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嵐淡淡收回目光,心中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因為玄月穀的事她瞞住了九音自己留下來的真實目的,並且從未打算過要告訴他,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她卻不能不顧及九音知道事情真相後的感受。
自己為了弄清楚玄月穀與梨落穀之間的關係而留下來,此中隱瞞了墨袍男子的事,如果這一切真的是那個人所為,那麽自己便是玄月穀的罪人。那些無辜的人因為自己而死,星昴因自己被困,這一切,都與自己脫不了幹係。
而明日之事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主人,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的?”九音有些擔憂的看著滄嵐,神色怪異。
收回心思,滄嵐凝眸看著眼前之人,忽而又垂下了目光,“沒有,隻是覺得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心裏覺得害怕。”
“害怕什麽?”九音追問著。
滄嵐側過頭,隻因九音那目光裏含著她不能坦然麵對的疑惑,“害怕明天會出事。”說道這裏,滄嵐忽似想起了什麽,抬眸看著九音,“九音,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九音點頭道:“主人你說,九音一定答應。”
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問理由,隻要是主人一句話,什麽都不會擔憂,什麽也不會懷疑。
滄嵐的心,此刻真如刀絞一般的難受,迎上那目光,更是無比自責。可是看著那安靜的太虛閣,許多事情容不得她再猶豫。
“明天,到鎖魂陣裏去保護星昴,他現在法術被封,毫無縛雞之力,若是明天妖族真的來了,隻怕會對他不利。”
九音點頭也覺得甚是有理,“妖族與玄月之戰,星昴尊上肯定會很危險。昨晚秋凝和明宣長老都指證星昴時凶手,可是我們卻執意的要保住他,也承諾今晚會親自找到真凶還星昴一個清白,可是如今看來,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凶手不來,星昴尊上是真凶的身份就已經肯定。到時候隻怕妖族不來,玄月穀也不會放了他。”
滄嵐無奈輕歎,“所以我要你答應我,明天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星昴,如果可以,就帶著他離開玄月穀回離恨天去。”
“那主人呢?”九音一臉疑惑,他實在不理解為什麽主人會突然交代自己這件事,按著他心裏所想的,自己應該是和主人在一起的。
眸光轉換,滄嵐勉強一笑,“我自然也是和你們一起的,隻是害怕會突然走散,所以才會叮囑你這些。”
九音偏著頭認真的看著滄嵐,目光有些不信。
滄嵐莞爾一笑,給與九音一個安心的笑容,“真的。”
九音意味深長的“哦”了聲,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本想用意念去感應主人的心事,可怎奈何,滄嵐把心事藏得很深很深,九音根本無法看到。
他想再開口問,但滄嵐已然轉過身向前方漫步走去,明知道她有心事可是卻無從問起的九音,心裏更加難受。
而此時,太虛閣上,黑暗之中那道黑影正迎風而立,墨藍長袍將那修長的身姿籠罩其中,黑發隨風舞動,那雙眼睛依然散發著幽冷陰鷙的目光。輕輕抬手捋著而下被風吹亂的青絲,動作都是那樣冷酷漠然,側目看著遠處燈火下漸漸遠去的兩個人,微微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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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陽光依舊不能溫暖這片土地,縱然它有著世間最美的景色,卻依然被那神秘的霧氣籠罩的沒有絲毫縫隙。
這一日一夜,終是如此過去了,玄月穀沒有弟子再遇到傷害,放佛是因為抓住了真凶所以就不會再有人死亡。
靜虛殿內,幾位長老神情凝重,他們已經給過星昴機會,可是昨夜確實沒有人闖入玄月穀,星昴也沒有為自己解釋,既然他都已經默認了,又有什麽理由再去為他辯駁?
“穀主,你看此事該如何解決?”說話的是顧天通,“星昴宮主一事,我們當真就這樣處罰了麽?”
玄凝子一臉的無奈,“能嗎?”深深歎息,“不能啊,星昴宮主好歹是離恨天的尊上,就算他犯了錯,也隻有天尊有這個身份去處罰他,我們玄月穀實在沒有這個資格啊。”
“難道就放了他?若是這樣又如何向門下弟子交代。”無憂一向心急,說話自然也是急躁的。
雲生淡淡看了無憂一眼,“得罪離恨天,似乎後果更為嚴重。”
無憂氣急,“難道我們就這樣前怕虎後怕狼的任由別人傷害我穀中弟子不成,雲生啊雲生,你怎就這般膽小怕事?”
明知那句話頗有些嘲諷,雲生也沒有半分怒色,神色淡定坦然,依舊不溫不惱的說道:“並非雲生怕事,而是因為事情確實不是這麽簡單的,要知道星昴始終是離恨天的人,而天帝也曾說過,萬不可與離恨天為敵,如今因為星昴一事就違背天帝之意得罪離恨天,隻怕這後果非你我所想的啊。”
雲生語重心長的說出這些話,讓無憂頓時啞口無語,隻聞玄凝子接到:“雲長老說的對,星昴一事不能擅自決定,就算要處罰也須得經過天帝之意方能決策。何況瀾歌仙尊尚未開口,我們又怎能輕易做決定。今日便是妖族與我的約定之期,眼下最為重要的,應該是將這件事情解決了才是最重要的。”
眾人紛紛點頭,玄凝子又問著顧天通:“顧長老一切可有安排妥當?”
顧天通肅色道:“穀主放心,我已經派人在鏈橋嚴加防範,並且加強了結界,妖族就算能來,也未必能通過鏈橋。”
“嗯。”玄凝子深深點頭,環顧一下四周,忽而似想起什麽,又問著雲生,“古宵長老去了何處,為何不見他?”
雲生淡然道:“這個....似乎昨晚仙尊去找過古長老,今早就已經不見他了,興許是有什麽地方需要古長老去處理吧。”
玄凝子再次深深點頭,“仙尊做事向來謹慎,穀內諸多事情已經安排過,倒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說到瀾歌,玄凝子下意識的想要問起瀾歌此刻何在,話還未問出口,隻見大門外就已經行來一名弟子。
“稟穀主,幾位長老,弟子奉仙尊之命前來。”來人恭敬抱拳,十分有禮。
玄凝子畢竟是一穀之主,說話最先的自然是他,“仙尊有何吩咐?”
“仙尊請穀主前往飛水澗一趟。”來人如是說道。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著玄凝子,而玄凝子神色也是微微變了變。略想了片刻,也沒有再猶豫,向著幾位長老說道:“那我就先去了,靜虛殿這裏,就請幾位長老多多注意。”
說罷,人已起身邁出了大殿,幾位長老亦是起身相送。
而此時,玄月穀鏈橋處,已經守滿了弟子,包括靜虛殿前廣場,所有弟子守候在此,等著妖族的來臨。
依藍魅等人所計劃,此刻妖族確實已在玄月穀外的迷霧之陣,妖王率領妖族近千族人守在迷霧之陣外,卻遲遲不曾行動,因為那些被派進陣中的妖人,均是有去無回。
藍魅與銀魂也在其中,孰不知為何,這二人遲遲未有讓妖族進攻之意,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麽,妖王與白狐雖是不解,卻也不敢追問,若能讓手下族人多活幾刻,他又何嚐不願。
而玄月穀內,眾人均是神色緊張,更是守衛森嚴,滄嵐與九音行走在回廊上,看著那些弟子的神情,料想妖族多半將要來臨,玄月穀怕是又免不了一場大戰。
星昴此刻法術被封神丹封住,還被困鎖魂屋內,若是到時妖族真的來犯,功力全無的星昴豈不等死麽?
滄嵐看了九音一眼,見九音一臉嚴肅的摸樣,心中思緒萬千。除了星昴一事,她也擔心那個墨袍男子的事,若是那個墨袍男子今日會來,又會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前來?他與妖族可有關聯?
墨袍男子的實力雖不曾真正領教,但是那種感覺確實非同一般的讓人害怕,瀾歌與玄凝子等人心思若是在對付妖族一事之上,那墨袍男子怎麽辦?
想到這些,滄嵐的心已經在後悔自己當初的衝動了,若不是因為自己的私欲,若是早些告訴瀾歌墨袍男子的事,興許後麵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了。
九音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什麽,看著滄嵐認真說道,“主人,我們什麽時候去看星昴尊上?”
一語驚醒夢中人,滄嵐有些愕然的看著九音,想到方才那些事,心中驀地升起一個念頭。
告訴瀾歌神秘人的存在。
不管如何,也要去告訴瀾歌關於墨袍男子的事情,妖族一事迫在眉睫,就算梨落穀的事情真的與玄月穀有關,也不能拿全穀人的性命當籌碼。
想了想,滄嵐抬眸看著九音,“你先去看星昴吧,我先去找穀主要星昴的解藥。”
“可是昨晚的事,他們會給星昴尊上解藥嗎?”九音有些擔憂的問道。
滄嵐蹙眉,“等見了麵再說吧,我一定會拿到解藥。”
她的語氣很認真,似乎不拿到解藥不會罷休。
九音總是覺得主人從昨晚至今有些事情隱瞞著自己,她心裏有太多事情,可是不管自己如何去感應,所知道的都是一片空白。
她要做什麽事嗎?還是發生了什麽?
迎上九音那疑惑的目光,滄嵐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可是此刻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解釋,“九音想要知道的,等今天過去以後,我會全部告訴你。但是現在,你快些去鎖魂屋保護星昴,等會兒我拿到解藥之後,就來鎖魂屋找你們。”
九音有些害怕的撓著頭,眨巴著眼睛問道,“主人怎麽知道我想要知道什麽的?”
滄嵐再次蹙眉,而此時,回廊上秦非帶著一眾弟子路過,滄嵐便上前問道玄凝子在何處,秦非心中對滄嵐本就敬重萬分,雖說前夜一事讓她與玄月穀頗有對立之勢,但在秦非眼裏,卻從未把滄嵐看做敵人。
隻聞秦非麵色凝重的說道,“方才秦非見穀主前往了太虛閣,滄嵐宮主可以去太虛閣看看,若是尊上沒有什麽別的吩咐,秦非先告退了。”
滄嵐輕輕垂首,道了句謝謝,那秦非憨厚一笑,便與眾弟子一同離去。九音看著滄嵐,“主人,要不我先去看看星昴尊上吧,主人既然要去拿解藥,那我就在鎖魂屋等著主人。”
滄嵐點頭應允,輕聲囑咐九音萬事小心,九音也是認真點頭答應了。
見九音離去,滄嵐垂眸,眉間是無盡擔憂,沉默須臾,這才前往太虛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