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九音環顧著四周,縮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而此刻,滄嵐二人已經走進了蔓林深處,碗一樣粗的藤蔓將四下包圍的密不透風,地上的樹根比桶還要粗大,那些藤蔓繞著樹梢從上垂下,遠遠看著就如同珠簾子一層層的疊延出去。抬目望去,都是望不到盡頭的蔓林,那些透過藤蔓照射進來的陽光就如同夜半天空的零星,隱約難見,屈指可數。幽風吹來,隻覺得冷森森的,九音不禁打了個寒顫。
滄嵐也是提高了警惕,雖然周圍同樣都是藤蔓纏繞,但是明顯能感覺到那些藤蔓在無形中變幻。回頭看來路也依然如此,而這四周的陰暗之處,總是讓人覺得有些詭異的目光正凝視著自己與九音。林風幽幽作響,實在讓人心生懼意。
滄嵐皺眉看了九音一眼,又見這四周散發的肅殺之氣漸漸濃烈,隻好輕聲說道:“怪則怪了,如今進來了也是隻能走下去。”
又看了九音手中冥痕劍一眼,“冥痕現在的感應還有那麽強烈麽?”
九音點點頭,“冥痕劍一直都在顫動著,我也是隨著它感應最強烈的方向走。”
滄嵐蹙眉,抬眸環顧著四下周圍,那些藤蔓實在太讓人心生寒意,冷風幽幽吹來,陰森詭異。星昴真的會在這裏麽?回眸看著冥痕劍,心中還是願意相信星昴真的會在這裏。
“應該是有盡頭的。”滄嵐淡淡說罷,似歎息,也似在期待。未在猶豫便提步繼續向前走,九音也不再說什麽,隻是手中緊握著冥痕,目光銳利,與滄嵐並肩而行。
然而,二人前腳剛邁出幾步,他們原本站立之處的藤蔓也開始在地上挪動起來,並且是追著二人腳步去的。滄嵐忽似感覺到什麽,回頭看著身後,一股殺意驀然而起,那藤蔓也在極快的速度下靜止了。
滄嵐看著這四周,隻覺得比此前更加陰暗了幾分,那些樹根如同蜿蜒在地的長蛇,好似稍不留神便會向自己襲來。又加上那陰風森然,滄嵐隻覺得從未有過的恐懼,雖然在忘川河時什麽厲鬼的都見到。但這些自然界的奇物異類,卻遠比那些厲鬼來的讓人恐懼。
九音自然也是能感覺到其間凶險,從未遇到過這種境況的九音心裏還是很害怕的,但也不敢表現在臉上,隻好強壓住心裏恐懼,故作鎮定的與滄嵐繼續前行。
滄嵐峨眉輕蹙,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心念而起,手中一道流光閃現,寒劍已橫握在手。才邁出兩步,滄嵐忽然急速轉身,隨著身影一閃,速度輕快,一道寒芒劃過叢間,寒劍已將九音身後那不足一尺遠的藤蔓橫腰砍斷。
九音驚愕不已,回頭看著身後,才發現那些藤蔓竟然在向自己靠攏。想到剛才走過的時候這些藤蔓還纏繞在樹上,這一眨眼竟成了這般境況,當下也是既驚又懼。
顯然,那些藤蔓的用意被滄嵐識破了,所以也不再隱避,地上和纏繞在樹上的藤蔓突然全部騰起向滄嵐二人打去,這些藤蔓之多難以用數字形容,並且每條藤蔓都像有自己的思想,以各種方式去襲擊滄嵐九音。
滄嵐不斷揮舞寒劍,劍光所過之處那些藤蔓都被砍斷,而九音亦是提起冥痕劍拚命抵禦,但是因為冥痕不受九音控製,所以那把劍放在九音手中顯得有些累贅了。
一時間,整個密林就像是莽蛇窟一樣,藤蔓亂舞,強勁有力。而滄嵐與九音身處在這藤蔓之中卻顯得那般渺小。這藤蔓越砍越多,並且越來越粗,滄嵐與九音本就措手不及更無暇使用神訣,當下也隻能這樣耗下去。
然後而人顯然低估了這藤蔓的數量,無論他們怎麽砍,藤蔓依舊不會減少半分,並且二人所能行動的範圍已經被這些藤蔓逼的越加窄小,若繼續這樣下去,隻會被這些藤蔓逼死其中。
滄嵐心裏也甚是急切,這藤蔓左右前後上下無處不在,稍稍慢了片刻就會被擊中,更別說騰出空餘來使用神訣了,又見九音此刻也是在艱難應付,雖然勉強支撐著,卻顯得如此力不從心。思此,滄嵐心中好做了一個決定,手中速度不減,對著九音正色說道:“這些藤蔓砍殺不盡,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九音,我來為你護法,你趁機使用護身訣將自己保護起來,最後再將這些藤蔓一次消滅。”
經過這短暫的拚殺,滄嵐發現這些藤蔓隻不過是勝在數量上,而並無什麽法術靈力之類的力量存在。若是此刻使用護身訣,這些藤蔓是傷害不了九音的,九音最後再施展其它法術,這些藤蔓必然能盡數消滅。
但是滄嵐自己卻未必能全身而退,要防止藤蔓傷害自己,又要保護九音,根本就不可能。九音如今是她的全部,自然要護他周全,況且對於一個沒有牽念的人而言,能夠為自己唯一值得付出的人付出,她心甘情願。
這其中厲害九音豈會不知,當下也沒有猶豫,直接斷然回道:“不,九音還能支撐的住,所以就讓九音為主人護法。”
滄嵐心中一怔,但是神色卻怒道:“難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九音亦然正色道:“九音什麽都可以聽主人的,但是這次不能。要是九音保護了自己而害得主人受傷,九音寧死也不答應。”
“你……”滄嵐心中既是感動又有生氣,但生死大事,容不得片刻遲疑。那些藤蔓已逼得越來越近,再這樣下去誰都活不了,況且滄嵐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如今身體裏的力量不再如以前那樣可以運用自如,放佛總被什麽牽製,明明想要用十成的功力,可是偏偏使出來的隻有七成。
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實在太過可怕,所以滄嵐隻好冷聲道,“如果你再堅持,那從這一刻開始,你就不再是我滄嵐的法器,我們主仆之緣,就此斷絕。”
其實滄嵐多想還九音自由,可是卻總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此刻說出這句話,也是逼不得已。
但是這句話對於九音而言,卻傷害甚深。
“主人……”九音的心在那一瞬間放佛被掏空,怔愣的不知所措,手中力道也減緩三分,隻是那樣不可置信的看著滄嵐。
也就是這片刻,那些藤蔓蜂擁而至,直直向九音繞去,九音卻是愣著沒有半點反應。滄嵐心中一歎,自己在九音心裏有多重要難道不知麽,此刻說出這句話,確實太過冷酷了。見九音依舊呆愣著不曾顧慮到自己的危險,她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丟下身旁繞來的藤蔓揮劍便去保護九音,哪知身後的藤蔓找到機會,盡數往滄嵐揮去。
眼看著那些藤蔓就要打向滄嵐,九音想要再施展神訣已經來不及,而滄嵐卻絲毫不顧自己身後一味的保護九音,餘光中那些藤蔓就如同一個個青麵獠牙的幽靈,等待著嗜血的時刻。
此刻,就算她是神,也無力回天,何況她本身就算擁有著神才有的不死不滅之軀,沒有足夠的修為和曆練,沒有那些實戰的經驗,這種危難關頭也是難以全身而退。
九音一時間惶恐不已,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那些藤蔓卻已經在下一眼,如同千百隻鬼爪向二人襲去。
深知此刻已經無力反抗,滄嵐隻能無奈一笑,對於生命,她倒是真的沒有太多眷戀。
就在九音與滄嵐準備接受死亡的那一刻,原本揮舞挪動的藤蔓卻突然靜止,那些藤蔓靜立在滄嵐身前不足一寸之處,仿佛被人施法定住了一般。
滄嵐心裏驚訝無比,抬頭看著這些靜止的藤蔓,才發現自己手中寒劍與九音手中冥痕竟然同時產生一道光芒,將二人身旁照亮。
冥痕的紅芒,依如烈火一般刺眼,寒劍的冰冷之氣依然刺骨,當冰與火相撞,四下的環境都不再是威脅,因為他們自己之間已經在形成對決。
可是這兩把劍也隻是力量在那麽一瞬間碰撞了而已,待那些藤蔓受到兩把劍力量的威脅時,冥痕劍的光華驀地暗淡,放佛是沉睡之中忽然覺醒,但是很快又再次睡去。寒劍因為有主人駕馭,自然是依然如往。
借此機會,滄嵐當下也不再猶豫,真氣灌滿全身,滄嵐祭起寒劍,心中口訣默念,雙手交錯在胸前劃出一道劍訣,隨著手中寒劍愈加冰冷,同時亦在寒劍上麵傾注真氣。
禦氣相送,寒劍帶著一股強烈冰冷的肅殺之氣,衝出這層層藤蔓。
寒劍劃破藤蔓,留下一道能容納兩個人的縫隙,滄嵐與九音相視一眼,便順著寒劍後麵縫隙飛身衝出這藤蔓當中。
等二人完全脫離這藤蔓穩穩落地時,寒劍在空中盤旋幾圈便自行飛回了滄嵐手中。滄嵐順著感覺望去,才見那被藤蔓纏繞的幽暗叢林裏,一道紅衣身影懸立半空。
那個身影太過熟悉,熟悉到滄嵐在這幽暗的環境下一眼便能認出是他。
紅衣身影見滄嵐二人已經安然出來,當下也不再遲緩,以最強大的法術將這些藤蔓盡數爆破,一道紅芒從指間散射而出,徑直打向那由藤蔓包圍而成的巨球。
光芒落下,瞬間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烈火不斷燃燒,將那些碎裂的藤蔓燒了個幹幹淨淨,也同時將整個叢林映得火紅透亮,順著火光,九音看著那個懸立半空的人,驚訝道:“星昴宮主?”
星昴隻是很平淡的睨了二人一眼,冷俊的容顏隻能看到無限淡漠,那些被烈火燃燒著的藤蔓漸漸向地上打來,就如同一條條燃燒的火龍交纏在一起,最後跌落在地。
星昴飛身而下穩穩落在滄嵐麵前,紅衣與那烈火一般耀眼。微微回頭看了身後燃燒的藤蔓,嘴裏隻是淡淡道出一句話,“先離開再說。”
抬手一揮,九音手中的冥痕劍便似得到召喚一般兀自飛回了星昴手中,劍身依舊有些輕微的顫動。星昴沒在看二人,自己又再次離開了蔓林,絲毫沒有猶豫。
看著那身影,滄嵐心裏突然有那麽一種陌生的感覺,這個人,是星昴嗎?身後藤蔓燃燒的劈啪作響,炙熱的烈火烤著後背,可是手中寒劍的冰冷卻又形成那樣強烈的對比。
火源燃燒的愈來愈近,九音隻覺得後背像被炙烤一樣發熱,今天可是連續兩次見火了,對於九音而言可不算什麽好事。雖然也很驚訝星昴此刻出現的頗為及時,但是此刻似乎先離開更為重要。看著滄嵐驚訝困惑的神情,九音輕聲說道:“主人,我們先離開吧,這裏太危險了。”
滄嵐蹙眉,回眸看著九音,此刻九音的臉被火光映得微微泛紅,好似天邊雲霞一般。但是那雙眸子裏,竟是覆上一抹傷懷。
滄嵐淡淡點頭,歉然一笑,自己方才又說錯話了。側過身,輕輕道了句,“走吧。”
九音默然,二人便一同離開了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