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天界,遙遠無際。滄嵐隨著那名天兵徑直前往天宮,路上也沒有問起天帝這次召見自己前去又是何目的,反而對於星昴得知自己過去的事擔憂不已。
這邊滄嵐向著目的地徑直而去,那邊瀾歌與風少靈卻並肩而來。原本滄嵐並未注意到他二人,隻是她身邊的天兵見了瀾歌與風少靈卻不得不前去行禮。所以,又再次避免不了相逢。
白衣蹁躚,翩然高雅,瀾歌與風少靈並肩而行,瀾歌卻是遠遠便見到了滄嵐,正在他自己也猶豫躊躇要不要上前來打聲招呼時,那天兵已經走到自己麵前恭敬拜禮。
二人再次相見,瀾歌依然還是謙雅有禮的尊稱滄嵐一聲“滄嵐尊上。”滄嵐自然也是以禮回之,躲閃不及的目光總是下意識的落在風少靈身上,那風少靈看在眼裏也甚覺好奇,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笑意,淡雅而又略顯深意。
滄嵐與瀾歌並未有言語,彼此就連目光也不曾碰撞,就這樣大方的見了麵,有禮的打完招呼,最後又各自背對而行。看著那抹飄逸清雅的身影漸漸遠去,風少靈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卻是輕歎了聲道:“這滄嵐宮主似乎並不像天界傳言那樣清高冷漠。你那日與她一同玩賞,可有弄清她的性情?”
然而一旁瀾歌卻並未回答,微微回首看了眼滄嵐離去的地方,斂眉道:“那是去往天宮的方向。”
風少靈愕然:“是天宮的方向又怎麽了?”
收回神,瀾歌似有所思,風少靈的問話更沒有回答,凝眉思索了會兒,也沒有管風少靈那一臉狐疑的神情,便兀自繼續前行,但那緩慢的步履卻不難看出此刻的他有心事。
風少靈啞然無語,這瀾歌仙尊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心不在焉了,幽幽看了眼瀾歌背影,風少靈故意哀歎了聲,道:“看你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感情你這次被天帝叫去瑤池,是又說了你與少璃的婚事不成。”
那雙沉重的腳步突然頓住,但那個高雅的男子卻並未轉身,微微回頭看了眼身後那人,又再次決絕飛身而去,放佛絲毫不給風少靈說話的機會。
風少靈怔怔的站在遠處,呆愣了半晌,眨巴著眼睛傻傻問道:“就算你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拿我出氣吧。”
無奈撇撇嘴,風少靈想了想也隻好跟隨瀾歌身影而去,雖然那神情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這個被大阿山捧在手心的貴公子,偏生的除了瀾歌誰的話也不聽誰的氣也不受,他可以數百年不回大阿山,卻不能數月不去長留山。
天色甚好,風暖如春。彩雲漂浮無盡,仙鶴展翅高飛。待滄嵐趕至天宮時,星昴早已與天帝下了幾盤棋,而滄嵐趕上這一局,勝負難解。天帝身穿金絲龍袍,麵色凝重,不怒而威。白老仙尊立在一側,看著棋局也是認真揣摩著,雖然天帝步步為營,但星昴招術變幻莫測,也讓天帝難以招架。
再次來到天宮,滄嵐心情要比第一次來時輕鬆許多,並非是因為不再害怕,而是這裏已經沒有她所希冀等待的東西。隻是當剛剛邁進天宮的滄嵐見到星昴的那一刻,她還是微微有些震驚,這個人幾日不見,難到就是在天宮與天帝下棋來了麽?而在天宮內,宵雲君也是默默靜立在一側。
滄嵐步履輕盈,緩緩行進大殿,心中隻想著天帝找自己來,但他自己卻在這裏悠閑下棋,也不知那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這天界,除了白老,也唯你星昴能變著花招的算計著朕。”天帝放下一枚白子,眉目含笑緩緩說著。
星昴淡淡勾起嘴角,“天帝要找人下棋,不就是要找個對手麽?何來算計?星昴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會死的太早。”
手中依然未曾停歇,天帝每放下一顆棋子,星昴總能從中攔斷。許是二人太過專注,任誰也沒有注意到身旁立著的滄嵐。
滄嵐在一側看了許久,白衫飛舞,甚是美麗,對棋,她並不擅長,隻覺得那些步步算計太過複雜。雖然看著的是棋局,但心思也不在這棋局之上了,凝眸看著星昴那布棋拈子的淡定從容,以及眉目間對贏棋的思索計算,放佛眼前與自己對弈的隻是一個平凡普通人,而非坐擁三界的萬物之主。
這一局,不知又過了多久,二人仍未分出勝負,如此下著,倒也無意。天帝理了理衣冠,端坐好身子,笑道,“看來要分出勝負,還真不是一刻半會的事了,星昴宮主棋藝又精湛不少啊。”
“得雲邪數次授藝,頗有進度,與之前相比多少還是有些差異。”星昴看著天帝淡然說道,眉目間仍然透著淡漠冷清。
天帝微微一笑,看向滄嵐時,滄嵐自然也趁此收回目光,“滄嵐見過天帝陛下。”滄嵐委身施禮道,舉手投足間道是恭敬有禮,實則淡漠疏遠。
天帝揮手免了滄嵐禮數,捋著胡須淡然問道:“不知滄嵐宮主身體可好些了?”
滄嵐清淺一笑,“多謝天帝陛下掛念,滄嵐身子已無大礙。”
“如此,那朕也就放心了,若是滄嵐宮主有什麽不測,朕....可就無法向天尊交代啊。”天帝點點頭,神情忽而變得凝重起來,起身背負雙手上前兩步,但並未行下台階,凝眉看著白老肅色道,“將龍岩帶上來。”
白老躬身尊了聲是,隨後看著天宮外朗聲說道:“帶龍岩。”
滄嵐蹙眉不解,天帝尋自己來找這麽多仙家在此已經有些奇怪,此刻又傳喚龍岩,又是何目的。但突然轉念,目光挪向宵雲君,卻見宵雲君此刻已經渾身緊張到不敢抬頭。見此,滄嵐心中大概也知道天帝今日喚自己來的目的了。
星昴一直靜默的坐在那裏,偶爾也會瞥過目光看滄嵐一眼,但也僅隻是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又挪開了,抬手端起桌上玉樽,兀自悠然的喝起了茶來。
不過半會兒,殿外已有兩名天兵押著龍岩進了大殿,此刻的龍岩衣衫襤褸,麵色蒼白,想來也是受了不少苦。那兩名天兵將龍岩押至滄嵐麵前,隨著二人雙手一聳,幾乎是把他給扔在了地上。向天帝複命:“陛下,龍岩帶到。”
天帝緩緩點頭:“你們先下去吧。”
那二人再次行禮後。這才一同離開大殿。龍岩被扔在滄嵐麵前,雖然形態上看著很是落魄,但那雙眼睛,卻依然堅定無比的看著滄嵐。
滄嵐蹙眉,側目看向天帝避開那目光:“不知天帝陛下是何意?”
天帝道:“龍岩以下犯上,論罪當被打入誅仙台,不得為仙。但此事事態嚴重,況且他傷的是滄嵐宮主,所以應當依照離恨天規法處決,朕就將龍岩交給滄嵐宮主,任憑發落。”
聞言,滄嵐神色一怔,星昴手中動作也頓住了。天帝這麽做,究竟是要替滄嵐討回公道還是另有所指,一時間滄嵐卻是無法猜透。側目看了龍岩一眼,輕蹙眉頭,又抬眸麵著天帝:“天界中人犯錯,直接由天帝陛下發落也就可以了,天界有天界的規法,離恨天有離恨天的規法,兩則之間本就有著各自的不同,若是因為此事而將離恨天規法用於天界,必然會有人說滄嵐的不是。所以,龍將軍一事,滄嵐就不牽涉其中了。”
她不想管這些事,而這些是也與她無關,龍岩打傷自己,本就是為了執行天帝命令,況且那時龍岩也是因為功力受限所致,與他本身毫無關係。法理不外乎人情,龍岩所犯之罪,哪裏用得著如此大費周折。
星昴俊眉微斂,他也很不明白天帝的意思,深意看了白老一眼,卻見白老那坦然淡定的模樣,絲毫沒有被此事所驚住。
天帝背負雙手,聽罷滄嵐此言,說的也甚是在理,“不過是雖如此,但此事朕若就此平了,那朕就無法向天尊交代,況且朕也不想讓三界眾人覺得朕會徇私枉法。見滄嵐仍有所猶豫,遂肅色看著龍岩,“龍岩,你可知罪?”
天帝一語,震懾九天,縱使龍岩再怎麽倔強,也不可能不對天帝無禮,況且他自己早已認罪,之所以還能如此堅定,多半也是因為他那不服輸的性格使然。龍岩回頭看著天帝,神情依然堅定:“龍岩知罪。”
“那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屬下冒犯滄嵐尊上,還差點誤傷滄嵐尊上性命,屬下該死。”龍岩如是稟道,絲毫沒有害怕之意。
天帝冷哼,“既然你知道自己有罪,那朕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你打傷滄嵐宮主,論罪當以下犯上。但朕不會處罰你,將交由滄嵐宮主以離恨天規法處置,你可有不服?”
龍岩依舊恭敬回道:“屬下甘願接受任何處罰。”
見此,天帝淡笑點頭,眸中深意也隻有他自己能看清。而一直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的宵雲君卻看不下去了,當日若不是自己叫住滄嵐,興許她就不會受傷,龍岩也不會遭受重罰,雖然這件事天帝並沒有直接追究,但也不能眼睜睜看這兒龍岩一力承擔這罪過。
思此,宵雲君也不再猶豫,自己邁上前來請罪,“當日之事,下仙也有錯,所以還請滄嵐宮主能一並責罰。”
龍岩卻不願了,“仙尊,此事都是龍岩的錯,就當由龍岩一力承擔。”
宵雲君搖搖頭,示意龍岩不要再爭,眼神與龍岩一樣堅決,深知自己勸不過,龍岩隻好看著滄嵐誠懇道:“尊上,這一切都與仙尊無關,還請宮主能放過仙尊,龍岩願意接受所有處罰。”
“龍將軍,你就莫要再和我爭了。”宵雲君頗帶長者口吻冷聲說道,雖然宵雲君身份不高,但相對於龍岩而言,也已經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仙家了。迎上宵雲君那嚴肅的目光,龍岩欲言又止,白老與天帝相視一眼,隨後白老道:“滄嵐宮主,你便罰吧,也免得他二人再繼續爭執下去了。”
滄嵐微微回首看了白老一眼,又轉眸看向天帝,天帝的目光威嚴而帶著等待,或者天帝的用意,她並不能猜透,同時她也不想去猜,眸光轉換之際滄嵐心中隻想:“這九重天際,當真還有如此真誠的情意麽?”
抬眸,滄嵐苦澀一笑,道:“我與龍將軍切磋仙術,滄嵐學藝不精敗在他手中,這能罰麽?”
天帝濃眉一皺,一旁淡然坐著的星昴也是難得露出一副極有興致的神情。
滄嵐再笑,“滄嵐打傷天兵,龍將軍為維持天界秩序而出手,這算是有罪麽?”
龍岩訝然。
迎上天帝那極具深意的目光,滄嵐淡淡道:“滄嵐有錯在先,所以沒有這個資格去處罰誰,龍將軍的事,滄嵐更不會追究,滄嵐擅闖南天門打傷天兵一事,若是天帝要問罪滄嵐,滄嵐也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也許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龍岩沒有罪,宵雲君更沒有罪,又怎麽可能去處罰。滄嵐從未想過追究那件事,可是天帝卻不願放手,滄嵐不知道天帝究竟做何打算,龍岩犯錯是她自己的錯,若是天帝要追究,那便追究罷了。
白老捋著胡須淡笑點頭,顯然對滄嵐之舉很是滿意,倒是天帝顯得有些意外。
天帝怔然,“這個....滄嵐宮主言重了。”想了想,這才道:“既然如此,那朕也無話可說了。”又看著龍岩與宵雲君二人肅色道:“滄嵐宮主不再追究,你們還不快謝過宮主。”
龍岩與宵雲君二人聞言,雙雙愣住,須臾,才回過神來看著滄嵐拜謝,滄嵐看著二人,心裏卻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但龍岩二人的真誠,卻將這一切弄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