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二百九十二章 枉費苦心

血紅的天際,翻滾的紅雲,灼熱的氣息流竄在魔界每一個角落。

玄武岩林外,藍魅負手而立,一襲黛藍勁裝將身形襯的恰到好處,冷豔的麵容依舊予人不敢靠近的淡漠。她抬眼望著天潭方向,靜靜等著裏麵久不見身的那個人。

靜等的人似乎站的太久,雙腿已有些發軟,便準備尋一處可以落座的岩石暫時緩解乏累,哪知剛剛坐下,便有一侍者從天潭裏向這邊走來。

那侍者跑到藍魅身前躬身行禮道:“啟稟護法,少尊讓屬下來請護法往進去。”

藍魅心頭一喜,但神情仍舊十分淡漠,她對那侍者淡淡道:“走吧。”說完人已大步往天潭而去,侍者緊隨其後。

依舊是那一片荒蕪的地境,滿山紅石和滿地血潭構成的奇異景象,卻為這片荒蕪地境平添幾分壯麗。藍魅徒步行走至一座高山下,抬頭望著那高山上迎風而立的身影,朗聲稱道:“藍魅見過少尊。”

高山上的人傲然而立,風卷衣袍,墨發亂舞,緊閉的眼似沉思,似醞釀。任由著熱風撲麵,俊逸麵容被那紅空映得微微泛紅,可即便如此,他渾身散發的依舊是那如地獄修羅一般令人窒息的沉冷陰鬱之氣。

藍魅起身望著高山上的人,目光下意識往那最大的一個深潭望去,所能見的也僅僅是叱天獸的背麵,印象中那深潭足有數十丈大小,雖未探查過深度,但想來定然也不淺。再觀那叱天獸,竟然整個背麵都是暴露在潭外而無法完全侵入潭中,她實在很好奇叱天獸的真容。

“關於此戰一事,魅兒可都有交代下去?”高山上的人緩緩開口,聲音雖輕,卻清晰的傳入藍魅耳際。

藍魅收回那緊盯著叱天獸的目光,再次仰望千夜,“一切魅兒都已按照少尊之前的計劃處理妥當。”

“天界可有何動靜?”

“據探子來報,天界如今除了正忙碌瀾歌大婚一事之外,並無其他動靜。”

山上的人沉默了許久,才道:“依外界時辰來看,這是什麽時辰了?”

藍魅皺眉思索須臾,“應該是將近未時了。”

山上的人似乎在想著什麽,想了許久之後才道:“這段時間裏,可有人匯報滄嵐的消息?”

藍魅驀地皺眉,心思飄回了來此之前,有人將滄嵐在玄月穀和大阿山的事匯報給藍魅,藍魅當時還有些訝異,後來詢問之後才得知,滄嵐在離開魔界時千夜便已經派人暗中追隨,也吩咐不管對方身處何地都要將她的一舉一動匯報給自己。藍魅聽罷後沒有任何表示的便吩咐那人離開了,她沒有再過問滄嵐的事,隻是派人去尋公子雪霽。

可麵對千夜的疑問,她猶豫片刻之後,才淡淡道出兩個字:“沒有。”

千夜沒有繼續追問,閉上眼吩咐藍魅先離開,藍魅心中雖想再與少尊相處片刻,可麵對那人冷淡至極的態度,她隻有落寞而去。

……

昔日悠閑寧靜的後山,因為那一戰而遍地狼藉。

風少璃緩緩蹲下身將折斷的海棠花枝拾起,枝上的花朵也幾乎落了個幹淨,光禿禿的枝條倍顯蕭索。而那唯一的海棠樹也不知被何人所傷,竟生生的段成兩截。

空氣中還餘有海棠花淡淡的香氣,卻不再如曾經那般濃烈。四周混亂不堪,亦無人前來打理。風少璃手中握著枝條,抬眼默默注視著那被風羽封住的洞穴口,不覺間兩行清淚驟然滑落。

就在她暗自傷神之時,一隻手忽然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頭,風少璃慌忙抬手欲將自己的眼淚拭去,哪知身後來人已經開口說道:“想哭就哭出來,不用委屈自己。”

溫和沉緩的語氣,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懷。

風少璃垂首輕輕搖頭,淚水還掛在臉上,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更讓人心生疼愛。背對著身後的風朗,她低聲哽咽著,“風朗師伯,少璃沒事……”

風朗沉聲一歎,“如果沒事,又為何跑到後山來獨自傷懷?”

風少璃隻是落著淚,不語。

“我知道你是在為風然而傷心,但事已至此,傷心也挽救不了事實。更何況那是他自己選擇要離開的,即便不能幫他,但不阻攔他,也算是一種成全。”

“但風然師叔那般摸樣,又能撐得過幾時?”風少璃回身問風朗,“師伯,風然師叔為何會變成那副樣子?這件事究竟和我父親有沒有關係?”

風朗皺眉,神情甚是嚴肅:“少璃為什麽會這樣問?”

風少璃淒楚的望著風朗,“之前在幻境之城時,千夜曾說是我父親害的他家破人亡,而我很早以前也聽說風然師叔是自己退隱三界的,既然是自願退隱,又怎會變成那副模樣?這中間究竟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父親……父親他……”

“你父親……”風朗欲開口,可話到嘴邊卻又沉默了。深深的看了風少璃一眼,他轉過身望向那被封的洞穴,“這件事的真相少璃並不需要知道的太過清楚,因為這是我與你父親共同為之,後果也該有我們二人承擔,你和少靈少月都不該牽扯進來。”

風少璃上前走到風朗麵前繼續追問道:“但這件事已經關係到整個大阿山了,少璃既為大阿山一份子,又為何不能知曉?”

風朗沉默了,仰著頭不再看風少璃一眼。

似看出風朗不願繼續回答,風少璃也不想為難這位長輩,收回目光回望著那株海棠,目光淒涼而悲切,“曾經我以為自己擁有很多別人沒有的,父親是大阿山上神,又有疼愛自己的風朗師伯和風然師叔,更有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瀾歌,可是如今……如今這一切都變了,父親什麽都不願告訴少璃,少月處處與瀾歌作對,風然師叔又不知所蹤,而瀾歌……瀾歌……”

想到方才那一幕,風少璃心頭更是一陣悲痛。

滄嵐為護公子雪霽等人孤身應戰,誓死也要守住公子雪霽二人逃生的那條路。風羽等人無奈之下隻好決定先將滄嵐製服,最終也確實去他所願,滄嵐一人根本無法同時對付六個人。

風少璃清楚的記得瀾歌是如何帶走滄嵐的,即使他嘴裏說的是交由天帝陛下處罰,可當時他眼裏隱忍的不舍與擔憂卻深深刻進風少璃心裏,又想起在這裏瀾歌為護滄嵐不惜與自己父親對持,風少璃更是痛苦不已,她深愛的一個人,為何偏偏與自己在意的越是想著,心就越覺得委屈,眼淚更無法控製,風少璃低聲哭著,字字悲苦,“師伯,你說,是不是少璃太貪心了,是不是少璃想要的太多,反而失去的也就越多……瀾歌他……他根本就不屬於我……”

之前那一切風朗自是看在眼裏,也明白風少璃此刻心情。上前走到風少璃身旁,安慰道:“傻孩子,並不是你貪心,而是那些東西本就歸你所有,你與瀾歌之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本沒有屬不屬於這一說。瀾歌有他的責任與承擔,而這責任裏麵便包括了帶滄嵐回天界,如今正是天魔兩界的緊要關頭,瀾歌自會衡量斟酌。”

風少璃側麵望著風朗,隻聞風朗又道:“不要不信任自己,你與瀾歌很快就要成婚了,我相信瀾歌的為人,既然他能答應,自然也是能做到。”

“真的嗎?”風少璃有些不信。

風朗一笑,笑的尤為溫和,“隻要你相信,便是真的。”

風少璃微有疑惑,可細細想著風朗那一番勸說,其實也是在理的。滄嵐是天界的罪人,瀾歌帶她回天界理所應當,至於在瀾歌眼裏看到的不舍……

那也許隻是自己的一種錯覺,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才會異常敏感。敏感到不允許瀾歌與任何女子接觸。

深深吸了口氣,風少璃抬手拭去臉頰的淚跡,放佛看開了一般輕鬆的說道:“我相信瀾歌,我也相信我父親,我相信大阿山每一個人。”

風朗笑笑,不語。

風少璃繼續道:“若非千夜引起,這一切也許都不會發生。我隻希望這次若魔界真的攻打天界,天界能將其製服,也免得蒼生凡塵蒙難。”想了片刻,風少璃又道:“師伯,我想先去看看父親。”

風朗點頭,“去吧,另外……有些話不該問的,就別問。”

風少璃淡笑著點了點頭,向風朗欠身施了一禮之後,便離開了。待她走後,風朗這才回頭望向那被風羽以封印鎖住的洞穴,心裏百感交集。

魔界與天界時辰相差無幾,在數個時辰後,玄武岩林再次迎來一道人影。

不知為何,藍魅每當自己將手頭上的事處理妥當之後就會來這裏等待千夜,如今時隔幾個時辰,藍魅第二次前來玄武岩林,而這次,她相信千夜必然會出現。

因為再過幾個時辰,便是瀾歌大婚之日,也是魔界席卷天界之時。魔界萬千將臣早已整裝待發,隻等千夜一聲令下,他們隨時可以為魔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時間緩慢流逝,可那個人終究還是沒有出現。

藍魅獨自走在岩林內徘徊,不遠處有侍者匆匆而來,藍魅見此人如此慌張不成體統,臉色已在不覺間變得尤為冷漠。

那侍者慌慌張張的跑到藍魅身前躬身抱拳說道:“啟稟護法,公子回來了?”

“哦?”藍魅詫異的看著那人,疑惑倒也代替了她的怒意,“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不過半會兒。”那侍者的聲音異常低沉,拱了拱手繼續道:“公子此刻正在書閣,並且還帶了一個人回來,說要立刻見少尊一麵。”

藍魅聽罷,心中想著之前聽說天界的事以後,她的確已經盡力派人去尋找公子雪霽,但沿途而來,都沒有公子雪霽半點人影。如今公子雪霽突然回來,不知是為何故?而那帶回來的人,又是何人?

如今正是緊要關頭,藍魅也不願再出什麽意外,便欲回書閣一探究竟。恰在此時,天潭方向一道人影突然淩空而來,緋紅長衫隨風飄揚,冷然氣質如那寒冬幽月,卻偏偏又因那一襲紅衣而妖冶如魅。

隨著身影的緩緩落地,藍魅與那侍者已同時躬身抱拳行禮,齊聲道:“少尊。”

落地的千夜並未停下腳步,一揮衣袖人已往魔殿方向行去,陰沉冷絕的神情更是看的那侍者膽戰心驚,藍魅似乎習以為常般走在千夜身旁,輕聲道:“少尊,這次閉關可有收獲?”

“魅兒什麽都想知道?”

藍魅眼神一滯,隨即勉強笑道:“是魅兒多問了。”

千夜繼續向前而行,比昔日更加拒人於千裏的感覺令藍魅尤為惶恐,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千夜一眼,隨後才道:“方才有人來說公子回來了,正在書閣等候,並且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行走的人腳步倏然停止,千夜側麵問藍魅,“什麽人?”

藍魅低著頭,道:“魅兒也是剛剛才得知,正準備去魔殿一探究竟,見少尊出來就沒來得及。”

千夜見此,便也沒再多問,又繼續走了幾步,忽似想起了什麽的他轉頭問藍魅,“這段時間裏,依舊沒有人來匯報滄嵐的行蹤?”

藍魅腳步微頓,可隨後忽又淡笑道:“倒是有人來說滄嵐尊上去了一趟玄月穀,除此之外,就再沒人來匯報了。”

千夜沒再追問,隻是自顧的往書閣方向而去。步伐要比之前更加快速,仿佛要馬上趕到書閣去見公子雪霽。藍魅以為少尊是太久沒見公子故才如此急切,欲繼續追隨,可跟了幾步之後隻聞身前之人忽然道:“我自己去書閣便可,魅兒先去魔殿等候,我隨後便去。”

藍魅恍然抬眼望著千夜逐漸遠去的背影,沒有絲毫遲疑,沒有半點理由,那道冷漠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視線之中。

她將攻打天界一事吩咐妥當之後便一直在這裏等,等著千夜出來,等著他現身。

可是……他還是那樣完全看不見。

書閣內,公子雪霽將風然扶著坐在了書閣一個角落裏備用的沉香木榻上,他本意是想讓風然躺下歇息的,怎奈何風然執意不願躺下,公子雪霽無奈之下隻好先將他扶著坐好,並且也命人去取些魔界最好的療傷丹藥來。

“你現在感覺如何?”公子雪霽十分擔憂風然傷勢,魔界的氣息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何況風然現在這副病軀。

風然艱難的搖搖頭,微睜著眼看著公子雪霽,“不用擔心,隻是剛剛離開那洞穴,對外界有些短暫的難以適應,等過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你快些去大阿山將滄嵐姑娘救回,麵對風羽等人,她一個人根本無法應付。”

公子雪霽皺著眉,神情尤為凝重,“我想,即使我現在趕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咳咳……”一時心急,使得風然頓時劇烈咳嗽起來。正準備邁進書閣的人聽到那咳嗽聲,望著閣內明亮的燈火,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向閣內緩緩走去。

“若非因為我,滄嵐姑娘也不會遭此劫難。”風然麵色蒼白的望著公子雪霽,帶著些許乞求之意,“倘若滄嵐姑娘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此生都不會心安。”

公子雪霽歎了聲,這件事他又何嚐不是同樣自責?迎上對方那乞求的目光,他無奈搖頭道:“風然,滄嵐一事,我會負責到底,如果她真的落入天界手上,我自會想辦法將她救出來,但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與千夜瀾歌之間的事。我相信滄嵐此次去大阿山的原因定然也是為此。如今唯一能阻止千夜的,隻有你……”

“你就真的認為他有這個能耐阻止得了我?”

冷寒的語氣如那雪上寒風,冷徹入骨,又恨入心扉。隨著話音而至的還有一道刺眼紅芒,聞此言的公子雪霽與風然同時怔愣。待公子雪霽回頭時,隻見一道血紅劍芒如疾風過境般徑直往風然身上刺去,身影閃過時帶著的恨意和怒意,將整個書閣都渲染的如同九幽深處,勢要一人魂消魄散才肯罷休。

“千夜,住手!”公子雪霽厲聲冷喝,欲上前阻止卻被那道身影強大的肅殺之氣震開數步遠,身體撞擊在書架上又是一陣強烈痛楚,再看那道刺眼的紅衣身影,正手執冥痕穩穩的站在木榻前。

劍,足有半寸是淹沒在風然心口的皮膚裏的,頓時便有一股鮮血順著冥痕劍鋒緩緩流淌。紅色的鮮血,如嗜血的狂魔,讓那執劍的人禁不住恨,也禁不住怒。

此刻的千夜,除了滿腔恨火以外,就隻剩下殺意。握著冥痕的手在迎上那人坦然赴死的目光時,竟止不住的顫抖。可那些記憶不斷的從腦海深處翻湧而出,每一幕都是他無法原諒背叛,無法放下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