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這時候天色已晚的緣故,莊內已經沒多少人走動,與白日裏相比,山莊的夜間顯得有些陰森。雖是燈火通明,卻難掩它的冷清。
琴聲早已消失不見,而素月這會兒已經找不到回到原來地方的路了,她原本身體就很虛弱,所以走起路來也是走走停停,累了就隨便尋了處地方坐了下來。
“沒想到這莊園竟會如此複雜,一時間居然走不出去。”素月扶著回廊的柱子兀自低喃,顯得很是疲倦。
其實並非這莊園太複雜,而是素月本身對這裏不熟悉的原故,加上她頭腦不是很清醒,所以很多地方都重複了她也不知道。
輕輕搖頭想讓自己更清醒些,抬眸看著前方高懸的燈籠,隻好再次邁著沉重的腳步繼續走下去。
餘光無意瞥過回廊外的園子,燈火將那裏映得不是很明亮,但月色卻正好,在兩種光亮的交融之下,園子裏的一切才能看得清楚。
園中有座小石亭,石亭裏隻有一盞燈火,而在那石亭之中,正站著一道人影,青衫白發,淡然而立。
素月看著那身影,眼神沒來由的就已經挪不開了,呼吸急促,心跳也隨著越來越快,她仿佛看到一件很不能相信的事情,驚愕不已。
她怔怔的看著那道在月色下的身影,嘴唇微顫,此刻竟是全然忘記了身體的疲倦,眼眶漸漸紅潤,看著那道身影充滿悲切。顧不得猶豫,她已經邁開腳步向那石亭走去。
可就在素月還沒有走出兩步時,石亭外忽然行來一道身影,月色照耀下,那身影曼妙多姿。素月下意識頓下腳步將自己隱藏在身邊一棵小樹後,腳步踉蹌顛亂。
“那是他麽?那個身影是他麽?真的是他麽?”素月在心中問著自己,胸脯因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臉色蒼白如紙。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忍不住再次去看,她想要看清那個人。
目光再次落在石亭中,但當她仔細看去時,才發現那亭中竟然空無一人。素月心裏再次一驚,從樹後出來再看,的確沒有任何人存在。
素月抬手扶著身旁的樹有些體力不支,月色之下她顯得更加纖弱,悲傷的眼眸失落的看著石亭,久久不曾挪開。
“他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又怎麽可能還會出現,怎麽可能。”似哭似笑,如泣如訴,苦澀一笑,似乎在暗自嘲笑自己。
深深吸了口氣,準備轉身而去,隻是就在她轉過身的那一刻,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後麵,修長的身姿,迎著月色淡然而立。
“姑娘,你沒事吧?”公子蘇淡然一笑,凝眸看著素月,眼神溫若暖風。
心,就像落下一般忘了呼吸。如果說方才看到的背影是幻覺,那麽此刻眼前真真正正站著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假象?素月整個人已經怔愣到失去了知覺,目不轉睛的看著公子蘇,嘴唇微微有些抽搐。
“公子,真的是你嗎?”驚訝,震驚,痛苦,欣慰。如此複雜的眼神,分不清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迎上那目光,公子蘇眼中閃過一抹困惑,會這樣看著自己的人,是因為認識嗎?可那聲是你嗎?卻讓公子蘇心裏一怔。
“姑娘,我們認識嗎?”公子蘇再次啟唇輕聲問道。
素月驀地回過神來,可是眼淚卻忍不住落下,“難道公子忘記素月了嗎?”
公子蘇眉頭一皺,微想了想:“請恕在下惶恐,實不記得與姑娘有過相識,還請姑娘海涵。”
素月太驚訝了,驚訝到不知所措,可是麵對眼前的男子,她的眼淚就忍不住落下,仿佛忍了很久很久。但是腦海中忽然閃過的念頭將她從悲傷中喚醒。
那個男子,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並且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又怎會出現在這裏。她心裏如此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卻顯得如此牽強,“對不起,是素月認錯人了,誤把尊上……誤把公子當成了故人。”
雖然素月已經極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好,但那句尊上,已讓公子蘇神色驀然一變,不可置信的看著素月,心裏比她還要困惑。但素月不曾明言,他又怎好自己再問,嗬嗬幹笑,公子蘇笑道:“看來在下真是榮幸之至了,竟然會與姑娘故人生得如此之像,讓姑娘如此驚訝。”
素月凝眸看著公子蘇的臉,“是啊,你們真的好像,真的好像。”
公子蘇斂眉難語,素月向退了半步,強忍著身體難受微微施禮,什麽也不曾說就已決絕的轉身離去,步履踉蹌,像是在逃離。
公子蘇凝視著那身影,眉間疑惑更深,溫和的臉,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質疑之色。
“公子。”巫女不知從何處款款而來,方才一切也是看見了,本來對素月倒是沒什麽覺得不妥,隻是此刻見了公子蘇如此凝重的神情,不禁有些擔憂的問道:“公子,您在擔心什麽?”
公子蘇側麵看了巫女一眼,又才抬眸望著那月色,嘴裏低喃著:“素月,素月,這個名字很是熟悉,卻不知在哪裏聽過,清兒可知道這個人?”
巫女搖搖頭,道:“屬下不知。”
收回目光,公子蘇的神色愈顯難看,方才那個女子喚自己尊上,這個稱呼連巫女都不曾知道,那個人又是怎麽知道的?還是說她曾經真的認識自己?
疑惑,猜測,讓公子蘇有一種仿佛被人看穿的感覺,而這感覺他不可以存在,若是真的有人知道自己身份,那麽對星昴而言,就危險了。
理了理思緒,公子蘇對著巫女道:“滄嵐那裏醒過來了嗎?”
巫女點點頭,看著公子蘇一臉茫然。
公子蘇道:“隨我去看看她。”
言罷,人已經邁著步子往前而去,巫女緊隨其後,絲毫不敢耽擱。
屋內,滄嵐端坐在床上,打坐靜息,從昨天醒來到現在,都是這樣安靜的坐在這裏,獨自運氣療傷。
經過一日一夜的調息,體力倒是恢複的差不多,唯獨覺得胸腹之中似有一什麽東西堵住了般,無論如何運氣疏理,都無法將那堵在胸口的氣體驅散,反而引得心口愈加難受。
公子蘇與巫女從門外行來,門外兩人剛準備行禮便被公子蘇給擺手阻止了,見有人進屋,滄嵐一事警惕性的抬眸看著來人,畢竟能夠這樣大搖大擺且不用經過兩名侍衛檢查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公子蘇回頭示意巫女先退下,滄嵐也趁此時機下床穿好鞋履,直接走出珠簾,隻是當看清公子蘇那樣貌時,滄嵐著實被驚訝到了。
這個人好熟悉!
巫女離開時也將那兩名侍衛一同屏退了,昏暗的夜色,屋內桌上的燭火搖曳不止,從門外吹來的風,依然帶著幾分熱氣。
滄嵐蹙眉看著眼前之人,雖說有幾分熟悉,但並沒有想起來究竟是何人,也正因為熟悉,反倒多了幾分疑惑。
誰料公子蘇竟是大方的走近滄嵐,手中折扇輕搖,涼風撲麵,“看姑娘如此神色,應當是忘記在下了。”
溫雅淡笑,帶著幾分失落,卻不難看出是故意的。
滄嵐蹙眉沉思著,又將眼前人的模樣細看了番,怎奈何還是沒有記憶,可公子蘇那失落的神色卻顯得很委屈,滄嵐隻好歉然施禮,道:“請恕滄嵐愚昧,不知公子是?”
“姑娘曾說離恨天很美,也曾是離恨天是道界最高的一重天,卻勸了在下莫要追尋仙道,難道這些姑娘您……一點記憶也沒有嗎?”公子蘇直直盯著滄嵐,那眼神很是溫和,最後還不忘深意的笑了笑。
這神情,這般語氣,像極了雲邪。不過聽公子蘇這麽一說,滄嵐倒是想起了這個人是誰了,在數日前的小鎮上,確實見過這個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滄嵐疑惑不解,那小鎮距離這裏應當不算近,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
公子蘇搖著扇子,淡然一笑,“上次不是與姑娘說了麽,在下喜歡四處遊玩,所以就到了那個地方,如今回到自己的居處,自然是會在這裏的。”
滄嵐訝然,“這是你的居府?”
“正是。”
“那也是你救了我的?”
公子蘇點點頭,“那日從外麵遊玩歸來,剛好趕上鬼霧林消失一事,隻是當在下趕到時,鬼霧林已經消失不見,路上遇見姑娘和另一女子昏倒在路邊就將兩位姑娘救了回來,不知姑娘現在身體可有好些?”
怎知滄嵐卻並沒有回答公子蘇的話,而是直接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你可曾見過九音,一個銀發的少年?”
她很著急九音的去處,也很擔心九音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如今九音下落不明,她實不知該如何才能找到他。
迎上那急切擔憂的目光,公子蘇隻是無奈搖搖頭,歎道:“姑娘問的那個人,今日丫鬟也來跟我說了,但是很抱歉,在下並未見過那位男子。”頓了頓,公子蘇又道:“不過聽說自從鬼霧林消失之後,很多人都向著反方向而行,姑娘那個朋友若是無恙,想必也該是去了另一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