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嵐回到黑土客棧時已經將近晌午,這一路她也是問著路才能走回來,因為被千夜帶去的時候她尚處於昏迷之中,所以根本無法得知回去的路。又加上還要去看看禦楓是否還在原地,所以又是一陣耽擱。
不過當滄嵐趕到之前與禦楓分開那裏的時候,附近早已不見禦楓的身影,滄嵐四下問了一些人,回答她的都是並未見過這個孩子,滄嵐心裏難免擔憂,那藍魅看著並非善類,不知是否會放過禦楓一條生路。
其實當藍魅那一掌打向禦楓之後,禦楓也隻是短暫的昏迷。因為藍魅那一掌的功力恰好打在禦楓懷裏的水月令上,才得以保住禦楓一條性命,而後禦楓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醒了來,又剛好他自己爹爹前來尋找,便回去了。
滄嵐問過這附近路過的人,最後好不容易才從這河邊一位擺賣菜葉的婦人那裏得知,其實一個時辰以前那個孩子已經被人給帶走了。滄嵐追問禦楓是否有受傷,那婦人說那孩子隻是睡著了而已,並沒有受傷,且被自己父親給帶了回去。聽罷此言,滄嵐那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下。向那婦人道了謝意之後,便徑直趕回黑土客棧與九音二人會和。
隻是剛好踏上黑土客棧外的小橋,另一側同時也走來一道身影。
“星昴?”滄嵐不確定的喚著,那個人竟然是從市集那邊走過來的,他不是還在客棧裏睡覺的麽?
星昴背負雙手,淡淡悠悠的從另一邊走過來。輕風微拂,衣衫撩擺,翩然淡雅,尤是那一臉悠閑的神情,更讓他看上去心情大好。
聽到滄嵐喚自己,星昴也是故作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掛著淺淺笑意,“滄嵐宮主也回來了?”
“你不是還在客棧裏的麽?怎麽也出來了?”滄嵐側過身麵著星昴有些擔憂的說道。想起那黑衣人,心頭不由得擔心起來。
星昴淡然一笑,“怎麽?隻準你外出閑逛,就不許我也出去走走?這飛鳳城景色怡人,我自然也是不能錯過的。”
滄嵐蹙眉,她心裏倒是很想說你的仇家都找上門來了,竟然還有心思閑逛,當真是不怕死了。
不過轉念一想,此刻星昴怕是還不知有人找他報仇一事了,又何來知道躲這一說。思此,滄嵐也隻好無奈的在心裏暗歎一聲,心道:“需得找個方法讓星昴先回離恨天,若不然那個人若真是找他報仇,星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但這樣坦白告訴星昴有人要殺他,依照他的性子,星昴是斷不可能回去,隻能想想以別的方式了。
“我自然是管不了星昴宮主你的,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一起回去吧,九音也該在客棧裏等的急了。”滄嵐語氣頗有些冷淡,說完就已經轉身繼續往客棧方向走去,似乎在刻意疏遠。
身後星昴看著滄嵐如此,嘴角不禁深意一笑,抬手捋著耳下青絲,鳳眸輕斂,道:“滄嵐宮主今日怎麽感覺心不在焉的?”
滄嵐頓下腳步,回頭一臉肅色的看著星昴,“星昴宮主想說明什麽?”
“沒有什麽,隻是好奇,好奇一向急於前往幻境之城的滄嵐宮主為何今日會耽誤這麽久才回來,也好奇為何滄嵐宮主今日的步履為何如此沉重,這感覺不像是仙人,反倒與凡人沒有區別。是昨晚沒睡醒?還是你出什麽事了?”星昴饒有興致的說著,方才的試探對他而言,可還沒完。
隻是他這行為,大有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感覺。卻不知道,他這一次次自以為是的試探,其實是有多麽的自私。
滄嵐原本已經在很刻意隱藏自己法術被封的事情,但怎奈何被星昴這一問起,她也有些慌亂無措了,尤其是迎上星昴那放佛什麽都知道的目光,讓滄嵐心裏更加忐忑。
再次回過身背對著星昴,滄嵐努力壓製著自己內心的慌亂,淡淡說道:“這不還得耐你星昴宮主麽?若非昨晚你半夜出現在我的房裏,也不會讓我難以安然入睡。”
“一夜都難以安然入睡?”星昴一笑,“若是我沒聽錯,滄嵐宮主這是在為昨晚的事而吃醋?”
吃醋?放佛那句話是滄嵐最不想聽見的,此刻聽見了又覺得很害怕。手不自覺的攥緊,指甲深深陷入肌膚她也不覺得疼。
星昴望著那安靜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太過了,又想到此前將威脅滄嵐一事,難得有了絲自責之意。
對於滄嵐,他始終缺少了那麽一點點勇氣,玄月穀如此,這次依然。
“你問心無愧嗎?”
忽然的一句話從滄嵐嘴裏道出,那樣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星昴自己愣住了。
“若是你覺得這一路太過枯燥,那麽星昴宮主你可以自己回離恨天,離恨天無人會管束你,更無人會拿你怎麽樣,你可以隨心所欲,憑性而為,但是請你何時可以尊重一下別人?”滄嵐語氣很冷,“我就知道凡間幾日改變不了你我幾百年的不和,這前去幻境之城的路,滄嵐也可以自己走完,有沒有星昴宮主相助,都不重要。”
她的話,很傷人。
星昴俊眉斂起,眼神帶著幾分不可置信,開口問道:“你這是想要告訴我,前去幻境之城的路,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所以將我趕回離恨天?”
滄嵐沉默不語,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星昴答案是那樣的。
可星昴卻不是那樣好敷衍的人,“轉過身來,看著我,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滄嵐深深閉眼,有時候縱然再不忍,也須得將那些話說出來,沉默片刻,她終是回頭高傲的看著星昴,淡笑著說出一個字,“是。”
“所以,理由?”
滄嵐失聲一笑,聲音都有些顫抖,“因為對我而言,有九音就夠了。你是星火宮宮主,有自己的事,滄嵐是奉命尋找天元盤,星昴宮主不同,滄嵐耽誤不起。”
不管滄嵐說的是真是假,星昴的心確實覺得很壓抑,很難受,那感覺就放佛被什麽狠狠壓住了心。再看著滄嵐那無所謂的神情,星昴更覺憤怒,上前一步步邁向滄嵐,腳步聲滄嵐也聽得清晰,就如同她的心跳一樣。
那陰鷙的雙眸緊緊鎖著滄嵐的眼睛,將她眸中一點點神色也不容放過。兩個人這樣目光相對,兩種顏色在清風中飛舞,紅的妖嬈邪魅,如曼珠沙華一般帶著致命誘惑,白的淡漠冷清,如冰雪一樣拒人千裏之外。
“如果我告訴你,有些事九音根本就做不到,你信麽?”星昴淡淡啟唇,看著滄嵐另有深意的說道。
滄嵐側目想要躲開那道目光,她沒心思想星昴那話中之意,可是就在她目光剛剛離開星昴的眼睛時,下一刻已經覺得自己後腰像被什麽圈住,不待滄嵐反應過來,人已徑直落入星昴懷中,星昴那薄唇已然貼在了滄嵐唇上。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氣息,與玄月穀一樣。
但這次不是唇角,與玄月穀不同。
滄嵐驚訝不已,大腦裏所有的理智轟然倒塌,竟是來不及反抗,也來不及惱怒了。
星昴低眉看著滄嵐的眉睫,她很恍然,也很迷茫。若是上次星昴隻想氣氣瀾歌,那麽這次,他隻是出於真心。他們是離恨天的神仙,卻不代表他們沒有七情六欲,更何況這兩個人都是從恩怨情仇中走過來的。
對於滄嵐,星昴心裏的感情早已萌芽,他可以毫無保留的去接受滄嵐,但是卻不能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告訴她,不是因為不夠信任,而是不想滄嵐也卷入自己的恩怨當中。
其實他與瀾歌一樣,都是在以自己的想法來替別人決定知曉權。若是瀾歌當初告訴滄嵐梨落穀的真相,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更不會讓彼此徹底訣別。
而今的星昴,又何嚐不是在重蹈瀾歌的覆轍?
但是此刻,風是暖的,因為星昴終於沒再那麽冷,陽光是柔和的,因為兩個人之間那道冰冷的防線在慢慢消失。
滄嵐怔愣的看著星昴,她恍惚,也迷茫,因為此刻的星昴,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那眼神在告訴自己,她是屬於他的。
當觸及到那柔軟的雙唇時,星昴已經無法控製自己了,他還想要更多,但並不是現在。之所以這樣,隻是宣告他的所有權。
一河岸邊路過的人見到這橋上二人,都是停下了腳步,畢竟這兩個人無論走在何處都能吸引大片目光,一片叫好聲也在人群中響起,就連那些小孩子也是拍著手大聲歡呼。
這一吵鬧,驚得星昴懷裏的滄嵐驀地回過神來,手足無措的一把將星昴推開,側過身竟是不知如何是好。方才失神未曾在意,此刻回想起那一幕,秀顏既羞又惱,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又見那些含著笑意的路人,滄嵐更覺尷尬,顧不得再解釋什麽,自己邁著步子快步離開了小橋,徑直往客棧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