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東西,既然是與生俱來,就不可能輕易的被改變。
千夜被打入練血窟之後,所承受的痛堪比生不如死,身體裏有著異樣的東西在不斷侵蝕,每日被那血魔吸取魔性之時就好比刮骨削肉一般疼痛。
他數次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那種痛是他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哪怕一個成年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未必能堅持,何況這樣一個孩子。
隻是每每想起自己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想起那個絕情冷酷的上神,還有大阿山那些比魔還殘忍的神仙,千夜都會讓自己堅持下去。
隻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
滄嵐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間竟然會有比忘川河還要恐怖的地方,那練血窟裏的血水,就放佛沸騰的水,那血魔便是這水形成,進入人的身體,吸食著人的精氣。
她看著千夜在血水裏麵安靜的呆著,眸光渙散沒有一絲生氣,就像一個毫無生命力的人在任由著命運的捉弄。滄嵐開始不能肯定千夜還會活在這個世界上,若是他能從這練血窟出去,又將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
垂眸,蹲下身,看著那沸騰的血水,滄嵐下意識的將手伸進去去試探那水的溫度,當指尖剛剛接觸到水麵時,滄嵐的手指已被那水燙傷,像烈火一樣的溫度,千夜在裏麵還能活下去麽?
滄嵐抬眸看著那個在血窟中間閉著眼睛的千夜,他的臉龐沉寂到沒有絲毫情緒,那樣安靜到讓人害怕,讓人畏懼。
“一定要活下去。”滄嵐在心中默默祈禱,她希望那個孩子能夠活到最後。
就是這樣站在一旁,眨眼之間,滄嵐竟是覺得那小孩在漸漸長大,放佛一瞬間經曆了好幾十年,就是那樣一瞬間的變化。但是在池中人而言,卻是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記憶裏的時間總是過得那樣快,有時隻需一個念頭,便從幾十年前,飛躍到幾十年後。
小千夜的身體已經成長為一個青年男子的模樣,烏黑的發絲鋪散在血池,有幾縷從額前落下遮住了半個臉龐,衣衫早已隨著他的身體成長而破裂,依然緊閉的雙眸,依然那樣沉寂的臉龐,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噬魂陰冷之氣,放佛他是從地獄裏放出來的魂魄,陰沉鬼魅。
那個人的氣息在一瞬間變得好熟悉,滄嵐驚訝的想要仔細看看那個人,這是夢,夢裏都是反常的,所以滄嵐沒有驚訝千夜在眨眼之間便長成這副模樣。
隻是此刻千夜給她的感覺卻很奇特,雖然他隻有半身露在血池中央,且頭發還遮住了另一邊臉龐,可是那感覺卻和另一個人很相似。
滄嵐不自覺的便往血池另一旁走去。一步步走著,心也逐漸懸起,那個人的模樣慢慢變得清晰,雖然血池裏的水總是有那樣一層水霧,可要看清這個人大致的容顏卻並不難。
然而,就在滄嵐即將看清池中千夜另一半邊的容顏時,一陣天旋地轉將眼前的一切像漩渦一般逐漸消失,那千夜,還有血窟逐漸離她遠去。而滄嵐自己也在同時像被什麽拉住,渾身上下難以動彈,滄嵐大駭,但是隨後而來的暈眩卻讓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彼時。黑土客棧內。
夢娘帶著滄嵐走進星昴的夢中,所以二人此刻都屬於昏迷之中。隔壁屋子的九音也有被安魂香迷暈,雖然並不算是太沉,卻也沒有醒來之意。
深夜孤燈獨明,夢娘將星昴夢中一切看得清楚,手裏緊緊攥著那鎖夢鈴,顯得那樣恐懼和慌亂。
而此刻客棧裏所有人都已進入深睡狀態,所以更無人能知道星昴此刻的困境。隻是夢娘卻並沒有因自己這片刻的安全而放下警惕,反而隨著星昴的夢愈加驚恐。
而滄嵐沒有看完的,夢娘一一看遍,後來的一切,她都看的清楚。
直到親眼看見千夜從練血窟裏逃出來,以及後來被離恨天的人帶上離恨天的那一幕時,夢娘整個人已經被嚇到渾身發抖,她知道了星昴的過去,同時也知道了他的身份,魔界新任尊主,千夜。但同時又是離恨天上,身份至高尊貴的星火宮宮主,星昴。
夢娘此刻既害怕有興奮,害怕是因為隊星昴身份的恐懼,興奮是因為她知道了星昴得真實身份。這世間誰又能想到一直神秘莫測的魔界尊主,竟然會是那個受到三界六道尊敬害怕的星昴宮主。
“天哪,離恨天的宮主竟然會是魔界尊主千夜,這……這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夢娘此刻已經無心再去探知星昴的夢,在屋內徘徊踱步,躊躇不已。
隻是知道這個秘密對她而言並不算好事,回頭看著那個趴在桌上熟睡的男子,此刻竟覺得他是如此恐怖。夢娘整個人的神經漸漸繃緊,驚懼的看著那個深陷夢中的男子,兀自苦思道:“若是他醒來知道我窺看了他的夢,並且得知了他的身份,那他絕不會放過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要麽逃,要麽殺了我。”
涼薄輕諷的聲音響起,如同一陣冷風滑過耳際。夢娘起先還覺得這話說得在理,但隨後才覺得不對,這屋子裏除了自己還清醒,怎麽可能還會有人,難道?
驚愕回首,恰好迎上那雙陰鷙冰冷的雙眸,夢娘嚇得踉蹌退步,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之人,“你……你怎麽會自己醒來?”
“你覺得呢?”星昴淡淡起身,淡漠的容顏平靜到讓人窒息,“我的夢你可看夠了?”
夢娘驚恐不已,“你……你想怎麽樣?”
星昴冷笑,嘴角卻微微抽搐,顯然在忍耐著什麽極致痛苦的事,側目看著夢娘那被嚇得蒼白的臉,冷冷道:“如果你想活下去,就把她夢裏所看到的一切消除,否則……”
語氣冷如懸刃,說話之人看似是平靜,但若是夢娘不照做否則的後果是什麽也不需言明,在告誡夢娘不要入自己夢之前,他就已經提醒過。
夢娘緩緩向身後的床邊退步,她實在無法站在眼前之人的眼皮底下說話,雖然那個人沒有很生氣,也沒有表現出殺意,可是也正因為此夢娘才覺得害怕,回頭看了眼沉睡的滄嵐,“我……我隻會帶人入夢,並不會替人消除夢中的記憶。”
“是麽?”星昴冷笑,微斂眉頭問道:“如果不能消除的話該怎麽辦呢?要知道我現在可沒有想過要殺她。你把這事情弄到這樣的地步,總該要有個完美的收場吧。”
“可是,可是我……”夢娘支吾著,其實並非她不能替被人消除夢境,而是這對她來講太過危險。若要除夢,她必須耗盡數百年的修為才能使用一次,可她這小小夢妖修為低淺,就算真的替滄嵐消除夢境,她的修為基本已經耗損盡半,要是星昴說要殺她,簡直輕而易舉。
所以此刻的她隻想能夠多拖延一會兒,期待滄嵐能快些醒來。雖然她不能確定星昴對滄嵐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但在這屋子裏,她是唯一能夠保全自己的人。
夢娘的用意,星昴又豈會不知,既然知道,那他也絕不允許這事情發生,輕聲冷笑,“隻要你將她的記憶消除,我可以保證不殺你,但是你若再拖延時間,我也可以保證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屋子裏的氣氛冷到讓人窒息,夢娘驚恐的看著星昴,心都快要跳出喉嚨了。
“我……讓我想想。”夢娘顫聲說道,雙手緊攥,指尖深深陷入肌膚,蹙眉凝思,心裏隻在想著如何對抗眼前這修羅。
星昴看著夢娘的一舉一動,他沒有很多心思耗下去,方才若不是夢娘大意,他不會醒來,他也知滄嵐隨時都會醒來,到現在為止,他從未想過要殺那個女子,更未想過傷害她半分。
星昴沉思之際,讓夢娘有機可趁,眼中忽閃一抹厲色,體內真氣暗自湧動,緊隨著一股真氣從夢娘手中飛出直直擊向星昴。
夢娘這一擊雖然對她自己來講已經極具殺傷力,可惜在麵對星昴這強大的對手,仍舊顯得不堪一擊。
星昴身上騰起一道紅芒,那真氣便在他麵前化作烏有,不過也因此而惹惱了他。眼神就像是被烈焰燃燒一樣泛著腥紅的光芒,微微抬手,像要抓住某樣東西一樣探向夢娘。緊隨著夢娘隻覺得全身上下已不聽使喚,並且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自己束縛,雙腳不自覺的走向星昴。
星昴嘴角含著陰森的笑意,迎上那雙驚懼的眸子,眼裏更顯殺意,右手捏著夢娘那雪白的喉嚨,力度不斷加重,“你超過我所忍耐的極限了。”
一字一句,冷測如骨,夢娘整個人已經不能動彈,就連想要提起真氣反抗都是奢望,手不斷揮舞著想要星昴助手:“你……你這魔鬼。”
“魔鬼?”陰鷙的眸子掠過一抹冷笑,“你說的對了,我便是那從地獄裏煉化出來的魔鬼,與魔鬼玩花招,你玩得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