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何為沉淪

巫女本打算送銀魂離開魔界,卻被清醒過來的藍魅阻止。雖不明所以,但見藍魅那略顯盛怒的神情,她隻好打消了那個念頭。

巫女也深知藍魅生氣並非因為銀魂一事,相反少尊能放銀魂一條生路本該是值得慶幸的,可方才在大殿上少尊所說的話卻讓藍魅早已將此事拋到九霄雲外,而巫女也在等著藍魅接下來的問題。

隻是沉默許久,藍魅都沒有開口,巫女心中好奇,抬眼看她,卻見那女子早已飛身遠去。

“今日的她不該這般平靜啊,還是說真的傷心過頭了?”巫女低聲自問,想著是否該追過去看看,餘光瞥見遠處一道身影正翩然而來,巫女凝眼看去,正是公子雪霽。

見到公子回來,巫女自是欣喜萬分,迎上前笑問道:“公子你回來了。”

公子雪霽飛身落地,衣袂緩緩靜止,人剛站穩便問道:“方才回來時見銀魂神情恍惚的離開了魔界,我喚他他也不理,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巫女聞言,搖頭一聲輕歎,便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給公子雪霽講了,公子雪霽聽罷更是一臉震驚,他實在難以相信銀魂竟然會是玄月穀的弟子,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千夜竟然會放他離去,難道不怕銀魂將魔界內部之事告訴天界嗎?

“千夜現在在哪裏?”公子雪霽斂眉問道,對千夜這個舉動他需要明白用意,即使今日來是來阻止千夜,但也不能看他縱虎歸山。

巫女側過身指著魔殿方向,“方才我與藍護法離開之時,少尊尚在魔殿內,但不知此刻是否還在。”

“那我先去尋他。”

說罷正欲走,卻哪知身後巫女又忽然開口了,“公子。”

公子雪霽頓住腳,回身望她,“還有什麽事麽?”

迎上那疑惑的目光,巫女有些心虛的避開了,支吾著不知如何開口。雖知公子雪霽性情溫和仁善易接觸,但她始終怕這件事說出來之後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幾百年的相處,公子雪霽對巫女倒也算了解,她一向心直口快,既能這般唯唯諾諾躊躇不已,想來也是有什麽事正為難。

“有什麽你就直說,不然我也幫不了你。”

巫女訝然,“公子怎會知道清兒有事需要公子相助的?”

公子雪霽一笑,“你的難處都寫在臉上了,若是我還看不出來,豈非成了瞎子了?”

巫女更是低下了頭,“公子,我怕說出來公子也會怪罪我。”

“那你倒是說說,究竟發生何事了?”

巫女深吸一口氣,似在給自己足夠的勇氣。須臾之後,這才看著公子雪霽眉間極為認真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上次少尊受傷回到魔界之後,為了能盡快恢複少尊的傷勢,清兒用了巫族一種奇特的蠱毒,這種蠱毒名喚噬情。”

公子雪霽未曾打斷,巫女隻好繼續說下去。

“在未經少尊同意的情況下對少尊擅自用藥,是清兒的錯。但當時也是情勢所逼,請公子責罰。”語落,巫女人已跪拜在地,麵色誠懇。而從頭到尾不提藍魅,也是害怕事情的真相被得知後藍魅會遭受處罰。

公子雪霽似有所思,這噬情蠱倒也知道,便也不再細問其功效,而是對現在的千夜十分擔憂,“那現在的千夜是否已經成了一個無情無義無愛之人了?”

巫女低眉,沉聲道:“此前確實是如此,但方才少尊卻在大殿內當著銀魂等眾人的麵宣布他要立滄嵐為尊主夫人,我與藍護法都十分不解,畢竟依照噬情蠱的特性,少尊對滄嵐是不該有情的,可這突然的冊封讓我等都無法理解。卻不敢開口問起,所以才想請公子能找到解決之法。”

公子雪霽聽罷,臉色更是一變,凝視著巫女的眼神都帶著震怒,“他竟然要娶滄嵐為妻?”

感受到那憤怒,巫女隻能低低的嗯了聲,隨後又補充了句,“少尊方才的意思,大意是如此。”

話還未說完,公子雪霽人已迅速趕往大殿。巫女看著那遠去的身影,心上的弦不但沒有鬆下來,反而繃得越緊。但此事之所以向公子雪霽說,就是希望公子雪霽能從中阻止千夜想要取滄嵐的事,而今的魔界,唯一能阻止千夜的人也唯有公子雪霽。巫女不理解少尊這做法的用意,但也不願看著藍魅傷心,何況大戰將至,少尊豈可貪享片刻歡愉?魔界已經沒了一個銀魂,又怎能讓藍魅陷入情感的逆流?

至於銀魂,在離開魔界時麵對公子雪霽的呼喚確實是充耳不聞,他害怕公子雪霽會問自己發生了什麽。

一路趕回玄月穀,麵對已經滿是廢墟的舊地,銀魂難忍心中悲慟屈膝跪地。掬起地上故土,裏麵埋葬著自己的師尊和師兄弟等人。還未來得及相認,還未來得及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卻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而自己,竟是這其中的幫凶。

“師父,師叔,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男兒有淚不會輕易流露,但此刻,滿心愧疚的人卻無法壓抑心中的懺悔和自責。幾百年來,魔界多少任務都是對付玄月穀,他有多少次是首當其衝的在執行。

身後,一道輕緩的腳步聲緩緩而來。

銀魂未能發現,陷入悲傷難以自拔。將頭深深埋在胸前,此刻的他沒了昔日的冷酷絕情,臉上的傷疤反而多了幾分蒼涼。緊握著手中泥土,他放佛還能感受到曾經踏在這片故土時的模樣。

忽覺一隻手輕輕搭在自己肩上,一道純然仙氣灌滿全身,似在安慰他。銀魂抬起眼詫異的回頭望去,眼中赫然所見的正是瀾歌。

“仙……仙尊?”銀魂驚愕不已,他沒想到瀾歌竟會這麽快就知道自己已經回了玄月穀。

瀾歌淡淡一笑,予他一種安然。隨後抬手將銀魂扶起,淡雅的身姿,不知何時染上了幾許心事。“方才派在魔界外的長留弟子來說,魔界內倉皇逃出一人急急趕往玄月穀方向,我知玄月穀當晚除了宸軒外已經無一生還,聯想到前日陌生來信一事,想來應該是你,便來看看,倒也沒讓我失望。”

銀魂起身定定的看著瀾歌,內心的愧疚和自責以讓他無顏再麵對眼前之人。這個曾經讓自己萬般敬重的仙尊,卻在後來生死相抗的敵人。

瀾歌也不問,隻輕聲言道:“先回長留山吧,你也好久沒回去那裏了。”

轉身,正欲喚出無塵,卻聞身後之人惶然問道:“那個地方,如今的我還有這資格回去嗎?”

瀾歌動作一頓,仍是沒有任何情緒,“你覺得何為資格?”

銀魂淒然一笑,踉蹌倒退兩步,雙眼迷離模糊的環顧著眼前一片廢墟,“我是玄月穀的罪人,也是長留山的罪人,這兩個地方我都沒有資格再踏入。”因為太過悲切,聲音已經有些顫抖,“曾經親手殺害那麽多師弟,還數次迫害玄月穀,這樣的我有什麽資格回去?”

“有些事已成事實,便是誰也無法去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活著然後盡量去彌補。若是自暴自棄,又如何對得起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不知何時無塵劍已在空中盤旋,瀾歌沒有回頭徑直飛身而上,蹁躚白衣恍若隔世,漠然而難以觸及。

銀魂站在地上仰望著那道高貴的身影,恍惚間又想起了魔殿內高坐在上的魔界尊者。兩個讓他同樣敬重的人,但另一個卻有著深仇大恨,即便敬重,也抵不過這滿穀血仇。

沉默許久,內心的掙紮終究還是做出了選擇。忍著胸口之痛,銀魂飛身落致無塵劍上,待其穩後,瀾歌這才禦起無塵往長留山而去。

在這趕往長留山的途中,銀魂將魔界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瀾歌,瀾歌聽罷倒是出奇的沉靜,這些他早已猜到,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叱天獸雖然蘇醒但還需時間調理,而天元盤千夜即使得到卻未必就真的能為其所用。

天元盤在叱天獸體內,隻有控製叱天獸方能控製天元盤,其實按照瀾歌的理解這並不是對的。天元盤的神力無人能控製,一旦蘇醒,那它的神力又豈是區區叱天獸所能承受的?於此瀾歌才覺得現在的千夜即便與叱天獸結下血契,也未必這能控製得了天元盤。

但在聽到那句千夜已立滄嵐為尊主夫人時,他淡定自若的臉上,才稍有變化。

雙拳緊握,淡如秋月的雙眸,竟是覆上一層月下寒霜,令人生寒。

你終究,寧願與魔為伍也要與他生死與共麽?當初說的不惜一切阻止,就是這樣與他一起沉淪?

之前銀魂傳信給瀾歌隻說了叱天獸一事和滄嵐也在魔界一事,至於為何而在以及在的環境是怎樣,銀魂並未提起。所以瀾歌自己覺得,她應該是自願而去的吧。若非自願,以她的性格,誰能左右得了呢。

一聲輕笑,幾許無奈,幾許輕諷。既然你已選擇,那麽此後,是否就真的仙魔對立?無法共存了?

若真是如此,那這一天也許很快就會到來吧。在你徹底沉淪魔道之前,讓魔界永恒消失。所謂沉淪,就是一場以生命為代價的盲目追隨。

可誰又知道呢,究竟是沉淪還是無奈,興許也無人去理解她。恰如天機閣她想的那樣,被放棄,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從出生就介於征戰的人,也從來不奢求還有誰會惦念。

藍天尚好,白雲依舊。無塵劍芒劃破天際的瞬間,仙魔兩界之戰,也即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