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環境,冷寂的氣氛,本就令人心生恐懼的魔殿,更因那坐上之人盛怒的情緒而顯得格外沉冷壓抑。
藍魅與幾位魔界長老護法接到千夜傳令之後立即趕至此處,本以為千夜突然召喚自己是有什麽事情宣布,可哪知等他們來了之後,那個人竟是紋絲不動的坐在那裏,賜予的也僅僅是淩人的怒意。
他們不知少尊為何生氣,更不知少尊突然召集自己來所為何事。在他們接收到的命令裏,今日魔界諸將要集結的時間和地點都不是此地。
千夜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雙目緊閉,呼吸略顯急促,眉心更是皺成一團。台下眾人相互對望著,眼裏都有那麽一抹惶恐擔憂之色。
突然,坐上之人放佛是想到什麽令他很生氣的事,緊閉的雙眸倏然睜開,冷眼直視台下眾人,那些將臣見此立即跪拜在地。即便不知少尊為何而生氣,可他們誰也不敢去觸碰他那根怒弦。
一瞬間,整個大殿氣氛都緊張到極點。
藍魅低垂著頭,心中思量著是否少尊知道了滄嵐在天界被擒的事,正想著,便聞那人冷冷的聲音傳入耳際。
“此時突然召集大家來此隻為一事。”冰冷的眸子掃視著下麵每一個人,放佛一陣冰冷的風。但他還是很努力的壓抑著,讓自己盡量看上去隻是因為性格冷淡的緣故。他不想將自己的情緒帶給麵前這些即將奔赴戰場的將士,以至於語氣甚為低沉,“曾經我說不惜一切毀滅天界的所有,現在……我也希望此行能帶回一個人。”
最後兩個字,目光已經落在了藍魅身上。
眾人聞此言,均是驚訝的抬起頭望向千夜,可迎上那冷寒的目光,又悄然垂下了。他們甚是疑惑少尊說的那個人是誰。
其中一人欲開口,王座上的人卻突然起身。這一動作嚇得那些將臣大氣也不敢出,心怕千夜會因此降罪與自己。
千夜俯視著匍匐在自己麵前的藍魅,一字一句都帶著十足的警告:“今日,同樣不惜一切代價將滄嵐帶回魔界。若有人阻攔,格殺勿論。“
千夜說完後淡淡看了藍魅一眼,目光甚是複雜。一直低著頭的藍魅定定的看著地麵,感受到千夜逐漸靠近的氣息,她也不為之所動,隻是靜靜的跪拜在那裏。
“今日這場戰爭是你們一心期盼的,也是天魔兩界數千年來恩怨劃上終點的時候。過多的話我不願多說,相信你們心裏都明白此行的意義。但是………”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人群中間的千夜緩緩停下了腳步,鳳眼凝視著魔殿外的天際,“無論成敗與否,我都希望你們是不虛此行。”
聽著那威嚴的聲音,跪拜在地的人不禁肅然起敬。妖王偷偷用餘光往千夜所在之處望去,所見僅僅是魔者的衣擺,以及那人邁出魔殿的身影。其他人都十分疑惑的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少尊突然召集大家就為了這件事而已?
其中一人正欲去問藍魅,哪知對方竟是突然起身就往殿外走去,同時傳來淡漠的話語:“吩咐下去,整軍備戰。”
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魔殿,隨著藍魅離去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大殿。將臣等人聞言,方才臉上的疑惑瞬間被莊嚴凝重代替,眼神更是無比堅定。
備戰便意味著即將進攻天界,此時此刻,沒有什麽能比這個更重要。
離開魔殿的千夜徑直往無琊而去,卻在臨近時被一道身影突然攔住去路。
千夜並未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除了沒有任何回應外,他幾乎是沒有看過藍魅一眼。側過身便從藍魅身旁走過,恍惚間,藍魅隻覺得身旁行過之人帶來的風都冷到極點。
得到千夜這般回應,藍魅心頭猶如刀繳,回身望著那道冷漠的背影,她不禁問道:“少尊是在責怪魅兒隱瞞她被天界擒住的事嗎?”
沒有回答,依舊沒有回到,千夜依如此前的速度往無琊而去。
“我不願你分心有錯麽?”身後的女子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微蹙著眉頭凝望著那道身影,她隻道:“如今大戰在即,我隻想少尊能好好閉關修煉有錯麽?為了一個外人,少尊難道就可以全然不顧你我之間的君臣之情麽?”
行走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回頭看藍魅。藍魅一步步邁向那個人,淡漠的容顏不知何時已是滿麵淒涼,“這麽多年來我盡心盡力的為你,哪怕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毫無怨言,可是……可是到如今,少尊卻對魅兒如此冷淡,難道在少尊眼裏,魅兒就真的僅僅是一個下屬,一個連替少尊著想的資格也沒有的下屬嗎?”
“魅兒。”一聲淩厲的喝斥,依舊止不住那女子的悲傷。此時的藍魅的確是很傷心,也很失望,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你以為很寵愛你的人,突然就把你丟棄了一般。並且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方才她是打算來向千夜道歉的,她也做好了接受處罰的準備。可千夜對她的視而不見令她真的無法接受,她那麽重視的人,她那麽敬重的少尊,怎麽可以將自己視作空物一樣不聞不問?
緩緩走到千夜身後,看著那直挺的身姿,如墨幽長的黑發,藍魅禁不住失聲苦笑了起來,笑聲哀涼淒婉,動人心魄,“魅兒從來不求什麽,也不希望少尊能給與魅兒什麽,其實隻要能陪在少尊身邊,魅兒就已經知足了。但是……但是魅兒真的害怕少尊會憎惡魅兒,如果魅兒做錯了什麽,少尊盡管責罰便是,哪怕是要魅兒賠上性命。可魅兒就是無法接受少尊會因為滄嵐而如此冷漠待我。”
不知何時,眼睛已被溫熱的液體打濕,平日裏百般冷酷無情的魔界護法,卻也有這般柔情百轉時。越是望著那個人,她便覺得越加委屈,“也許少尊會覺得魅兒自私,而魅兒也不否認,魅兒的確自私,自私的不願少尊心裏有別的女子,更不願少尊娶那個人為妻,這麽多年來,我與少尊經曆了那麽事,為何到最後住進你心裏的人不是我,而是滄嵐,憑什麽?究竟憑什麽?”
說到最後,藍魅幾乎是哭吼出來的,她把這段時間以來心裏沉積的不滿和委屈全部發泄,把心裏最想說的話一次性吐個痛快。她不明白,那滄嵐憑什麽,她究竟憑什麽?
那為情而傷的心,為他而落的淚,都是一個女子永遠也無法逃過的情關。她一直無法明白,明明自己做的已經夠多了,可為何到最後他的心裏依舊容不下自己。而那個人明明什麽也沒做,憑什麽就占據了他全部的心。
她恨,她也悲。
千夜淡淡的站在那裏,不偏不倚,宛如雕成,雖然依舊散發著冷冽的氣息,卻不如之前那般不近人情,反而更多了一絲刻意疏遠。背對著身後那人,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足夠冷,“你付出的我都知道,也一直記在心裏,更不會憎惡魅兒。”沉默須臾,千夜才緩緩轉過身麵對著藍魅,“但是魅兒,有些東西,是不可能勉強的你明白嗎?”
“不能勉強?”藍魅似笑非笑的望著千夜,“少尊難道不是在勉強自己娶她為妻嗎?你真的是因為愛她才娶她的嗎?”
靜立的人驀地皺眉,眼裏有那麽一抹疑惑,仿佛藍魅說的話連他自己也困惑著。
藍魅繼續上前靠近千夜,直到他麵前半步的地方才停下,抬頭仰視著那雙困惑的眸,她道:“其實你娶她,根本就不是因為愛,你隻是想要報複她曾經的背棄……”
“藍魅。”
這一次,千夜是真的怒了。那一聲帶著殺意的藍魅讓眼前之人竟是沒能控製的倒退,而千夜同樣一步一步逼近,渾身散發著強極的弑殺之氣,嗜血的眸子似要將對方卷入無底深淵一般令人恐慌。
“不管我愛或者不愛,她滄嵐此生都隻能是我千夜的妻子。即使我真的隻是想要報複,這也是我與滄嵐之間的宿命,誰也逃不掉。同樣的,我們之間的事任何人也都無權參與,更無權去評判。”泛著陰沉之光的雙眸怒視著那個因為害怕而渾身顫抖的女子,“這一次的事我沒有在魔殿上直接說明處罰你,便是因為我一直都明白你的打算,複仇這件事我勢在必行,也不會因為任何人受影響,這是我對你以及整個魔界子民的承諾。但不代表你可以自作主張的去決定他人安危,滄嵐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但如果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我絕不饒恕。”
藍魅睜大雙眼惶恐的望著千夜,“我……”
可是不等她開口解釋,千夜人已大步邁進了無琊,殿門也在隨後被重重關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發泄他心頭怒火。
藍魅定定的望著那緊閉的大門,方才被嚇得血色全無的容顏此刻隻剩滿麵悲涼,並且還有溫暖的熱流從臉頰滑落。抬手輕輕擦拭著落下的眼淚,指尖濕潤的觸感比刀劍刺入肌膚還要疼痛。
“少尊……魅兒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低聲自問,何人能給與答案?此時此刻,她不禁懷疑自己在少尊心裏是否有那麽一席之地?隻是那一小塊地方重要嗎?
他心中塞滿了東西,或者說已經多的容不下任何人。
至少千夜是這樣認為的。
曾經他以為自己心裏隻有報仇,而報仇卻又包含了太多太多,那些過去就是他的全部,他未來的全部就是複仇。
因為如此,以至於讓他拒絕情愛,拒絕溫暖。
後來,是哪個後來,後來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心裏會多裝了一個人,多裝了一些回憶,多在意了一些得失。而這些都在那顆被塞得滿滿的心裏,安穩生根,最後無盡蔓延。
將沾了眼淚的指尖送至唇邊,淚水的味道不是魔者喜歡的,可她卻忍不住去品嚐,就好像舔舐自己的傷口一樣,品嚐他永遠不可能喜歡自己的這個事實。
轉身的刹那,是這麽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心涼與失落,帶著這份心碎的情緒,一步步邁回軍營,備戰。
無琊內僅有幾盞昏暗的燭燈,裏麵的景象並不是十分清晰,窗前一紅衣男子負手而立,透過軒窗那細小的縫隙,他能看見藍魅的身影逐漸遠去,直到消失。
即便大戰在即,他依舊可以如此冷酷決絕的去傷害一個人。如果他善於利用,大戰將至的情況下他應該選擇好言安慰藍魅,不讓她分心。而不是讓她變成現在這樣失魂落魄,要知道這般的戰士到了戰場根本無法全心應戰。
可誰又知道呢,他不怕傷害,卻獨獨厭惡欺騙與背棄。
自己待別人如此,也要求別人待自己一樣。
心如亂麻,千頭萬緒理不清。滄嵐的事,風然的事,隻要一想起那兩個名字他就十分頭疼,心情也會更覺壓抑。尤其是風然,那個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為何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現身?那些所謂的真相和苦衷究竟是真是假?被鎖住琵琶骨折磨一千多年麽?他的話可信麽?
可信麽?
驀然抬頭望著殿上的雕花頂,魔者覺得那根本不可信,如果他真有苦衷,為何要等到現在才出現?如果他真的是為了顧全母親而拋棄,大阿山又怎會親手殺害她?如果他真的會有仁慈,又怎麽可能忍心讓自己被風羽等人打入輪回之道而不聞不問?
腦海裏交織的全是過去與現在的記憶,書閣裏風然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昔日的回憶推翻,公子雪霽的解釋也變得毫無可信度,那些話不可信,根本不可信!
篤定這樣的答案,他就再沒什麽猶豫的了,一個不可信的人,本就不值得攪亂心事。
“風然,即便你的理由再多,也永遠洗脫不了你的罪名。”似自言自語般自我告誡著,告誡自己那個人不可信,也不可留情。
許是情緒變化太大,意識裏突然傳來叱天獸想要一窺心境的企圖,為了避免再有人因自己的情緒而受影響,他幹脆直接阻斷了與叱天獸的相互感應,轉身人便走進了裏屋。
拂開幔簾,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寬大的床榻,此時此刻他的眼裏也隻容得下那裏。
至那日醉酒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踏進無琊半步,就連滄嵐留在書閣那晚他一樣沒有回來,說不清是為什麽,隻是不想一個人獨自回去,回到這個空寂冰冷的無琊。
不知不覺人已走近了床前,被褥床帳都理的十分整齊。閉上眼,腦海裏清晰可見的是昔日在這裏發生的點點滴滴,她昏睡時的痛苦摸樣,她偷偷療傷不想被自己發現而故作冷靜的模樣,麵對自己的刻意為難她閉眼承受的模樣,每一個畫麵都是那樣真切,那樣刻骨。
睜開眼回頭看那麵鏡子,凸顯的鏡麵裏隻倒影他一人的身影,可他看著看著,分不清是鏡子裏還是身前,眼前竟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千夜,我能否……叫你星昴?”
“隻要你願意。”
“可是……你不喜歡。”
眨眼間,影碎,幻滅,眼前依舊隻有那麵鏡子,鏡子裏依舊隻有他一個人,一個明明很孤獨卻從不自知的人。
“嗬嗬……”禁不住的低聲苦笑,笑不盡幾多愁緒,抬手撫上那麵銅鏡,停留片刻之後又緩緩放開。隨後轉身離開,與此同時有一聲清響入耳。
是鏡子碎裂在地的聲音。
本就空寂冷清的大殿,這清脆的聲響顯得尤為突兀。
而在隨後門外又傳來一道聲音:“千夜,我有事要找你一談。”
殿外站著的人是公子雪霽,找到巫女之後他便離開了書閣,也幸好當日大阿山發生的事傳遍三界,前往幻境之城的巫女得知後立即趕回魔都,因為無法得見滄嵐與公子雪霽,她就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直到公子雪霽今日回來。
公子雪霽命巫女先為風然診治身體,自己則來找千夜一談。而他此刻手中正握有一封書信,其並非當日滄嵐交給巫女的那封,因為信上沒有任何字跡。
殿內有片刻的沉默,許久之後才淡淡飄來一句:“進來吧。”
緊閉的大門應聲而啟,待公子雪霽進去之後,門又再次被重重關上。
…………
長留山距天宮的飛程不算太遠,葉傾舞拿著師父給的令牌就往四象台跑去,繞過天宮躲過那些天降神仙,一路也算是暢行無阻。
可看守四象台的那四名守衛卻將葉傾舞攔住了,葉傾舞二話不說亮出師父給的令牌,並且一臉正色的說道:“我乃長留山瀾歌仙尊唯一的徒弟葉傾舞,今日特奉命前來探望滄嵐宮主,爾等還不速速退下?”
四人細看了那令牌一眼,似乎在確認是否屬實。葉傾舞見狀不禁有些微怒,“怎麽?還敢質疑本仙的話不成?看清楚,這可是長留山仙尊的令牌,難道還有假不成?”
“屬下不敢。”四人齊聲道,其中一人揮手讓另三人退下,他自己則是上前對葉傾舞行了一禮,隨後才道:“這裏麵關押的是天界重犯,屬下隻是奉命行事,還請仙者莫怪。”
“重犯?”葉傾舞冷哼道:“重犯我也要探望,你隻說到底放行不放行?”
那人再次看了葉傾舞手中令牌一眼,“既有仙尊法令,屬下豈敢不從。仙者請。”
不等那天將退至一旁,葉傾舞立馬就往四象台跑,看似近在咫尺的四象台要跑起來還是真需要些力氣,更何況那些在葉傾舞看來實顯多餘的台階。
四象台內的人盤腿而坐,雙眸緊閉,麵色十分蒼白,眉頭微微的皺著。懸於半空的神月鏡周身有流光絲絲縷縷的環繞,整個氛圍都是十分寧靜美好的。
天界霞光普照而來,整個台麵都被籠罩著,四周的雲層也被暈染,簇簇雲朵猶如描繪。若沒有那森嚴的四座雕像外,這裏倒是一個觀賞霞光的絕佳之地。
“嵐姐姐,嵐姐姐……”兩聲殷切的呼喚打破了這份安寧,葉傾舞眼看著就要踏進四象台了,心裏激動便喊了出來,本想跑到滄嵐身邊給她一個擁抱,卻被那層結界阻隔在外。
葉傾舞不死心的再試了一次,結界依舊無動於衷。
看著裏麵那個依舊安靜的人,葉傾舞急的有些語無倫次,“嵐姐姐……我是傾舞啊,我來看你了,嵐姐姐你還好嗎?”
裏麵的人仍舊紋絲未動。
“嵐姐姐?”葉傾舞往結界靠近了些,試著輕聲問道:“嵐姐姐你怎麽了?”
似乎裏麵的人無法感應外界一般,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不動不移,無聲無息。
“嵐姐姐?”葉傾舞擔心的呼喚著,希望能以此來喚醒裏麵那個人,聲音也一次比一次大,直到裏麵靜坐的人微微抬起了頭,她才停止呼喚。
睜開眼,依舊是四象台,目光移向懸空的神月鏡,原本微蹙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嵐姐姐,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聲音,滄嵐有些驚訝的回頭望去,赫然看見葉傾舞正站在那裏。
“傾舞,你怎麽會在這裏?”滄嵐邊說著邊起身往結界邊緣走去,她很十分疑惑,自己是拜托白老仙尊去尋瀾歌,為何來的人會是葉傾舞?
葉傾舞關心的望著滄嵐,“嵐姐姐,我方才一直叫你你都沒回答,我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嗎?”
滄嵐眼神微愣,旋即卻是垂眸微微笑了笑,“許是方才練功入了定,所以才沒能聽見傾舞的聲音,害你擔心了。”
“沒事啦沒事啦,隻要看到嵐姐姐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葉傾舞搖著頭揮著小手乖乖的說道。“不過下次真的不要這樣了,你這樣子真的很讓人擔心呐。”
葉傾舞本身就是一個長得十分可愛的女子,配上這般表情不禁更顯靈動,滄嵐笑望著葉傾舞,眼裏總是不自覺的流露出淡淡的寵溺,她總感覺在這個女子身上,還能找到一絲九音的影子。隨後想起了大阿山的事,到如今她還不知公子雪霽的下落,於是便問:“對了,傾舞可知公子雪霽與風然上神的下落?”
葉傾舞搖搖頭,“我不確定呢,不過聽仙山上的人說好像大阿山的人沒能找到他們,應該是逃走了吧。”
“那就好……”滄嵐低聲自語,若他二人沒能被大阿山的擒住,那麽隻要他們回魔界,阻止千夜的複仇計劃也不是毫無可能了。千夜,你可願相信他們?
“姐姐在想什麽?”。
“想著天魔兩界之間的事。”提起這,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今日是瀾歌和少璃仙子成婚之日吧?”
他要成婚了,曾經她想一生相伴的人如今就要成婚了。隻是他要娶的另有她人。
此時此刻她心裏並非全部隻有祝願,無論如何,那個男子終究是曾經愛過的,是她在純真年華去深愛過的一個人。那些曾經刻骨的往事,曆曆在目的記憶,都不可能全部化作祝願。
人生的每一段痛苦傷疤都會刻骨銘心,即便後來愈合了,卻一樣抹不去他曾經存在過的事實。
隻是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這條路,若不然,又怎會遇見星昴?還有九音,雲邪。
葉傾舞笑望著滄嵐,卻笑的十分牽強,“是啊,今天我師父……我師父就要成親了。”
滄嵐聽她語氣有些不對,凝眸望去,才發現這姑娘竟是悄悄的落下淚來了。
“傾舞……”滄嵐想安慰,卻不知她因何而傷心。隻能關懷的望著她。
葉傾舞淚眼盈盈的望著滄嵐,輕聲哽咽道:“姐姐,我心裏好難過。”
滄嵐抬手覆上結界,正是葉傾舞麵前的地方,她柔聲安慰道:“今天是你師父的大喜之日,傾舞應該替你師父感到高興才是。”
“可是……可是我並不是很希望那個與師父成親的人會是少璃仙子啊。”葉傾舞十分不甘:“看見嵐姐姐和師父走到這一步,傾舞真的很傷心,你們明明可以不用這樣的,為什麽偏偏要彼此爭鋒相對走上對立的一麵。”
“他有他的職責所在,我亦有我想要守護的東西。彼此都是在為自己想要做的事努力,即使都是背道而馳,但至少……不負真心。”沉默片刻,她不禁笑道:“這樣就夠了。”
葉傾舞依舊不甘心:“可這代價是你可能會死的,真心有這麽重要嗎?那個大魔頭究竟哪裏好了?他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魔人,他會被天界誅殺的。”
至玄月穀一事之後,葉傾舞對千夜已經徹徹底底的沒有好印象了。
滄嵐倒是沒想到葉傾舞竟會說這些,迎上那雙帶有憤怒的雙眸,她隻覺得與千夜相處過的葉傾舞尚且如此,那麽興許在天界所有人眼中,千夜都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一個無法存於世上的魔王吧。
收回手,滄嵐轉身背對著葉傾舞,“他是否冷酷無情,不了解他的人無法去評斷,就如同你不能去決定神仙殺妖是否就是正義的一樣,事實是無法辯解的東西,我也不想去辯解什麽。如果這樣的代價是命,那麽隻要他能好,我也值得。”
目光移向神月鏡,她的眸子裏有難以察覺的異色,放佛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卻又有那麽一抹期待光明的希冀。可這究竟是等待死亡,還是尋求生路?
“嵐姐姐……”
“傾舞。”回頭再望那個女子,滄嵐不禁莞爾,明明臉色蒼白的緊,但她仍舊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並無異樣,“我知道傾舞是為了我好,我也很感謝你能來看我,這份心意,我會一直記在心頭,隻是事到如今,我已無法再去報答你,並且……還希望你能否再請你幫我一個忙?”
“傾舞才不要嵐姐姐的回報,我隻是希望嵐姐姐好。”葉傾舞嘟嘴問道:“嵐姐姐要我為你做什麽?”
“我想見瀾歌。”
“可是……就是師父讓我來見你的。”
滄嵐怔愣,垂眸沉思著一步步走至神月鏡下麵,須臾之後,才抬頭望著它,“我明白了。”
葉傾舞很是疑惑,“嵐姐姐明白什麽了?”
滄嵐隻是望著神月鏡,看著那流轉的波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她道:“他為何讓你來見我。”
“為什麽?”
滄嵐笑笑,卻沒有回答。許久之後她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傾舞可以回去告訴他,曾經未能如願的,我也會傾力再試一次。”說完她便自顧的盤腿坐下,“傾舞先回長留山吧,天魔兩戰在即,你應該呆在你師父身邊。”
葉傾舞柳眉微蹙,有些哀怨的說道:“可是師父說了要我半個時辰之後才能回長留山。”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師父就是這樣交代的。”
滄嵐沉默了瞬,隨後才道:“既然如此,那傾舞就在這裏呆著吧,半個時辰之後再回去。”
“嗯……”葉傾舞歪著頭望著裏麵那道比昔日愈加纖瘦的背影,心裏百般滋味,明明很想開口說話,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深深一歎,她隻能百無聊賴的坐在台階上,雙手捧著那塊令牌,等著時間慢慢消逝。
裏麵的人亦然。
(年前最後一更,下一更便是最後結局,可能偏長,年後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