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歌呼聲喝止,星昴瞬間愕然,九音隻覺得自己手中一鬆,就再也感受不到那女子的溫度。
而玄凝子卻在二者相聚不過兩尺之處停下,老臉一變,看著眼前擋身在星昴麵前的女子,冷聲道,“滄嵐宮主也要插手此事?”
第一次,滄嵐會站在星昴麵前麵對敵人。蹙眉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烏黑的發絲傾泄而下,空氣中還散發著淡淡幽香,星昴握著冥痕的手此刻握得更緊了,明明眼中是那麽的急切擔憂,但從那薄唇中卻道出一句冰冷的話,“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滄嵐一笑,如那梨花一般清雅絕世,卻又淡然如水,“不說本宮了?”
不待星昴生氣,滄嵐已看著玄凝子,目光冷淡,“身為離恨天的人,滄嵐不可能坐視不理。”這句話,她是說給瀾歌聽得,“或者此刻,星昴嘴上也已經沒有能解釋的理由,這些倒在地上的人,也不能再活過來。但是這一切,又隻是星昴一個人的錯麽?”
玄凝子聞聲色變,滄嵐微微回首看了星昴一眼,“昨夜以及今夜的事尚未弄清,就大打出手本來就注定會有傷亡,難道穀主就不曾考慮過?”
遲疑片刻,回想起前夜,明明星昴就在房內,自己和九音都守在身邊,又怎麽會出去殺人?而今夜,縱然星昴的失蹤有些蹊蹺,但星昴沒有承認,她也是斷不會相信的。
一旁無憂聞言,不禁惱怒,“依滄嵐宮主所言,這一切豈不都是我們自找的了。”
滄嵐淡然看著無憂,“長老誤會了,隻是我相信星昴那些事與他無關,縱然他要殺人,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哼。”文青冷哼,“你們都是離恨天的人,自然都是一起的,殺了人也會包庇不是嗎?”
然而,文青還未說完,已然迎上九音那憤怒的目光,說著說著,聲音也就逐漸暗下來。葉傾舞每次見九音生氣都是因滄嵐,心中更不是滋味。
在此刻,最有說話份量的終究是玄凝子與瀾歌,玄凝子道,“秋凝與明宣長老均是指證星昴宮主,滄嵐宮主相信他,又有什麽辦法能夠擔保星昴宮主不是殺人凶手?”
“是啊,你憑什麽……”
“就是,難道我們的師兄弟都白死了嗎?”
“他剛剛出去了,難道不是去傷害穀中弟子了嗎?”
………
每個人都在問滄嵐要一個理由,就仿佛向星昴要一個解釋。星昴默默凝視著眼前的女子,縱然胸口疼痛,也不及她被所有人逼迫來的難受。九音著急的看著主人,她的難處以及她此刻心裏的恨意,讓九音很是擔心主人會因此崩潰。
可滄嵐始終是滄嵐,那個水月宮宮主她什麽都經曆過。就算此刻她想知道玄月穀的真相,但是在星昴的事情上,她始終選擇了忍耐。
可是又拿什麽證明他的清白,拿什麽擔保他的為人?
滄嵐猶豫了。這個人,與自己關係從來不算友好。在離恨天向來水火不容,此次若非天尊之意,更不可能一同來到凡間,他的冷漠他的無情,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要殺人隻不過是一件平常之事,根本無需解釋。
可是此刻,所有人需要解釋,而她又能拿什麽去解釋。
在天界,他耗損真氣救自己。在桃花村,他為沁兒趕有蛇妖,後來又為救自己而被莫雲一劍刺傷。這一切,真的是那個號稱絕情修羅的星昴會做麽?此次來到玄月穀,若非為了九音他又何必牽涉進來。想到那個在夢中痛苦無助的男子,他的掙紮與害怕時時縈繞腦海,這樣一個人,難道不值得去信任麽?
想著想著,滄嵐心中忽然明朗,仿佛一件思考很久都沒有答案的問題突然有了答案,微微回頭看了身後男子一眼,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那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肯定,執著,欣慰。
這樣的目光,星昴第一次看見,可是那樣的眼神,卻讓他心虛的避開了。
滄嵐沒有說什麽,眸光落在瀾歌身上,卻始終掩不住那愛恨交織的感情,輕輕一瞥,是一種決絕。滄嵐看著眼前那些人,給出了一個答案。“我相信他,這就是理由。也願以性命擔保他的清白,若是諸位非要星昴給一個交待,那麽,就將滄嵐也一並列入這凶手之中。但是滄嵐保證,如是各位執意要為難他,那麽滄嵐就算是拚盡一切也要將他帶出玄月穀。”
“什麽?”玄凝子愕然,但滄嵐眸中的肯定,卻是他不能懷疑的。“滄嵐宮主,你竟然……”
玄凝子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側麵看著瀾歌。也許此時,最驚訝的人該是瀾歌。滄嵐的話反複回蕩在腦海,她竟然會以性命去相信一個人,她竟然寧願與自己為敵也要保住那個人。這一切,究竟代表著什麽。瀾歌的躊躇不忍,風少璃深深看在眼裏,心中苦,終究隻有自己能嚐。
星昴呢,他此刻心中又在想什麽,那個一直恨著自己的女子,竟然是這世間唯一願意相信的人,他心中又該做何感想。
看著眼前女子,星昴那蒼白俊顏浮出一抹笑意,他不知這究竟是命運的捉弄,還是老天的玩笑。但眼底卻閃過那麽一抹詭異,讓人害怕。微揚嘴角分不清是為了什麽,那樣深不可測的笑,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眾人始終沒能放鬆警惕,因為除了瀾歌與玄凝子,無人知曉滄嵐昔日身份,所以在他們眼中滄嵐與星昴隻是同犯。而此時,九音亦站在滄嵐身側,與她並肩而立,看著眾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也願以性命擔保,今日我就算拚出性命,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星昴宮主與我家主人。”
這三個人站在一起,是那般融洽,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所以相信著彼此,從而不懼任何困難險阻。星昴定定看著這二人,原來這兩個自認為麻煩的人,竟會如此相信自己。
玄凝子與瀾歌猶豫了,對付星昴一人還尚能應付,但滄嵐與九音又如何能對?南宮宸軒回來時已經將武欄鎮他三人與妖族一戰細細說過,光憑滄嵐一人之力都能對抗數百妖人,更何況還有九音。想至此,玄凝子也不能再冒然決定了,得罪一個星火宮宮主肯定會與離恨天結下仇怨,但若得罪兩個,怕就不再是簡單的事了。
玄凝子沉默片刻,背負雙手凜然道,“滄嵐宮主執意如此,玄某也不能再強迫,況且隔日便是與妖族約定之期,玄某也不想因此而讓妖族有機可趁,但此事還未弄清之前,星昴宮主絕不能離開玄月穀半步。”
秀眉微蹙,滄嵐不解,“穀主之意……”
玄凝子道,“暫且委屈星昴宮主兩日,待此事弄清,自會還你一個清白。”
玄凝子說罷,看了瀾歌一眼,見他並無異義,這才道,“不知兩位宮主意下如何?”
這也許是最好的方法,在場誰也知道。滄嵐回首看著星昴,四目相對,那雙冰冷的眼眸此刻含著萬般柔情,但滄嵐卻下意識躲開了,垂眸輕聲道,“你就委屈兩日,我會親自去尋找凶手,還你一個清白。”
星昴兀自一笑,又剛好看見瀾歌,那複雜的神色,分不清是心痛還是疼惜。那樣的目光,絕不是對一個不曾認識的人所能擁有的,他還記得她麽?星昴心中想著,隻是若記得,又怎會以冷漠疏離來傷害她?若是不記得,那為何會如此心痛。這一切,已及這些人,都太難猜測。
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子,“那麽,我會等你的好消息。”
雲淡風輕的語氣,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妖冶的容顏,邪魅的笑意。讓滄嵐真的很想從心裏麵問一句,你究竟想要做些什麽?要個解釋就那麽困難麽?
星昴沒有刻意去猜測滄嵐的心思,而是淡淡的看著瀾歌,示威?得意?挑釁?
但絕不會是善意。
玄凝子見星昴已經安靜下來,立馬示意弟子將星昴抓住。
但星昴卻並不願被人挾持,隨著念力一動,手中冥痕劍瞬間化為一道紅芒隱沒手心,最後看了滄嵐一眼,漠然轉身,胸口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的咳嗽數聲。滄嵐抬眸,卻隻能見到四名弟子將星昴帶出清風小築。
“且慢。”玄凝子似乎不大放心,故又喚住了星昴,隨著從衣袖中掏出一枚丹藥,道,“此丹名為封神丹,服下它之後隻會讓體內法術短暫封住,卻不會影響身體,為了安全起見,還請星昴宮主成全,待此事了結,玄某定會親自奉上解藥。”
說罷,便親自上前將丹藥遞給星昴,沒有讓門下弟子奉上,可見玄凝子對星昴還是極其尊重的。接過丹藥,星昴遲疑片刻,但想到這一切已經不再是為自己一個人的事,也隻好將那丹藥服下,玄凝子滿意一笑,這才回身走回原處。
“九音。”星昴服下丹藥後突然喚道,九音聞聲,立馬上前看著星昴,“尊上有何吩咐。”
“記得你剛才說的話。”星昴淡淡留下這句,便已提步隨著幾名弟子往清風小築外行去。
九音思索著自己說過的話,突然想起是什麽,遂回著星昴,“九音知道該怎麽做。”
聲音響徹在整個園內,也不知星昴是否有聽見,但園內每個人都是聽見了。滄嵐默然望著那個離去的男子,心中百味陳雜。
這場風波,暫且隻能如此,星昴被封住功力關押,滄嵐九音二人隻能想法找到凶手,經過今夜之事,穀中弟子已經方寸大亂,玄凝子不得不想法安撫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