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滄嵐睜開第一眼所見的是白色簾賬,環顧四周,簡潔幹淨的木屋顯得十分淡雅,屋內檀香嫋嫋升起,香氣溢滿每個角落,倒極是舒心的。
滄嵐認真回想著南天門的事,隨著而來的,更有那想要忘記瀾歌的記憶,想到瀾歌,滄嵐驀地睜大了雙眸,自己不是已經使用了離心訣忘記瀾歌了麽?為何還會記得有關他的一切。
“不可能,不是應該忘記了麽?”滄嵐左右想著也想不出為什麽,當下心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離心訣施展的不對,可是細細想來,卻並不覺得那個地方弄錯了。
正在此時,簾外傳來輕輕開門聲,隨著進來兩名女子,一位身著青衣,乃是青染,另一女子身著白衣,看那扮相應當是青染的婢女。
原本身在此處滄嵐已頗感疑惑,又見有人進來,心裏更是提高了警惕,畢竟在天界,她不認識任何人,出於本能,所以滄嵐對天界中人都有些懼怕和疏離之意。
滄嵐緩緩坐起身子,由於睡得太久所以看起來很是吃力,青染見此忙上前相扶,滄嵐下意識拒絕,卻怎奈胸口疼痛讓她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尊上傷勢未好,還是躺著休養好些。”青染扶好滄嵐,這才立在床邊,莞爾一笑,委身拜禮道,“藥山青染拜見尊上。”
滄嵐見這女子相貌也是極好的,且麵容溫婉,看著倒十分柔美,心中雖有疑惑,卻也未問起,隻淡淡道了句,“仙子不必多禮。”
青染起了身來,一直也是淡笑著的,細看了眼滄嵐麵色,“尊上氣色好多了,過了這幾日也就痊愈了。龍將軍不識尊上鳳體,誤傷了尊上,實在不該。”
“龍將軍?”滄嵐疑問道,但隨後也想起了那人,興許就是南天門那人了。滄嵐對此並不上心,隻疑惑自己為何在此,便開口問道,“我現在在哪裏?”
“回稟尊上,此處是仙界藥山,宵雲君見尊上受傷便帶來了此處。”青染如實答著,她早聽聞滄嵐性情冷漠,也不敢多作答複。
滄嵐細想了昏迷之時,自己雖有被那紅光穿透心腑,但那人法力低淺,也未傷著身體多深,倒是因為瀾歌一事自封心脈施展離心訣,莫不成,他們皆以為自己被那人給打傷了不成。再次抬眸看向青染問道,“是誰救的我。”
“啊。”青染愕然回道,“是白老仙尊與星昴尊上。”
“星昴。”滄嵐蹙眉,低聲兀自念著這兩字,忽而想起自己在昏迷之時,腦海裏總是出現一道紅光,那紅光幾乎穿遍每一處,窺看了所有內心的記憶。思此,滄嵐頓覺全身冰涼,那個人太過可怕,竟會趁著這時候,將自己心中掩藏的秘密看得一清二楚。
“這……”,那婢女放好湯藥回到青染身側,見滄嵐麵色蒼白雙眉緊蹙,不禁有些擔憂的看著青染。迎上那目光,青染也隻好不知的搖搖頭,心中隻歎這些尊上的心思,又怎是她所能猜測的。
滄嵐此時心情尤其複雜,想忘之人忘不了,卻還讓星昴知道了此事,日後怕又是另一番風波了。見屋內兩名女子還在等待,也是收回了心思,又見桌上湯藥,那種感覺甚是熟悉,所以心裏的戒備這才漸漸放下,回頭看向青染二人婉言道,“我已無礙,若是無事,想再歇息片刻。”
青染溫柔一笑,“那就不打擾尊上休息了,青染告退。”跟著人亦準備退步離開了屋子。
然而她還未走出幾步,忽聞身後滄嵐問道:“星昴現在在什麽地方?”
青染回身,笑道:“星昴尊上方才離開屋子,此時大概也還在藥山之內,若是尊上要找他,青染現在便去尋。”
“不必勞煩仙子了。”滄嵐輕淺一笑,轉眸淡淡道:“我就是隨便問問,待傷好了之後,我親自去尋他便是了,仙子不必放在心上。”
青染微有疑惑,但見滄嵐那淡漠的神情,也不好再問,施禮遵了聲是,便離開了屋子,芍藥亦隨在身後一同離了去。
屋子靜謐,苒苒檀香煙霧飄渺,滄嵐努力讓自己做好身子,青絲如瀑順著香肩滑至胸前,黯然無力的雙眸,沒了此前的堅強冷漠,更顯得尤其惹人憐惜,不過想到此前星昴窺看了自己記憶一事,心中不由得擔心起來。
凝眸望著窗外,她必須要弄清星昴會如何處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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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瀾歌,是個什麽樣的人。”滿山藥草,有些花開得十分豔麗,且還散發著淡淡藥香,星昴立在藥草叢中,一手擺弄著那些花兒門,一邊淡淡幽幽的說著。
人還未接近星昴便聽見問話的青染不由得一怔,離開屋子經過藥園子時,見著星昴獨自在此,便上前來。聽見星昴之言,雖不知何故有此一問,但還是認真回道,“瀾歌仙尊是仙界千年難得一遇的修道奇才,溫潤淡雅,滿腹才華,道行之深在仙界極受人尊敬,又是白帝上神最器重的人,自然是受人敬仰的。”青染仙子說著,人亦行到了星昴身側,那崇敬神色,不難看出其對瀾歌的敬意。
星昴將此看在眼裏,嘴角不禁劃出一抹輕笑意。俊逸容顏顯得極其冷漠,“那你們的瀾歌仙尊可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啊。”
青染忽得垂下了頭,怕星昴誤會自己心儀江凝,故而歎道,“瀾歌仙尊身份尊貴,資質奇高,自然是受人尊敬的。多少人能修到他的修為,此生也該無憾了。”說著,抬眸望向星昴,柔聲道說,“尊上又何嚐不是這樣的奇才,位居離恨天,被三界之人尊重,任世人誰也難及擬的。”
絕美容顏,清澈的眼眸如秋水般迷離,尤是那認真的眼神,看得人好不心動。星昴卻一直沒有側眸看過她一眼,抬手捋著耳下青絲,淡淡道:“仙子過譽了。”
青染知道自己失態,臉再次紅的垂下了,但眼裏更有失望,每次見麵,不管自己對眼前的男子如何柔情百依,他都是這樣淡漠坦然,雖然深知星昴脾性,但心裏難免失落。
沉默須臾,抬眸認真看著星昴道:“滄嵐尊上已經醒了,若是可以,請尊上能替龍將軍求求請,必竟龍將軍也是職責所在,因為誤傷滄嵐一事,他已經被關在了斬仙台,天帝說他將由滄嵐尊上發落,若是滄嵐尊上願意放他一命,天界必然感激不盡。”
“那是她的決定。”不待青染說完,星昴就冷清回道:“這些事滄嵐自有定奪,一切與本宮無關。況且,你又為何不去求她。”
“我…,”青染依舊不死心的想要再說,但迎上星昴那淡漠冷冽的眼神,也隻好將話收回,垂眸不語,顯得甚是委屈。
星昴淡然看了她一眼,俊眉冷斂,“你先去忙吧。”
青染心裏又是一陣失意,但又不敢說不,側過身子,隻能在心裏暗自傷懷,隨後才快步離開了藥園,看著那漸漸消失在雲霧中的倩影,星昴兀自收回目光,沉默須臾,飛身而去。
這一日滄嵐在藥山都沒有找到星昴,而青染又說不曾見星昴離開,所以滄嵐才在想,是否星昴有意躲著自己。但又想星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還會因為這件事而躲起來麽?依照滄嵐對星昴的了解,這可能性幾乎為零。
天帝大壽轉眼已經過去三天,各路仙家該走的也都離開了,才熱鬧沒幾日的天界又再次變得安靜起來,滄嵐傷勢在青染配藥和自己運功調息的情況下漸漸好轉,許多仙家聽說滄嵐在此,相繼便要來拜訪滄嵐,卻都被滄嵐一一拒絕,隻說是身子抱恙,不益見人。於是天界又傳,滄嵐宮主傷勢很是嚴重,隻能在榻上休息。後來此話傳到瀾歌仙尊耳裏,隻知他被天帝叫去瑤池一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幾日滄嵐也是一直呆在藥山,星昴依然不知所蹤,但滄嵐與青染關係卻漸漸熟絡,而在青染心裏覺得,這位看似冰冷淡漠的離恨天宮主,其實也並非絕情之人,所以,對救龍岩一事,也漸漸有了幾分把握。
滄嵐自知自己傷勢也差不多好全,是時候離開天界完成天尊交待的任務,況且九音簫下落不明,也極其讓她擔憂,星昴一直沒有出現說不定天尊也派了他什麽任務,思此,滄嵐也不想再多呆。
醫閣內,滄嵐靜靜立在軒窗前,凝眸看著窗外那一片藥草園子,眉頭輕蹙。
他沒有來過,這幾日裏他都不曾來過。雖然深知那個人不再想念期盼,可是那些陌生仙家都願意來看自己,卻獨獨他,那個她愛了一千年的男子,再次以他的淡漠絕情,讓她徹底死了心。
門外傳來腳步聲,步履很輕,但對於離恨天尊上的靈敏而言,也依舊能感應到。收回目光,滄嵐轉身回眸看著來人,當看見其中一人時,滄嵐微微驚訝了。
來的是兩個人,一位是青染,另一位則是素月,素月見到滄嵐也是一驚,怔然看著滄嵐半晌說不出話來。
青染不知她二人為何如何驚訝,心下生疑,輕輕推了素月,素月這才回過神來,與青染一起對滄嵐行禮。
“青染見過尊上。”
素月聞言,整個人渾身一顫,垂首委身行禮,“拜見尊上。”
此前在百花園時,滄嵐對素月說自己不是滄嵐,而素月又說了些關於滄嵐過去的話。不管如何,這都是對滄嵐不敬,今日得知滄嵐真實身份,心裏自然是害怕的緊。
滄嵐自然也是明白,輕輕抬手免了二人禮數,隨後淡然看著素月,那目光淡然而疏離,似乎從未見過。又轉眸看著青染,不語。
青染以為滄嵐在等著自己介紹,遂笑道:“宮主,這位仙子是天界百花園的主人,花姑姑。”
滄嵐輕輕垂首,示意知道了,隨後才問著青染:“有什麽事麽?”
青染與素月相視一眼,今日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替龍岩求請,因為從天宮那邊傳來消息,今日會處罰龍岩,而青染昔日在凡間曆練時,還在凡間的龍族之裔龍岩曾幫過她。
出於昔日故交之情,青染才會如此上心想要替龍岩求請,恰好素月來看自己,而素月本心就很想看看新任的水月宮宮主,便陪著青染一起來了。青染沉默須臾,正欲開時,卻聞屋外一男子粗聲喊道:“屬下奉天帝之命,有請滄嵐宮主。”
這聲音渾厚有力,硬是將青染放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滄嵐看著青染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也並未追問,轉身提步行到門口看著來人,問道:“去哪裏?”
來人如實回道:“回宮主的話,天帝請宮主往天宮一趟。”
滄嵐微微蹙眉,實不知天帝這次又要說些什麽,但又想自己反正也要離開天界,就當作是去向天帝辭行了,思此,滄嵐也未再猶豫,回身看著青染二人,“這幾日多些仙子照顧,滄嵐在此謝過了,待日後滄嵐必定會報答此情。”
說罷,再次認真看了青染一眼,人已提步離開,青染想要攔住,但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滄嵐已經駕雲飛去,僅僅片刻,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雲霧之中。見此,青染隻好深深歎息道:“隻願滄嵐宮主能饒龍將軍一命。”
素月莞爾,“你也不必擔心,以前我不確定,但此刻見了滄嵐宮主,我相信她不會為難龍將軍的。”
“姐姐為何如此肯定?”青染驚訝問道。“你這可是第一次見滄嵐宮主,就願意相信她麽?”
素月淡笑搖頭,見青染那疑惑的神情,不禁挑眉笑道:“那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