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五十八章 他的夢是什麽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來,也不知道自己來的對不對。可是……我終究還是來了。”雪白衣衫被染得通紅,幾乎每一處都似被鮮血侵染過,紅的如此耀眼,讓原本傾城的容顏,顯得愈加妖嬈。

女子每說一句,嘴角便會溢出鮮紅的液體,蒼白的容顏如同那戲台上濃妝的小角。但依然掩不住,她的絕世風華。

她身側躺著一個孩童,大約八九歲摸樣,稚嫩的臉龐,幹淨清澈的眼睛。雖然年幼,但是那張容顏卻繼承了女子的精致絕美。

小孩茫然的看著那個看上去害怕卻極力讓自己柔和的女子,嘴角溢下的鮮血滴落在臉上卻渾然不知,潔白幹淨的肌膚留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可是那孩子不舍得眨眼,隻是茫然的看著那女子,是在乞求,更是在渴望。

女子想要抬手撫摸孩童的頭,當看著自己那被鮮血染紅的雙手,竟是絕望的垂下了。看著手兀自說道,“你看,這紅色多鮮豔,多美麗,哪怕是在最後,還能見著這麽美麗的顏色,我本該知足的,可是....”女子緩緩垂下雙目想說什麽,卻終究沒能說出來。垂眸看著那個孩子純真的臉,眼裏是滿滿的愛憐,“不要恨,永遠不要恨,恨一個人真的太累了。”

孩童仍隻能呆呆的看著那女子,直到她的身子漸漸融化,化成塵埃隨風散盡,飛向那宮殿閣宇,飄向九天雲外。仙山雲霧飄渺,那些身著華服的人便是這樣站在孩童的身邊,個個麵露凶光,一雙雙充滿殺意和譏諷的眼睛,貪婪而血腥。

可是他的目光裏隻有一個人,那個讓他恨到歇斯底裏的人。

他沒有半句言語,亦或他已經不再能說話。那雙眼睛裏再沒有他的純真。被恨意驅使的心,在女子魂飛魄散的那一刻,眼睛已經變得猩紅。

一瞬間,仿佛是一個世紀的輪回。

那個孩子早已長大,如今站在那裏的,是那個隻剩下仇恨的靈魂。

冰冷,嘲諷,不屑,虛偽,狂妄,那笑聲有多恐怕,那語氣有多讓人痛恨,那一副副嘴臉,如同來自九幽深處最可恨的毒蛇,纏繞著那個在痛苦中掙紮的人,摧毀他的一切,直到最後讓他在回憶的痛苦中慢慢墮落,沉淪,死去。

僅剩的靈魂殘缺不堪,被仇恨痛苦折磨的心,破碎的再也拚湊不起一張善良的臉,如果全世界都在嘲笑你,那你拿什麽去回報全世界?

華麗殿堂,誰的冷漠無情?輪回道上,誰低聲細語,最終化成一縷幽魂,飄散九天。一切的一切,誰也分不清是夢還是真。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如果再次想起,又會是如何?

你怕嗎?如果你的過去連自己也不願想起,你是否會害怕別人知道,哪怕別人給你關愛,你也隻會覺得那是憐憫。可是孤傲冷清的你,怎會願意接受同情,別人的施舍,別人的可憐。那一切與你,都隻會增加無盡的恨。

黑暗之中,你是否也在彷徨,一隻飛蛾隻想尋找一處光亮,卻不知最後會化成灰燼。你想要的是什麽?一張絕情的臉,將你打入無邊黑暗,本該依戀的,卻用恨代替了所有。

黑暗中的茫然,掙紮,痛苦,永遠隻有自己承受。那一雙溫柔的手,她帶著你一起麵對無盡的黑暗,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才要牢牢抓住,隻是在黑暗盡頭,她鬆手了,這樣的放棄,算不算背叛?

梨花飄落在身上,紅衣被掩藏。他多想就這樣一睡不醒,讓那雙溫暖的手帶著自己一直前走,哪怕再痛苦也願意承受。也許睜開眼睛一切都會過去,也許這真的隻是夢,但他卻當真了。至少夢裏,還有可以依戀的人,可以溫暖的心。

——

黃昏之際,安靜的園子裏隻有風聲,窗口虛掩著,屋內檀香嫋嫋升起,整個屋子也是充滿香氣。九音與葉傾舞立在床邊,神色擔憂的看著床榻上躺著的男子,二人相視著,卻是誰也不曾開口。

又過了一陣,天色已逐漸暗沉,九音實在忍耐不住就輕聲問道,“主人,星昴尊上究竟怎麽樣了?”

早上與星昴在幻雪梨海見麵,滄嵐本來是打算獨自離開的,可心中仍舊有些不放心,又想到這些日星昴為自己和九音所做的一切都應該要回報的,如果星昴真的有事自己又怎能不管不顧?

所以後來滄嵐再次回到原處,剛好星昴不知為何暈倒在地。滄嵐呼喚幾聲不見回答,又為他輸入真氣相救,但仍舊沒醒。剛好隨著玄月穀弟子尋來的九音找到滄嵐,二人就一起將星昴帶回了清風小築。

滄嵐坐在床沿一直凝視著星昴,而她的手則被星昴緊緊抓住。興許是那個昏睡中的人太過用力,滄嵐隻覺得自己的手已經痛得有些麻木,數次想要將手拿開,但那個人似乎感覺得到,每次隻要滄嵐輕輕一動,他便抓得越緊。試了好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導致最後滄嵐都不敢動了。

星昴此時臉色稍微好些,但眉頭仍舊緊鎖,呼吸急促,不安惶恐,本來都已經睡著的人在夢裏總好像想起什麽,緊握著的手便會握得越緊。

滄嵐無奈,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星昴,讓她實在不知所措。

迎上九音那擔憂的目光,滄嵐搖頭輕聲道:“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傷,又強製施展功力,導致身體氣血逆行,加上之前那劍傷未曾好全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滄嵐又看那緊握自己的手,“可是這些以他的修為而言,隻需靜心調養是會痊愈的,但他現在這幅樣子,我也實在弄不清楚他為何會一直沉睡著。”

葉傾舞不懂這些,隻是聽到了那句沉睡,便嘟囔道,“原來星昴尊上這麽貪睡。”

九音輕瞥著身旁女子,“在離恨天,所有尊上們都會以沉睡來修煉。”

葉傾舞吃驚的問道,“那他們一次要睡多久?”

“這個很難說,少則百十年,多則上千年。”九音手托下巴尋思著。又看星昴那睡著還依然緊皺的眉頭,丟下葉傾舞上前半蹲著身子趴在床沿,雙手枕著下巴,歪頭看著滄嵐,“主人,那星昴尊上這一睡,得多久?”

滄嵐緩緩搖頭,九音此時那模樣是極其可愛的,但滄嵐卻始終露不出半分笑意,“就像你說的,少則百十年,多則上千年。”

“啊。”九音嘟嘴道,“我隻是跟她開玩笑罷了,星昴尊上如果真睡這麽久,那我們一定得等他醒來才能離開。上次我受傷都給星昴尊上添了很多麻煩,這次尊上受傷,我也要好好報答他。”

滄嵐苦澀一笑,“你不怕他了?”

九音搖頭,“有主人在,我就不怕,況且,尊上是好人。”

“好人?”想起那日叢林之事,葉傾舞隻在心中想著,“他若是好人這世間也就沒有好人了。”

可是又看到九音此時與滄嵐那擔憂的神色也不好說什麽,見自己在此呆著也無趣,便自顧自得走出了屋子,坐在院中石蹲之上,兀自賞著滿園梨花。

哪知葉傾舞才剛坐下沒過半許,門口便行進來一道身影,葉傾舞好奇看去,這人正是秦非。

秦非進了園子左右探看了番,起初並沒有見到人,正在疑惑之時,從身後突然傳來一句,“幹嘛呢?”

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秦非一顫,驚愕回首,卻見葉傾舞正環著雙手審視著自己。又聞葉傾舞道,“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

秦非還在想這女子是誰,但突然想起昨日已聽文青說過莫雲此去就是為了保護一名女子,而這穀裏女眷一向不多,除了滄嵐風少璃穆秋凝三人,那麽眼前之人,也定是那被莫雲師兄帶回來的女子了。想清楚這一切,秦非看著葉傾舞抱拳有禮道,“姑娘,在下來找星昴尊上與滄嵐尊上,不知他二人可在園內?”

葉傾舞睨著秦非,側目淡淡道,“星昴尊上沉睡…不對,那是昏迷……對,昏迷了。星昴尊上昏迷了,滄嵐尊上在照顧他。所以呢,他們是在園內,可是呢,沒空。”

“星昴尊上昏迷?”秦非愕然,“他為何昏迷?”

葉傾舞極不耐煩的看著琴非,瞪著杏眼,“從幻雪梨海回來就暈了,我怎麽知道為何昏迷,現在我要說的已經說了,你可以走了吧?”

說罷,葉傾舞還不忘讓開路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非撓著頭,一時也被葉傾舞弄得糊塗了,回頭環顧著幾間房屋,都不見有人出現,又見葉傾舞那透著凶光的笑臉,隻好悻悻得走出了園子。

——

太虛殿內,玄凝子及各大長老均端坐在殿前檀木椅上,而殿前站著的秦非已將適才在清風小築時葉傾舞所說的一字不漏稟給玄凝子等人,待秦非說完,才發現各長老臉色凜然,一向對穀主及長老心生敬畏的秦非,立在那裏也是極其惶然。

大殿安靜了會兒,雲生長老看著自己唯一有點出息的徒兒在眾長老麵前如此膽怯惶恐,心中也是暗自歎息。

玄凝子沉默半晌,見秦非那不安的神色,深知秦非此刻的拘促。秦非為人敦厚誠實,雖然資質平庸,與其他弟子相比缺少悟性,興得他勤學苦煉,對人又好,也一直頗受長老們喜愛。但怎奈他膽太小,每次見了諸位長老都是惶恐不安的。

“秦非,此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玄凝子和藹說道,生怕讓秦非再站下去,他非得暈了不可。

能離開秦非自然是求之不得,向諸位長老拜禮告退,當看到雲生看著自己無奈搖頭時,心頭也是一陣失落,再向師父深深行了一禮,這才退出殿外。

幾位長老麵麵相覷,原本他們是在商議對抗妖族一事,派秦非去請兩位尊上也是為了希望他二人能助之一力,但聽聞秦非回來所報,眾人心中疑惑頓生,目光齊齊投向玄凝子,隻見玄凝子也是深意點頭,眾長老似明白什麽,均是點頭示意,多有不謀而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