,但一個晚上他私下找她,說自己改變了心意,希望得到她的幫助時,她卻自願答應了他。
“跟我來,”他這般說道。“你和我……定能理出什麽計劃。克莉,我愛父親,不論他的所作所為。我們可以找到一個不用殺死他就能終結這場戰爭的方法。”
在那時,已經有許多人死去了。這也包括他們的母親,選擇站在瑪裏苟斯這一方的薩拉苟薩。她的死讓所有人都受到了深重的打擊,但是克莉仍然堅信他們需要阻止瑪裏苟斯。
“你真的這麽認為麽?”克莉這樣問道。曾經,她多麽想要信任自己的哥哥。
“我確定。現在我已看清,你才是對的。讓我們看看我們能夠做點什麽,也許當我們拿出什麽可靠的計劃時,生命縛誓者就會聽我們的了。”
於是她跟著走了,自願而信任地走了,胸懷希望和博愛,身懷腹中的未來。而他則將她,還有她腹中子嗣,如值錢的獵物般,交給了暮光神父。
她喉頭的話語哽咽著,五味雜陳的心緒讓她甚至說不出來話。他賜予了你什麽樣的力量?他應允了什麽樣的謊言?你知不知道他會對我做些什麽?你有沒有過哪怕一刻的猶豫?
但是她不會讓他得到滿足,便把這些苦澀的話都吞了回去。
跟她說過話,並且確定暮光神父對他的囚徒還沒有什麽不滿之後,亞雷苟斯把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主人身上。
“討論進展得如何?”暮光神父詢問道。“越快明確需要什麽,對我們就越有益處。”
“這……很尷尬,”亞雷苟斯坦言道。“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確定應該如何繼續。我們以前從沒有這麽做過。”
聽起來他對自己的話很不確定——這是克莉苟薩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想要得到保證,她意識到。他想要知道他做得很好,確保他取悅了這個怪物。這念頭讓她直犯惡心,但她依然保持沉默。她所領悟的這一點可能對卡雷苟斯很有價值——前提是她能夠想個方法讓自己重獲自由。
“你允諾過我,說你會找到一個方法——而藍龍軍團會選擇你作為他們的新任龍王,”暮光神父提醒他道。“要不然你又能怎麽樣如你答應的那樣帶他們到我這裏呢?”
“我確定我會被選中,不論過程如何。”亞雷苟斯迅速說道。
當然,克莉苟薩想。他們的父親已死,在巨龍軍團中,沒有守護巨龍的藍龍隻能孤軍奮戰。但是另選新龍王?這怎麽可能呢?是泰坦們委任守護巨龍的,低等生命們有可能做得到這種事情麽?
“我們需要你。我們需要喚醒我們的勇士,而為了擊敗巨龍軍團,他就必須擁有一支軍隊。”
“他們必敗無疑,我保證!”亞雷苟斯的聲音中滿載著欲望。“我們會打敗他們,然後摧毀這個世界。隨著暮光之錘降臨,萬物必將消亡!”
一支軍隊,一支由他們藍龍所組成的軍隊……
克莉苟薩閉上眼睛,強忍著淚水。亞雷苟斯和當年父親一樣迷失了自己。
“我定將把他們帶給您,克洛瑪圖斯定將存活。”黑暗中他的雙眼閃爍著,身體因期待而挺直。
暮光神父微笑著。
“您將擁有他們和我的力量,專注於此項任務,暮光神父。但是……在我把他們交給您之前,我得先擁有他們。”
“但是……?”
暮光神父意識到了這其中的不確定,克莉也有所察覺。她心中苦痛地綻放著希望,事情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您警示過我的那個獸人。他來了,如您所畏懼的那般。”
薩爾!陰影之中的克莉苟薩一直把自己的頭轉向一旁,禁不住笑了出來。
暮光神父詛咒著。“這會讓我們的主人不快。”他說道。“我被告知布萊克摩爾會阻止薩爾。告訴我他迄今為止都使了什麽壞……還有為什麽你沒有親手把他殺死。”
亞雷苟斯緊繃著臉。“我嚐試過,但是卡雷苟斯不讓我這麽做,況且那是公開場合。”
“薩爾隻不過是個獸人!”暮光神父喊道!“你本可以在任何人提出反對意見之前就殺了他的!”
“兩名龍王派他來我們這裏!我沒有辦法在不引起懷疑或是與我的眾多龍族成員樹敵的情況下解決他——我要是想成為守護巨龍,我需要他們每個人!”
“我必須得像個嬰兒一樣,一步一步帶著你走麽,亞雷苟斯?”
強大的巨龍竟因為這諷刺而顫抖了。
“安排一場意外!”
“你在這裏很安全,這裏沒有眼目專注地觀察你的弱點,”亞雷苟斯憤怒地喊道。“當你沒有置身其中時,你提及意外可說是輕而易舉!要是發生任何事情,他們都會懷疑我的!”
“你覺得我對於隱藏一人的真麵目一無所知麽?”暮光神父仰天長笑。“我在我的族群中活動,如同你在你的族群中活動一般,而沒有人能夠看穿我真正的計劃。你需要掌握這種技能啊,年輕的藍龍。”
“卡雷克已經影響到了許多人,讓任何人思索為什麽我這麽堅持要讓一個普通獸人去死,這種事我可承擔不起。”
“他可不是什麽普通獸人!”暮光神父反駁道。“你不明白麽?如果你不先下手為強,薩爾就會消滅你!此為我願,亦為死翼之願!你會隻是因為害怕被指控就違背我們主人的意願麽?我覺得你害怕的東西可不太對!”
“卡雷克已貼身保護他,”亞雷苟斯囔囔道,但是他的頭已經低了下去。“我不能做任何事情,但是至少我們知道他身處何處。我們可以觀望他,也許就會有個什麽機會。很快這些都將不再是問題,因為我將成為新的守護巨龍。然後一切就將按我的心願進行。”
“你看到他了麽?”
暮光神父的問題和突然轉換的話題讓兩條藍龍都感到困惑,一條是他談話的對象,另一條則在側耳偷聽。
“看到誰?”亞雷苟斯問道。
“再次起飛,”暮光神父說道,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飛向西北方,找到他然後回到我這裏,去吧。”
亞雷苟斯點點頭,飛入夜空之中。暮光神父邁步走向平台邊緣,觀望著。嚴寒讓他的呼吸變成了一團一團的空氣。
克莉苟薩深呼一口氣,現在她知道亞雷苟斯是被派去觀察誰了。
克洛瑪圖斯,有著數顆頭顱的他,永遠不應呼吸這世間的空氣,她的血親選擇結盟的就是這種惡心的怪物。暮光神父望向她,讓她為之一顫。
“他會死去,”他像是交談一樣地說道。“我知道你肯定知道這一點。”
“亞雷苟斯?當然,”她尖銳地答複道。
“我不想走過去折磨你,”他說道。
“卡雷克會死,你也會,沒有人能夠同時抵抗克洛瑪圖斯和死亡之翼。在他的折磨之下,即便是這個世界也會痛苦地發出呐喊。”
“卡雷克也許會死,”克莉苟薩同意道。“我也有可能會。但是會有人對抗死亡之翼和他的兒子創造的這個東西的。”
克莉為卡雷克感到極為自豪。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發覺亞雷苟斯已經背叛了他們,抑或他隻是想要確保薩爾不會因為任何人出於任何原因而受到傷害,很顯然藍龍軍團中已經有足夠的理由讓他小心行事。
一隻手伸向那貌似簡單卻禁錮了她的鏈條,另一隻手伸向她的腹部。她體內翻滾著一股似曾相識的折磨和悲傷,她飛快地呼吸著,讓那疼痛在她身上來回遊走。不論和克洛瑪圖斯,和他的幾個頭,還有和死亡之翼戰鬥的年頭有多麽可怖,她都不會讓自己倒下。隻要還有希望,她就不會倒下。
翅膀如歌一般,擊打著寧靜的夜空,被完全馴服的亞雷苟斯回來了。
暮光神父直直地望著巨龍。
“你將完成你所保證過的事,”暮光神父用非常,非常輕柔的聲音說道。
他麵前巨大的藍龍卻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