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如他所料想的一樣在公子雪霽眼裏看到了疑惑。江凝無視著眼前之人的探索,仍舊一臉陶醉的品味著自己親手釀造的茶。
似乎知道江凝不會開口解釋這件事的緣由,公子雪霽也無心追問。對於風雨兩大神族符惕山和大阿山以及天帝之間的恩怨,公子雪霽不想參與。
將目光移向門外,心思也隨著飄向遠方。他總覺得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有個熟悉的氣息在那裏徘徊,這種感覺近到讓他想要找個地方將自己隱藏。
究竟是誰?會讓他覺得如此親切,如此熟悉?又是誰,會找到這裏來?那個隨著青染一起來的人,自己可認識?
心中諸多疑惑讓公子雪霽想要尋得答案,但理智終究會掩蓋那一切,現在的他,不適合見任何人,任何他熟悉的人。
兩個品茶的人喝著同一壺茶,卻各自懷著心思。茶,依舊蕩漾著清澈的漣漪。馨香,依舊沁人心脾。閣外是雲卷雲舒,日暖風輕。屋內是一派清閑靜逸美好安寧。而在世間的另一頭,一場驚天血戰在二人淡香清茗間即將上演。
若此生遇見,隻是為了分離時的刻骨纏綿,那可否請不曾遇見。命運的枷鎖已經將人捆綁的無法反抗,為何還要燃上一場名叫動情的火?
若三界存亡,隻是一個人執著的恩怨情仇,那上蒼可否予他重生。予他愛,予他溫暖,予他一個伴他走過黑暗的人,執子之手,兩不辜負。
世事如酒,濃烈已然。世事如茶,清淡如是。
而今的星昴,抑或千夜,忽然回想起離恨天南玄的那一杯酒,倒是有些惦念了。
鼻息裏是女子芬芳的發香,是罪,亦是醉。
隻是有些事,是否我不開口,你就永遠也不會問理由?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麵容,或者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滄嵐原本的恨意和冷漠在隨著黑暗緩緩消失,那感覺就好像被她丟棄在了黑暗裏麵,再不複存。
試著想要開口,可話到嘴邊卻隻能默默收回。解釋?他不想。請求?他不會。冷漠?他不忍。唯有沉默,才是他現在最好的麵對方式。
在進入黑暗道之後滄嵐就沒閉上眼睛,她隻是隔著黑暗默默的看著千夜。就這樣看著,目不轉睛,安靜不語。沒了眼裏能看見的色彩,回憶就是唯一的畫麵。從離恨天初見到而今,原來每一場經曆她都記得那麽清楚。
“星昴……千夜……”兩個名字,兩種身份,誰又能想到他們竟然是一個人呢?滄嵐心中苦笑,她憐憫千夜,因為她曾親眼看見千夜恨的由來。她不舍星昴,因為他們曾一起生死患難,不離不棄。
她唯一不能釋懷的,隻是星昴和千夜同樣的利用和欺騙。
目光牢牢鎖著黑暗,即便看不清容顏,也想知道這個人此刻的心思。
被雲邪放手,她看清了自己的價值和意義。被千夜利用逃生,她承受了自己應還的情意。欠星昴玄月穀的救命之情,欠星昴將自己脫離過往的情仇的恩,她想以此來還。
最後的這一次利用,是她還他最後的情。可為何,心還是這般難受?真的是深陷了麽?
遠處隱約可見的白光逐漸顯現,那將是黑暗的終點,可看的認真的滄嵐已經忽略了可視的光芒,那張逐漸清晰的臉讓她以為是自己穿過黑暗所看見的虛幻。
是不是隻要用心看著黑暗,你的摸樣就會出現在眼前?
直到周圍一切都能清晰,兩個人才發現,原來隔著黑暗都在看著對方。
千夜在毫無情緒間將目光收回,轉而看著即將迎來的光芒世界,右手一揮,冥痕劍劃破瀑布騰飛而出,兩人一起飛離瀑布直接往禁地外而去。
垂眸,不語。滄嵐平靜無波的感受著千夜賜予的冷漠,頸間的傷口還是疼痛,鮮血從鎖骨一直往衣衫上麵侵染。觸目驚心的紅,像極了忘川河的曼珠沙華,妖豔的致命。
如星昴所料想的那樣,此刻的禁地之外早已布滿各種陣法和大阿山的人在等待著千夜的自投羅網。而這次來的人裏麵,還有一個讓千夜做夢都想親手殺了的人。風羽。
歲月如梭,容顏易老。但仙卻依舊保持著他的姿態,昔日風華絕世的風羽上神,現在依舊神威無限。
風羽此次親自臨陣,其決心也是有目共睹,殺千夜,他必為之。
除此之外,風少璃也隨著父親一起前來禁地出口等著,她等的人是瀾歌,至於藍魅則是被兩名天兵押著在一旁等候千夜的到來。
看著這陣仗,藍魅心中擔憂不已,她不信天,卻在此刻乞求上蒼能讓千夜不要出來。這樣的對手,千夜未必能對付得了。當年大阿山的舊事,難道今日要在幻境之城重演麽?昔日尚有諸多護法護魔姬,而今隻有千夜一人麵對這些宿敵。
而那個陣前的人,那個讓她仇恨了一千多年的人,藍魅隻恨自己此刻受製於人不能與風羽一決死戰。若能殺的了風羽,她寧願萬劫不複。
禁地之內,千夜帶著滄嵐禦劍而行,瀾歌等人在身後不遠處追趕而來。再看前方,即將達到禁地盡頭的地方,大軍壓境的場景早已入千夜之眼。
陣法,結界,就連那些天兵神將都已各歸其位。千夜若出現,必死無疑。
藍魅在心中默默祈求,祈求千夜能夠逃離此劫,她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千夜的累贅。她努力的提運著真氣,就等著在某一刻,能夠幫助到少尊。
風羽背負雙手一臉嚴肅的看著禁地,目光深沉,呼吸略顯急促。等待是一件很漫長的事,也是一件考驗人耐心的事,此刻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
風少璃因為一直未見瀾歌身影所以愈顯急切,不時仰首張望,卻次次失望。
“父親,可否讓少璃進入禁地去看看瀾歌,我擔心他們。”風少璃向自己父親乞求道。
風羽未曾回頭,目光嚴肅冷淡,所以風少璃說話都很小聲,“你去也隻是增加他們的負擔,何況白老伏城主少月都在裏麵,你還擔心他們奈何不了一個千夜?”
帶著些喝斥,作為父親,風羽的確是屬於嚴父類型的了。風少璃不甘的撇了撇嘴,其實父親說的並無道理。既然之前如此有把握的答應讓瀾歌去禁地,那就應該相信他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此事,風少璃小心翼翼的再次開口道:“父親,關於瀾歌去禁地一事,其實是我讓他去幫助少月的,若是天帝陛下怪罪起來,可否請父親替瀾歌說幾句話,畢竟……”
“畢竟他是你的未婚夫?”風羽冷聲道。
風少璃垂眸,“父親大人,女兒知道自己不該擅作主張違反天帝陛下聖意,但當時情況緊急,女兒又擔心少月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風羽搖頭,示意自己很無奈,他道:“罷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了吧,天帝陛下那裏我會試著向瀾歌求情,但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風少璃聞言,立刻上前拉著自己父親的手乖巧笑道:“謝父親大人,也代瀾歌謝過父親了。”
代瀾歌……其實風少璃已經將自己看做是瀾歌的妻子了。
風羽雖然知道風少璃這句話有幾分不妥,但現下也不想去追究。再一想畢竟這兩人遲早都是要成婚的,風少璃有此意,那麽讓瀾歌知道自己幫了他也好。
一旁的藍魅不斷的內心乞求,可有時候偏偏就如此的事與願違。那道她不想見的人影,卻在此刻乘著浩天神劍冥痕從天而降。
若你平時不拜天,那天為何又要滿足你的請求?
紅芒驚豔,將天際染紅。強大的劍氣從天上壓來,四下樹木均被這道劍氣壓倒,而那些修為低淺的天兵亦難以承受這劍氣的威力,都有些站立難穩。
劍上之人紅衣翩然,暌違已久的身影傲然立於冥痕之上,青發隨風飄揚,帶著睥睨天下的霸氣緩緩落地,淩冽孤冷的氣勢,如天神降臨。滄嵐依舊站在千夜身前,下意識垂眸看地麵,地上所等候的天兵神將就如同螞蟻一般,並且四周的奇異之象她也能感覺到不同尋常,興許這些在這裏的等的人早就已經挖好大坑在等著千夜自投羅網。
她實難想象,這些人是為了千夜而來。而麵對這些人,千夜真的能安然逃離出去嗎?他一人,他該如何麵對這成千上萬的神兵天降?
原來不管如何,對他,還是會擔心,還是會害怕。
冥痕未及地,四周陣法已忽然啟動,原本隻剩下輕風流竄的上空忽然出現一個八卦陣向千夜壓來。陣中有千萬劍影直接往千夜方向刺去,就好像下著一場劍雨。
千夜飛身落地,連帶著將滄嵐一起帶離了冥痕。而冥痕也在主人離開之後迅速飛向半空擋在主人上方,千夜指拈一訣,冥痕隨著千夜指尖的挪動而變得更加巨大。眼看著那些落下的劍雨就要刺向千夜二人,冥痕在上空忽然急速旋轉,那些落下的劍落在冥痕身上,而冥痕的旋轉又將劍拋出去,有些直接刺進了天兵身上,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