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滄嵐如此堅定的拒絕,天機老人不但沒有絲毫怒意,反而笑的愈加開懷,微閉著眼盯著眼前那滿是警惕的女子,笑道:“依滄嵐宮主之能,若要強行奪取靈元似乎並不難。老朽好言相借便是希望能不傷及滄嵐宮主,若宮主不領情,那可就莫怪老朽欺負一個小姑娘了。”
“好言相借?”握劍的手沒有絲毫鬆懈,滄嵐漠然直視老者,“仙者借的是滄嵐的命,滄嵐又如何領情?”
“那你覺得以命相搏,就能為你挽回性命?”天機老人仍舊笑問道。語氣裏的自信和肯定,早已讓人忽略了他那笑得和藹的臉,這般模樣的老人,他的話卻句句要人性命。
“若仙者不能放過滄嵐,滄嵐隻好自謀生機。”
“如此看來,滄嵐宮主你確定不肯就範了?”天機老人笑意凝固,冷睨著滄嵐沉聲道:“既然如此,滄嵐宮主自求多福。”
滄嵐淡然一笑,“滄嵐領教仙者之能。”
話音未落,手中寒劍翻轉之間已經橫向半空,滲著絲絲寒氣的冰冷利劍徑直往天機老人刺去,神器之能非同尋常,隨著滄嵐氣聚劍身,寒劍本身已是極具威力。而那天機老人佇立原地,緩緩將手背在身後,麵對滄嵐襲來的劍竟是無絲毫懼色。心知對手非與常人,滄嵐不敢大意,一手執劍,另一手指拈一訣隨那寒劍而去。
眼看就要接近天機老人,天機老人卻依舊紋絲不動,隻是腳下如生疾風,整個人急速往身後倒退。二人如此追了一段距離,已經是到了靜虛殿前的廣場之上。滄嵐心下生疑,天機老人也在此時赫然頓住,手掌暗中聚起一道真氣竟是生生的握住了寒劍。
滄嵐詫異,緊隨著便是一股力量順著劍身向自己行來,當機立斷,滄嵐放開手任由天機老人將劍奪去,起身飛往半空,下一刻,一束流光順著劍柄飛出徑直打向靜虛殿那一片廢墟,緊隨著便是爆破之聲傳來,流光所及之處已是遍地碎石,寒劍也重重的跌落在地。
傳說天機老人乃盤古開天辟地之時便已經存在的神人,其實力幾乎可以與天帝天尊相比,自然不容小覷,滄嵐雖然修行千年,終究不敵這位上古神人。
即便深知實力懸殊,滄嵐卻依舊不願放棄。麵對天機老人再次襲來的一掌,她隻能徒手應戰。雙手聚與胸前,心中默念口訣,周身頓時如寒冰籠罩一般築起一層結界,天機老人一掌如泰山壓頂之威打向結界。
又是一聲轟然,兩股力量相撞,天機老人在半空被震退倒飛幾步,而滄嵐卻是無法承受天機老人那一掌之威,不但結界碎裂,更是傷及心腑,整個身子也再無法自由平衡半空,竟是往下倒落。天機老人看準時機,右手立即在左手手心描畫著什麽。
飛速成形的圖案,隨著天機老人再向滄嵐一掌,那圖形也在無限晃大,如天降封印一般往滄嵐而去,勢要將其困住。落地的滄嵐忍著身上劇痛喚回寒劍,寒劍剛剛到手心便是那封印壓來,不容遲疑,滄嵐再次氣貫劍身欲衝破那封印。
這一次,用盡全力。若能衝破,可再尋找機會逃離,若衝不破,便隻能聽天由命。
但力量的懸殊卻是無法估量的,封印硬生生的將寒劍之力壓負,封印上的天機老人利掌再至直向滄嵐頭部,麵對上空逐漸接近的人,滄嵐已被那封印困禁的無絲毫反抗之力。
人鬥不過神,神也鬥不過天。
忽然,遠處一道華光攜強勢之力衝破封印阻在天機老人與滄嵐之間,無論天機老人如何施展修為,都攻不破那道華光半點界限。等那道華光消失之時,地上滄嵐早已消失無蹤。
收回手,天機老人環顧四周,遍地狼藉放佛經曆又一場劫難,深邃的目光遙望著天際,老者不禁疑惑:“此人氣息純正,修為高深,能在我的手中救人,這世間除了天帝之外,又能有誰有這個本事?”
自問無果,天機老人隻好暫且離開。
天宮內,瀾歌天帝二人正在談論著關於明日婚宴一事以及風然的安置,天宮外白老不知為何突然急速奔來,天帝見白老這般急切,便結束了與瀾歌的討論,轉而問道:“白老何故如此驚慌?”
白老匆匆上前行了一禮,這才起身正色凝重說道:“回稟陛下,方才神月鏡有動靜了。”
“什麽?”天帝瀾歌二人同時一震,天帝追問:“究竟發生了何事?”
“方才老臣看守神月鏡時,忽然看到神月鏡有著輕微的顫動,就上前去查看,哪知那鏡中竟是浮現一副場景畫麵。”
“什麽畫麵?”瀾歌斂眉問,神情嚴肅,語氣更是急切。
白老望著瀾歌,沉聲一歎之後,方才解說:“神月鏡中顯示,天機老人正與滄嵐宮主在玄月穀大戰,並從那鏡中看出滄嵐宮主根本不敵天機老人神力,已被封印控製,並且……”
白老還未說完,身旁一道白影如風而過,待他看清那人身影時,對方早已邁出了天宮。
麵對瀾歌突然的離去,白老也隻能向天帝望去。那高坐在上的神界尊者僅僅是默然的望著天宮外,眸光深邃,深情淡漠,分不清是怒還是不怒,總之便是這樣默然望著。
白老無奈,搖著頭低聲歎息,向天帝拱手恭謹說道:“陛下,滄嵐宮主離開魔界是取回靈元的絕佳之機,想來仙尊是擔憂靈元落入外人之手,所以才會如此急切,還請陛下恕罪。”
坐上尊者依舊不言,垂眼淡淡看了白老一眼,極為深沉,沉默片刻之後才道:“一切朕自有定奪白老先去看看神月鏡吧。”
白老一愣,聽那話中之意似乎並無怪罪,便也鬆了口氣,向天帝再次行了一禮之後就立即離開了。
華貴到雍容的天宮,天帝獨自一人坐在那裏沉默著,雙眼看著天宮外的七彩霞光,不知為何的竟是皺起了眉頭。
而遙在三界的另一重天際,千夜在書閣內翻閱著前日裏滄嵐所看的那本記載巫蠱之術的書冊,對於裏麵的內容他並無興趣,隻是對滄嵐為何會看這本書而疑惑。
千夜記得此書是巫女從巫族帶回來的,在巫女將書中所有下蠱之法和解蠱之法學會之後,這書便被一直放置在了書閣內。看著書中內容,千夜隻能用一句話形容,萬不能得罪施蠱之人。
這裏麵有各種蠱毒,可以讓人各種死法,活法,可以讓人笑讓人哭,也可讓人愛讓人恨。施蠱之人可在毫無感覺的情況下下蠱,但解蠱卻要經曆千辛萬苦。
搖頭一笑,千夜順手將書冊丟了回去,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時,卻仿佛想起了什麽,又將那書冊拿起來重新翻到了其中一頁,裏麵記載的是噬情蠱。
“噬情,斷情絕愛之蠱,無性命之危。中此蠱者,一旦生情,由心而起至全身必將疼痛難忍。可將蠱融於血水,且再無法取出。”
書中字,字中意,千夜一字一字去體會。
“稟少尊,外界魔人送來一封書信,說是要交給滄嵐尊上。”書閣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打破了沉靜的書閣,千夜放下手中書冊淡淡道:“拿進來。”
緊閉的大門應聲而開,門外光線也迫不及待的灑落進來。
“是!”閣外侍者手捧一封書信小心翼翼的邁入,低垂的頭不敢看千夜一眼,將書信遞到千夜麵前時,手已經有些輕微的發抖。
“下去吧。”千夜緩緩開口順手接過了書信,那侍者也躬身退了下去。
千夜疑惑的將封頁拆開,心中隻想著會是何人給滄嵐送的信?並且此人還能夠聯係到魔界在外的族人?
隨著宣紙被逐漸拆開,一股清淡的墨香撲鼻而來,略看了一眼這字跡,千夜已能猜出這封信是誰寫的了。
“滄嵐,幻境之城一行,我已查清當年之事確實存有誤會,詳細情形待你我見麵之後一一解說,我需得即刻趕往大阿山救出風然,你勢必要拖住千夜,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告訴他瀾歌便是千月一事,待我救出風然之後,再讓他父子三人相聚解清誤會。公子雪霽。”
信,從手中滑落,懸空的手就這樣僵在那裏,忘了收回,忘了放下。
他看到的是最後那一句,腦海裏不斷徘徊重複的也是那一句。他努力忍耐,忍得眉心都在顫抖,忍得整個頭部都在脹痛。
瀾歌便是千月!瀾歌便是千月!
天界第一仙尊竟然會是千月,會是當年那個被風羽一掌打落懸崖的千月?公子雪霽信中是這個意思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告訴自己?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嗬……嗬嗬。”千夜不知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隻是忍不住笑,笑的心都在抽痛,也從未如此狼狽。目光落在地上那紙書信上,他隻覺得尤為諷刺。
“瀾歌怎麽可能是千月?他怎麽可以是千月?他為什麽要是千月?”一連串的疑問,是無法接受事實和答案的自欺。一千年了,兩個人鬥了一千年,明爭暗鬥,你我不容。眼看著這樁恩仇就要劃上結局,可到最後竟然告訴他,那個他想要殺的人是他的親弟弟,是當年他最疼愛的千月,這殘忍的現實叫他如何接受?又叫他如何來麵對?
懸空的手重重垂落,千夜皺眉凝視著地上的書信,萬般思緒湧上心頭,若瀾歌真的是千月,他為何還要與自己為敵?若他真的是千月,又怎麽可能放下殺母之仇與大阿山聯姻?這樣的千月,還是當年自己寵愛的那個人嗎?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天界的陰謀,天界就是要讓自己和千月兄弟相殘?
那為什麽滄嵐也要隱瞞自己,還有公子,他們既然早已知道,為何不告訴自己隻言片語?千夜不明白,他也無法明白,這兩個自己視為生命的人到最後依舊還在欺瞞。
“瀾歌,千月……哈哈哈……”千夜放聲苦笑,笑的悲痛欲絕,“好狠的天界啊,不管成敗與否,輸得人都是我,都是我……”
一股強大魔力從體內爆發,將四周排放整齊的書架震倒在地,由於排列較近,導致那些書架一排接著一排倒下,兩物相撞而爆發的響聲充斥著整座書閣,直到最後一排倒地。
而處於淩亂中的人早已盛怒滿身,緋紅長衫飄揚不止,滿頭青絲瘋狂亂舞,泛著腥紅之色的雙眸如那嗜血魔物般狠絕陰戾,微微勾起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殘忍的弧度,而從中道出來的話語,更是絕情。
“既然你們那麽希望我們父子三人團聚,那就完成你們的心願,我們一家人……團聚……”一字一句,字字帶恨。
凜然轉身,紅衫飛揚,一步一步往閣外而去,被仇恨蒙蔽的人尋不到一絲清明,唯一想要的僅僅是讓那些辜負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藍魅得知書閣發生的事後即刻趕了來,等她到的時候所見的隻是一片狼藉,千夜早已去了天潭。
望著被毀的書閣,藍魅心頭尤為震驚,書閣一直是千夜在魔界最常停留的地方,裏麵諸多書籍千夜愛之惜之,以往連打掃都是命人小心謹慎不可損壞,又怎麽可能會將它毀了?
擔憂不已的藍魅生怕千夜會出事,轉身立即趕往天潭,卻被天潭外守留的人告知,“少尊不許任何人接近天潭。”
一句話便將藍魅阻隔在外,雖然擔憂,她卻無法不遵從千夜命令,暗自一歎,她隻好回了魔宮命人將書閣重新整理,自己則是與極為魔將護法去魔營為明日之戰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