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閣上空突然出現一層金光盤旋,玄月穀眾人在廣場相互議論著那太虛閣上空究竟是怎麽回事。玄凝子原本在房院之中打坐入定,忽似感覺到什麽異常,慧眼精光一閃,飛身至屋頂一探究竟,當看到太虛閣上空盤旋的金光時,臉色陡然一變,召集各大長老飛快往幻雪梨海方向飛去。南宮宸軒見狀也跟著追了去。
瀾歌正與風少璃三人正打算回前殿,同樣也看到了那股飛散開來的玄光,瀾歌回頭望著幻雪梨海方向,隨著又似想起什麽,就讓風少璃和穆秋凝先回去,自己則是再次前往幻雪梨海。
風少璃穆秋凝見瀾歌如此著急,不禁大感疑惑,心中總覺得瀾歌今日有些反常。又覺得那玄光確實異常,彼此相視一眼,風少璃仍是不放心的跟了去。穆秋凝嘟嘴想了想,又見到半空中飛去的玄凝子及各大長老,心想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便也一同去了。
而九音一路追尋滄嵐,早已先步到了幻雪梨海。
那是一股熟悉的力量,仿佛梨落穀冰泉裏的水,透徹,冰涼,卻在內心深處溫暖著。當眾人都被這突然的力量震驚之時,滄嵐卻是倍感熟悉,這感覺與那冰泉一模一樣,是錯覺?還是真實?
原本身在幻雪梨海已讓滄嵐無法從回憶中醒來,加上這力量的召喚讓滄嵐更無法控製自己去追尋那力量的源頭。她隻想在這盡頭,能見到梨落穀的所有生靈,一切的一切,終歸原點。
滄嵐一路尋找,卻無法感應到那力量究竟來自哪裏。僅僅是一瞬間的存在,隨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剛才真的隻是錯覺。忽然一道白衣身影突然從天而將,攔住她的去路,滄嵐停下腳看著來人,蹙眉不解,“瀾歌?”
瀾歌立在半空,見滄嵐那急忙的神情,大慨已知是為了什麽。微微回首看了一眼玄凝子等人飛往飛水澗的身影,確定他們已經去處理此事之後,這才回頭麵向滄嵐,神色微微有些嚴肅的說道,“前方是玄月穀禁地,還請滄嵐宮主莫再前去。”
滄嵐雖然在看著瀾歌,心卻在感應著那熟悉的力量。但怎奈何,這附近確實已經感覺不到那力量的存在。又見瀾歌那認真沉重的神色,隻垂眸歉然道,“一時失神,滄嵐抱歉。”
語氣中隱隱含有失望與困惑。
瀾歌深深望了滄嵐一眼,那語氣他是能感覺到,包括她此時心思與想法。可瀾歌終究不想讓她接近那裏。若不然,他也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要來尋找滄嵐並且阻止她。
“宮主不用客氣,但飛水澗確實乃我玄月穀禁止旁人接近的禁地,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宮主見諒。若是宮主無事,就請先回去吧。”語氣溫柔,瀾歌低聲輕勸。
滄嵐笑著點了點頭。
瀾歌再次望了那女子一眼,最後決絕的轉身飛往那個地方。
滄嵐凝眸看著那離去的身影,心中思緒萬千,一時間竟不知自己究竟身處現實還是夢境?腦海明明有牽扯不清的事,卻又理不出所以然。
那些過去的,現在的,真真假假,誰又能分的清?
前方是玄月穀禁地的事瀾歌已經交待兩次,滄嵐自然不能再去。看著那飛舞不盡的花瓣,滄嵐隻想自己真的應該回去了,興許離開這裏一切都會歸於真實。
然而,就在滄嵐準備提步離去之時,那白花叢中一閃而過的紅衣身影偏偏如此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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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瀑,亦是玄月穀飛水澗,在玄月穀一直屬於自然景致,但由於此處地勢險要,為免門下弟子擅自接近造成傷害,故在玄月穀被列為禁地,門下弟子亦無人敢踏近此地。
玄凝子及各大長老此時已經聚齊在此,麵對四下一派狼藉的景況,眾人臉色均是凝重嚴肅,就連一向喜歡嘻笑的古宵長老亦是難得認真起來。即使後麵追來的瀾歌看見這般場景,也是不由得蹙起眉頭。
玄凝子左右探看了番,麵容嚴肅至及,“究竟是什麽人竟敢擅闖禁地。”
無憂長老上前說道,“方才來時我已和眾長老查看過四周,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再沒有任何外人蹤跡,由此可見可見那人已經在我們趕來之前逃脫了。”
顧天通冷聲道,“飛水澗地勢隱蔽,誰能輕易就找到這裏?但如果真的有人,若讓我抓到是誰必定不會放過。”
玄凝子滿麵憂色,看著眾人道,“結界既然會自動打開,想來應該是受到威脅。幸好昨天我與仙尊再次加強了結界,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瀾歌趁著他們談論時再次檢查了四周,目光落在地上那染血的青草上,”那人被結界重傷,隻要他尚在穀內也就不難找出。當下最重要的是弄清那人是否有知道這飛瀑後麵的事,畢竟這才是最主要的。”
眾長老聞言,這才收起怒意,一直淡然的雲生長老卻未曾說什麽,與其他四人一同認真聽著瀾歌說話。
瀾歌看了眾人一眼,又看著玄凝子。二人相視一眼點頭會意,隨後各自施展法術以查看那飛瀑的屏障是否有遭到破壞。
幾位長老一致認真的看著那飛瀑,瀾歌二人所施展出的法術呈現出一道白光在那飛瀑上停留,瀾歌又再次試探,確認保護飛瀑後麵之物的那層屏障並未遭到破壞才放下心來。想必方才那道玄光多半是為了抵擋來人從而作出的反擊,因為動靜過大才會讓太虛閣受到波及。。
玄凝子緩緩收回真氣,他所感應到的與瀾歌相同,那屏障未曾受到破壞,也可確定那個擅闖的人並未發現飛瀑後麵的秘密。
“幸好,幸好啊,幸好加強了結界才免與此事被人發覺。”玄凝子深深歎道。
聽見玄凝子都確定沒事了,眾長老這才輕輕鬆了口氣。瀾歌一直看著那飛瀑,傾瀉而下的水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加上本身所設下的結界,常人是不可能跨過。更何況這懸崖之下是萬丈深淵,稍不小心便會跌落下去,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誰又能有這樣的本事,去探取那飛瀑後麵的秘密?
這也是瀾歌所擔心的地方,前不久叱天獸被神秘人救走的事還沒有半點頭緒,如今玄月穀又遭遇此事,這一係列的行動絕對不可能會是巧合,反而像似有人蓄謀已久。瀾歌也很好奇,究竟是誰能有此耐進入天界和玄月穀?
幾位長老見瀾歌默不作聲,也不敢多問起什麽。瀾歌沉默良久之後,才看著前方飛瀑道:“玄月穀最近事情繁多,妖族一事還需穀主和幾位長老多多費心,所以這飛水澗的事就暫時交由我來處理。”
“這……”玄凝子想了想,才道,“也好,仙尊親自守護飛水澗我們也就放心了。如此我們才可全心抵擋妖族一事。”
瀾歌依舊看著前方,眉宇微斂,“此次妖族一事,需得小心應付,我始終不信妖族會如此冒然進攻玄月穀,他們這麽做也必然會有其他原因。”側麵看著玄凝子,“這一切,還請穀主與各位長老多多注意,畢竟來者不善。”
玄凝子拱手道,“保護玄月穀本就是我等應盡的職責,飛水澗一事,有勞仙尊了。”
瀾歌淡然點頭,“穀主和諸位長老仙回去吧,我再查看四周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是。”玄凝子等人一揮拂塵齊聲應道,隨後便又一齊離開了飛水澗,瀾歌獨自一人站在懸崖邊思索著什麽。
當玄凝子等人走近幻雪梨海時,南宮宸軒風少璃等人已在外麵等著,因飛水澗是穀中禁地,故南宮宸軒也是不敢涉足。見玄凝子及眾長老出來了,眾人一並迎上擔憂的看著玄凝子等人。
怎奈玄凝子卻是淡然道,“已經沒事了,你們都回去罷。”
聲音雖然溫和,卻是不容質疑。眾弟子麵麵相覷,又聞顧天通厲聲道,“難道要讓穀主師叔再說一遍不成?”
顧天通一向嚴格,對門下弟子也尤其嚴厲,各長老中就數他最讓人害怕,眾弟子見此哪還敢停留,齊齊拜禮後便徑直散開了,南宮宸軒欲離開,卻被玄凝子喚住。
玄凝子負手而立,眾長老知他有事與南宮宸軒說也就相繼離開了。
玄凝子又見風少璃還在,便開口淡笑道:“仙子先回去吧,仙尊需得處理一下禁地的事,可能要等一會兒才會出來。”
風少璃本想說去看看瀾歌,可是被玄凝子這麽一說,她也就不好意思開口了,對著玄凝子微微一笑,隻好回頭離開。飛水澗是玄月穀的禁地她不是不知道,在玄月穀她哪裏都去過,卻獨獨飛水澗和太虛閣這兩個地方是瀾歌不許她涉足的。
心裏始終惦記著幻雪梨海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瀾歌又在做什麽。可是在玄月穀這個地方,她真的隻像是一位客人,穀中的長老雖然對她很是有禮恭謹,可那也僅隻是因為她與瀾歌指婚的緣故。瀾歌若是說了不許,那就絕對不許。
心中暗自苦歎著,風少璃隻好緩步離開了幻雪梨海,去前院等候瀾歌。
待整個幻雪梨海隻剩下玄凝子他師徒二人時,南宮宸軒這才恭敬的道,“師父。”
玄凝子認真看了眼南宮宸軒,眼裏的寵愛盡顯於色。南宮宸軒是玄凝子現在唯一的徒弟,對他的疼愛自然是高於所有人之上,平日裏又是悉心教導,而南宮宸軒也是不負重望,成為了現在玄月穀眾弟子之首。
玄凝子負手看著前方,慢步走著,南宮宸軒緊隨其後,隻聞玄凝子道:“前日你帶滄嵐宮主他們回來時,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南宮宸軒不解師父為何突然提起此事,認真回想了一路的事情,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加上心裏另有它意,也就沒有多加思考就回道:“這一路回來弟子已多有注意,並未覺得有何異樣。”
“沒有人跟蹤?”
“沒有。”
二人慢步走著,玄凝子沉默了瞬,須臾,又道,“如果沒什麽事,你也先回去吧,有空多去拜訪兩位宮主。”
南宮宸軒微愕,轉眸想了想,忽而了然,遂拱手應道,“是。”
玄凝子沒再說什麽,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就走了。南宮宸軒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師父,回想著他方才的話,不禁眉頭一皺。
玄凝子方才之意,可是在懷疑滄嵐等人?
又回頭望著飛水澗方向,實在不知為何諸位長老會突然如此緊張。而那飛水澗地勢如此險峻,又會隱藏著什麽?太虛閣上有金光盤旋,諸長老為何去的不是太虛閣,而是直直奔往飛水澗?除了南宮宸軒所知道的太虛閣有一白帝仙尊留下的神物關聯著整個玄月穀,其它的,卻是一無所知。
南宮宸軒越想越困惑,又想這些師父長老都沒提過,自己又怎會知道?搖頭一笑,也就離開了。
——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一紅一白,在這梨花叢中前後追趕。二者之間原本還有些距離,但不知是那紅衣身影故意慢下還是自知逃離不掉,加上那身後追來的人也沒有放棄之意,紅影便也不再逃避。一凝真氣,腳如踩踏輕風緩緩落地。
“滄嵐宮主難道就這麽喜歡追著本宮不放?”譏誚的語氣帶著絲輕諷的味道,這人不是星昴還會有誰?而追來的那人自是滄嵐無疑。
足尖輕點,白衫如春風輕輕拂過草叢,滄嵐落在星昴身後,凝眸望著那身影,淡淡道,“為何要躲?”
“躲?”星昴冷笑道,“我為何躲你?”
話還未盡,隻覺胸口氣息不暢,方才被那屏障所傷之處隱隱帶痛。星昴本欲克製,但也因此劇烈咳嗽了起來。隻是明明帶著痛楚,卻又在極力掩飾,生怕身後之人發覺。
可似乎滄嵐仍是看出了,或者這一路追來,也早已看出星昴的不對。以他的修為,早比自己高出許多,所以自己跟本不可能追上,若非他有意減慢速度,那也隻可能是星昴身體有何不適。此刻又見星昴因咳嗽而顫抖的身體,滄嵐心中愈加肯定,星昴一定發生了什麽。
“你沒事吧?”滄嵐輕聲問著,言語中帶著試探性的關懷。
“沒事。”又是那冷冷清清的語氣,似乎從不曾變過。
沒事麽?滄嵐想著那次被玄月穀弟子所傷時,星昴也是不冷不淡的說出這麽兩個字,可留了那麽多血又怎麽可能沒事?
每次他受傷或者發生什麽,不管自己如何問,他都是冷冷的說著沒事,仿佛這兩個字代替他所有的痛楚。但究竟有沒有事,別人又看不出麽?滄嵐雖然不是那個明眼人,但有些東西,隻需一個眼神就夠了。
滄嵐苦澀一笑,凝視那背影道:“我從未刻意想過要知道你的事,但也不希望你有什麽都自己忍著。有些東西,一個人承擔會很辛苦。所以……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做的,隻需你開口,滄嵐定當竭力而為。”
那個一直立在原處的人,紅衣明明如此耀眼如此妖冶,但卻是說不出的孤獨與寂寞。這樣的他,雖然遺世獨立,卻無一個能與之並肩的人。如此,又有什麽意義?
星昴一直沒有回答,並且沒有半分動彈,仿佛對滄嵐的話根本沒有聽入耳。滄嵐蹙眉默然望著那背影,他的冷漠他的倨傲,似乎誰也無法溫暖。又或者孤獨的人,終究還是喜歡孤獨的。
其實這一路走來,滄嵐也想了許多,對星昴,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冷漠了?
離恨天那麽多人,她向來不是這樣的。對南玄玉穹有禮尊敬,對雲邪更是依賴信任,就連對屬下宮人她也隻是不怎麽說話而已。可是偏偏對星昴,每次見了他她就會把自己弄得像刺蝟一樣尖銳鋒利,時時與他保持距離,生怕挨的近了。
她不知道哪裏錯了,亦或者從離恨天初見時就把自己和他的位置放錯了。那樣疏遠的距離,那樣冷漠的相處,真的不是她所願。
從離開離恨天的一幕幕回蕩在腦海,不管他所為是有心還是無意,每一件事都對自己沒有半分傷害。其實細細想來,星昴真的不是那樣絕情傲慢的人。
滄嵐在心裏如此想著,忽然間也覺得釋然了一些東西,抬眸看著星昴身影,笑道:“星昴,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可以不用這麽仇視對方的,不是麽?我們之間一沒有深仇大恨,二沒有夙世情仇,為何非要將對方擺在一個讓自己討厭的位置呢?”
星昴微愣,眸光驚訝。但終究沒有開口。
“不管以前發生什麽,終究都是過去了,這一路走來,我是真心的想要感謝你,可是從來都沒有機會將這句話說出口。”滄嵐停了片刻,兀自一笑,這才說道:“不管如何,我隻希望你能安然無恙,若是我能為你做的,不管有沒有那兩個人情,我都會拚盡全力去做。”
這次她是認真的,也是從內心想要去做。
可是星昴卻依舊靜靜的站在那裏。
垂眸,轉身,其實她連自己的事都理不清數不明,又如何能幫助別人?可是麵對星昴,她真的很想能為他做點什麽。
“理由?”兩個字,如風般寒烈冷漠,星昴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開口問著。
”理由?“滄嵐停下準備離開的腳步,抬眸望著那飄舞不盡的梨花,笑了笑,“你我相識七百年,這個理由夠麽?”
“嗬嗬。”星昴冷笑,他不信。
滄嵐對那笑早已習慣,可是心裏卻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酸澀,微微回眸看了身後男子一眼,眼底閃過一抹深意,“謝謝你讓我沒有忘記過去。”
言罷,提步離去。
兩個人,便是這樣背對著,讓彼此的距離越拉越遠,飄舞的梨花將那身影漸漸模糊,直到滄嵐離去,星昴也未有半分挽留之意,一直靜靜立在原處,任由涼風吹打著自己。
許久,星昴竟是再也站立不住,整個人就這樣倒落在地,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痛苦的皺在一起,雙目緊閉,便是這樣昏睡在雪白花瓣飛舞的世界裏。
而此刻,不遠的地方,滄嵐緩緩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