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眸子被淚水染的更加晶瑩,滄嵐的目光是那麽的陌生,那麽的讓人害怕,“這個遲來了一千年的理由,我等了一千年,而今,難道你還不能坦白的告訴我嗎?”
瀾歌深深的凝視著眼前的女子,那雙眼睛,那張容顏,其實一點也不曾改變,她隻想知道一個理由,一千年前也是,可千年前的理由卻是要她的命,那麽千年後,他能給的是什麽樣的理由?
下一刻,瀾歌已將滄嵐擁入懷中。任由她如何抗拒,他都不願意鬆開,隻是緊緊抱著她,將這千年相思化為柔情。可是此刻滄嵐已經再也無法貪戀他的溫柔。
推開瀾歌僅在一瞬間,滄嵐手中寒劍已緊握在手,眼裏除了恨,隻有恨。寒劍直指瀾歌心口,同樣的地方,一千年前瀾歌絕情的刺下,千年後,滄嵐卻不知道自己能否下得了手。
葉傾舞與玄凝子均是愣住在一旁,葉傾舞想要上前救瀾歌,卻被瀾歌喝止,玄凝子無奈搖頭,也許從滄嵐踏進玄月穀那一刻開始,瀾歌就已經在等待這一刻。
“不管什麽理由,於你於我,都是我為自己找的借口。如果這一劍刺下,能夠彌補這一千年來你所承受的苦,那麽我願意被你刺千百次。”瀾歌默默看著眼前的女子,眼裏沒有疏離與淡漠,有的隻是柔情與歉疚。
可這些在滄嵐眼裏,卻如烈火一般灼傷著心,手中寒劍寒霧籠罩,隨著主人的心變得愈加寒冷,“告訴我,從天界初見,你就已經認出我了,是嗎?”
“是。”
“一千年前,你到梨落穀的目的,也隻是為了毀滅梨落穀,是嗎?”
“是。”
“所以,一千年前的一切,都隻是你們的一個謊言,就隻是為了得到神月鏡而已?”
“是。”
滄嵐的聲音開始顫抖,“那麽,對我的好,也是你虛偽做作的?”
瀾歌渾身一怔,迎上那雙眸子,才發現早已不像一千年前那樣期待與痛惜,或者,她心中早已給出了答案。
可是答案是否如此,瀾歌卻猶豫了。那些愛,他用一千年的時間才確定是真的,可如今,經曆過仇恨的侵染,那個答案卻顯得如此蒼白。
“是與不是,還重要麽?那段記憶是你心中的一根刺,卻也是我心中無法磨滅的痛。我用一千年來忘記那段過去,可每次回到這裏,看著那些梨花,閉上眼都能看到你的笑顏。然而睜開眼,剩下的隻有後悔與懷念。一日日時光的流逝,我以為什麽都能淡去,你卻一直記在我的腦海,根本忘不掉。”瀾歌苦笑道,也許那個答案不再重要,但是他隻想在死之前,能夠讓這個女子明白,在他心裏,從未忘記過。
看著那柄由寒冰而成的劍,他知道這劍會隨著主人心情而變。這寒劍本就與主人相生相惜,自然所有的情緒都會在這劍上被看清。所以他相信,滄嵐能夠下得了手。若真如此,那麽彼此也就解脫了。
飛水澗的水,常年不斷的流著,那些霧,掩住了懸崖下麵的模樣,也許是萬丈深淵,也許又是另一片天地。有太多也許,等不到答案。
四目相對,瀾歌在等待那一劍的救贖。
玄凝子實在看不過,輕歎了聲,上前勸道,“滄嵐宮主,恩恩怨怨何時了,當初仙尊之所以如此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若是將神月鏡留在梨落穀,必然會被魔界之人利用,待那時,天下蒼生將又會有一場滅絕之災,滄嵐宮主又何不放下恩怨,將一千年前的事忘記。”
“天下蒼生?好一個天下蒼生?”滄嵐嘶聲笑著,身子隨著笑聲而顫抖,話語中的淒涼,卻是無盡的絕望與痛苦。“為了一個神月鏡,就非得滅絕梨落穀麽,既然是解救天下蒼生,又為何還要犧牲那些無辜生命,他一個天界仙尊,需要為了天下蒼生來傷害梨落穀的那些人嗎?”
瀾歌看著,心痛至極,此刻的滄嵐有多痛苦是自己不能體會的,“你動手吧,我隻希望這一劍刺下,你能忘記過去,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再也不要痛苦,我也就死而無憾”
一介仙尊,天界第一仙山的掌管著,最後的心願,也不過如此而已。
“忘記?”滄嵐哀婉低喃,“如果能忘記,還會有今天的滄嵐麽?瀾歌仙尊?”
如果能夠忘記,也許就不會有三百年的忘川河,不會有七百年的離恨天,也不會有今日的滄嵐。
瀾歌皺眉,“你為什麽還是那樣執著,明知道結果會讓自己心痛卻還是要繼續走下去,這又是何必?”
“何必?”滄嵐再次譏諷一笑,笑聲淒涼至極,“在你心裏,什麽才是值得的,你的仙道?你的蒼生仁義?”
瀾歌隻是悲傷的看著眼前那個女子,他沒有任何話去反駁她,為了自己所為的理由,卻是傷她至深,可是這一切可又是他心甘情願的。不,不是。
滄嵐苦澀一笑,雙眸無力的看著瀾歌,那張臉,曾經夢裏無數次出現的臉,此刻原來真的存在,可是這樣近的距離,卻又像隔了幾個輪回般遙遠。
劍,一直指在瀾歌的胸口,滄嵐原本真想這樣刺下去,可是在某一刻,她猶豫了。抬眸看著瀾歌,絕望的眼神裏,透著一絲冰冷的決絕,“神月鏡就藏在這飛瀑後麵,是麽?”
瀾歌與玄凝子均是愣住了,玄凝子急道,“宮主從何得知?”
滄嵐不曾直接回答,隻是淒然一笑,“還能逆轉光陰?”
玄凝子更是一愣,“宮主竟會連此都知道?”
滄嵐的目光靜若死水,就放佛在經曆大悲之後把什麽都忘記了。手中寒劍化作霧氣瞬間消逝,滄嵐冷冷看了三人一眼,轉身離去,寧靜安然的眼神,讓瀾歌的心不由得一緊,這個女子,究竟要做什麽。
玄凝子與葉傾舞輕輕鬆了口氣,瀾歌心中卻甚是擔憂,方才她問神月鏡是否在此,玄凝子脫口而答,卻沒有想過滄嵐又怎麽可能會知道神月鏡的事。而後來所問,玄凝子也是隻顧著驚訝。
據瀾歌所知,神月鏡神力無邊,逆轉光陰一說也曾聽聞,若真要啟用神月鏡,那代價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起的。況且如今神月鏡神力尚未開啟,任誰都不能接近,心中想此,生怕滄嵐做出什麽危險之事。
此時妖族之事迫在眉睫,飛水澗也是疏忽不得,瀾歌不得已隻好準備讓滄嵐暫時昏迷在此。可是,他終究慢了一步。
瀑布擊打出的水霧在空中停留,地上小草上露珠也漸漸凍結成冰,滄嵐頓下腳步,緩緩抬眸看著空中飄落的梨花,靜靜的閉上了眼眸。
瀾歌與玄凝子均是察覺異常,這空氣中突然襲來的寒流絕非正常,瀾歌下意識看向滄嵐,卻見那女子周身被寒霧籠罩。直覺告訴自己,滄嵐會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回想起方才轉身時她的眼神,淡然的如同一汪死水。
再不得猶豫,瀾歌一個劍步飛身上前,想要阻止滄嵐接下來要做的事,隻可惜,就在瀾歌人還未接近滄嵐時,那地上突然升起一層透明流光,入水一般蕩漾在前,玄凝子與瀾歌大概詫異,二人也深知此乃滄嵐所設下的結界,玄凝子看著滄嵐,神情沉重,“宮主,你要做什麽?”
滄嵐回身看著二人,那驚訝警戒的目光早在意料之中,淡淡一笑,風華絕世,卻又無限蒼涼,“自然是做我該做的事了。”
那句話,她說的很輕很輕,那笑容,很也很輕。就放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可就是因為這樣,才讓瀾歌更加擔心。
事實也卻如瀾歌所想,此刻的滄嵐,心早已死了,死的沒有半點想要活下去的意誌。
看著滄嵐一步步邁向飛瀑,玄凝子與瀾歌二人的臉色已經愈加慘白。
“宮主。”玄凝子呼道:“此刻妖族已在穀外虎視眈眈,宮主將我二人阻止在此,可知這會讓玄月穀遭受滅頂之災。還請宮主快些將結界打開,若是玄月穀有什麽得罪宮主的地方,待妖族一直結界,玄某親自來向宮主請罪。”
滄嵐沒有回頭,她放佛沒有聽見說話,更忘記了身後還有人。她的眼裏,隻有絕望和恨。瀾歌明白滄嵐心裏的苦,可是此刻,還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他不得不道:“你究竟要做什麽?這樣下去妖族勢必會有機可趁,這樣玄月穀會很危險。”
“玄月穀?”滄嵐恍惚的聽著那幾個字,心,再次被狠狠的劃過,那不是玄月穀,不是所謂的玄月穀,是屬於她的梨落穀。
淚水順著臉頰無情的滑落,蒼白的容顏沒有半分血色,心痛到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最後的堅持也不過是想要利用神月鏡來讓時光倒流。
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意,“你玄月穀的事情,與我何幹?”
瀾歌與玄凝子登時一愣,玄凝子隻在心中暗暗叫苦,這女子莫不成是要報複玄月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