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從蔓林中出來徑直到了河岸邊,回頭看那被烈火燃燒的千年古林,才發現其實真正能夠燃燒的地方並不廣闊,此刻的蔓林就放佛一個失去偽裝的人,在烈火下顯現出了它原本的麵貌。不過近百丈寬闊的界麵,因為裏麵藤蔓的不段變化,才會讓人以為裏麵沒有盡頭。
九音與滄嵐相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有那麽一抹自責和歉意。
“主人肯定會怪我不聽她話了。”九音心裏如此想到。
“方才定然讓九音傷心了。”滄嵐在心裏這樣說著。
而不遠處河岸邊站著的那個人卻突然轉過身來看著這二人,淡淡道:“你們這是要在那裏站多久?”
二人同時回過頭,目光都是那樣驚訝和疑惑,九音撓著頭心裏十分不安,隨後臉上又堆起燦爛的笑意,一下子跳到星昴身旁興奮的說道:“宮主,這兩天你去哪兒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怎麽知道我和主人有危險的?”
星昴冷冷一笑,淡淡瞥了九音一眼,漠然道:“湊巧。路過。出於好心就救下你們二人了。”
“啊。”九音嘴巴一下子竟是被這簡單幾個字弄得合不攏來,愣得半晌說不出話,嘟囔半天,才道:“宮主的時間湊的可不是一般的巧。”
星昴隻是淡淡看了九音一眼,目光依然是落在滄嵐身上,但看著滄嵐邁向自己的腳步是如此沉重猶豫,他的臉色再次變了一變。
此刻滄嵐確實很猶豫,也很沉重,星昴回來了,她一心想要找的星昴回來了。可是回來了,自己又該怎樣去麵對這個人?
那步伐實在太慢,太沉重。每走一步,滄嵐就在心裏想著該怎樣對星昴說第一句話。
九音站在一旁默然無語,隻是含著笑意認真凝視著這二人。星昴為了自家主人奮不顧身,自家主人為了星昴同樣心心掛念,他們彼此的心裏對對方也許是有很深的情意吧,不然不會這樣記掛著,負出著。
可滄嵐實在太慢,導致星昴等的頗有些不耐煩。轉身自己提步邁向滄嵐。
滄嵐靜靜望著那個一步步走來之人,一身紅衣,還是那般鮮紅到妖冶,修長俊挺的身姿依然帶著睥睨天下的孤傲,隻是那一向無情淡漠的臉,為何會變得如此親切,如此,溫柔。
滄嵐以為那是錯覺,或者這一刻都是錯覺。那麽,懸崖下麵那一切也是錯覺了?可是見到他,滄嵐心裏是真的覺得坦然踏實了。
“怎麽?見到我似乎不大高興?”星昴在滄嵐麵前緩緩停下,開口輕笑道。
清冷,略帶點嗤笑,那語氣,除了星昴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如此對她說話。
滄嵐忽而一笑,她很久沒有這樣從內心深處的想要笑了,抬眸認真凝視著眼前之人,像是在問,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答案,“見到你,我為何不高興?畢竟回來就好。”
星昴顯得有些驚訝,似乎是因為突然聽滄嵐這一聲稱喚覺得極其意外。眸光微轉,很快那些複雜的情緒便被掩藏,他笑道:“從未離開過,談何回來之說?”
那句話,確實很讓人覺得舒心。
滄嵐依舊問道:“你的身體還好嗎....”
星昴亦然凝視著滄嵐,“本來是快要恢複的,可惜被你們這樣一折騰,怕是又得再靜養一段時間了。”
滄嵐不解。
星昴微微轉身,背負雙手淡淡道:“本來是想借助這蔓林的萬年精華之氣來修養身體的,沒想到你們二人竟然會闖進來,不但害的這沉睡的樹精驚醒使它攻擊你們,還讓我親手毀了自己療傷的地方呢。”
滄嵐與九音同時怔住,隻聞九音追問道:“星昴宮主,你是說你在這蔓林裏療傷,這怎麽可能,這蔓林裏居然能療傷?”
滄嵐也是很迷茫的看著星昴,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星昴淡淡一笑,目光微微掠過那依舊燃燒著的蔓林,眸子裏透著那麽一抹思索的神色,繼而才看著九音淡淡道:“不療傷,那我的傷勢如何恢複?”
九音皺眉,心中也是認真想著,“星昴宮主在之前就已經被封神丹封住法術,又從飛水澗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定然會受傷,既然出來了要療傷也是理所當然,可是...那蔓林裏療傷也太....”下意識的看著蔓林方向,九音不禁打了個寒顫,方才在裏麵著實在驚險了,此刻想起還心有餘悸,星昴竟然還能再裏麵療傷,這是需要多大勇氣才能辦到。
但滄嵐卻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從飛水澗那裏掉下去,他總該發生了些什麽,又是如何出穀的?他的身體又是如何恢複的?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療傷,這一切,對於滄嵐而言就像是一個大謎團需要解答。
滄嵐想的入神,全然忽略了星昴那一直凝視著自己的眼神。須臾,星昴嘴角勾出一抹深意的笑,眸光淡然:“滄嵐宮主再這樣看下去,會讓我以為你很思念本宮。”
似乎這句話正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某弦,那些思緒本來已經夠亂,此刻被星昴這樣一說反倒是覺得更加淩亂了。輕哼一聲,淡淡道:“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難免讓人擔心,何況你對我有救命之恩。”
“哦?”星昴笑問,“那滄嵐宮主打算如何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呢?這可又救了一次呢。”
“你想如何?”
星昴淡笑,笑的別樣深意。
滄嵐再次被這笑給打敗,當這個人隻笑笑不說話的時候,那麽他心裏所想的事決然不會是一些好事。
可是對星昴自己又還能怎樣呢,雖然從不想與他有太多交集,但是每次當真正遇見危難之時,出現的人永遠是他。那些事雖然滄嵐嘴上不認,但是心裏是認可的。可是對於星昴自己究竟該怎樣去麵對,恩人?朋友?抑或是同處天尊坐下的同門師兄妹?
“我欠你的,確實太多了。”滄嵐心裏深深歎著,那些身份都存在。欠他一命,也曾允諾他不再敵對,師兄妹的關係早已在四百年前就定下,隻不過是不肯承認罷了。
沉默許久,滄嵐才看著星昴說到:“我並非不懂得報恩之人,你救我一命,那就一命抵一命。此命與君,如何?”
星昴略感驚訝,旋即又淡淡一笑,笑的格外邪魅,對著身旁九音朗聲說道:“九音,記下你主人今天這句話。”又看著滄嵐似笑非笑道:“那麽滄嵐宮主,從今以後,你可得要替我好好活著了,沒有我的允許,這條命不能輕易就給別人了,嗯?”
得意,星昴此刻確實得意。
九音還是一臉茫然的站在那裏,分不清所以然來,可是星昴那句從今以後主人的命就是他的了,讓九音心裏很不平衡。嘟著嘴上前將滄嵐擋在身後,一臉傲然的看著星昴:“星昴宮主,主人的命是她自己的,怎麽可能會是你的?就算你救了主人,但是那也不能把主人的性命據為己有,那天你隻是先了一步而已,如果我先我也會跳下去救主人,所以你不能這樣做。”
滄嵐訝然,星昴卻是抬手捋著耳下青絲淡淡道:“可是你家主人已經答應了,她自己做出的承諾,我能不成全她?”
九音依舊仰著頭一副不服輸的模樣,“主人是因為對你心有感激,所以才會允諾你的,星昴宮主那麽聰明會不知道嗎?既然宮主知道,為什麽還要答應主人,難道你就那麽想要把我家主人據為己有?”
滄嵐與星昴同時一愣,若不是中間有九音擋著二人視線,隻怕兩個人早已尷尬到背過身了。
隻是星昴看九音的目光卻漸漸冷淡,就放佛一個不喜歡自己秘密被人看穿的人,突然一天讓別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可這個秘密偏偏他不喜歡讓別人說出來。
這便是星昴,就算有些事是真的,他也不會讓別人說出來,要說也隻有他自己開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有這個資格,可以去將他的事告訴任何人。
九音心思單純,自然不明白星昴那個人是什麽樣的,但是要讓自家主人將性命交給別人,九音尚且做不到,何況主人為何允諾星昴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更不想主人因為恩情而約束自己。所以他才會這樣倔強的不肯服輸,不肯讓主人今後的性命都掌握在別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