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二百八十章 千夜的妻子

與此同時,魔界諸多臣將在接到千夜召喚之後立即趕往了魔殿。藍魅從青染那裏離開之後又帶了一隊侍衛在魔宮四下巡視了一番,在趕回自己居處的路途上被侍者攔住,被告知需要立即前往魔殿,得此命令的她心中極為詫異,又從侍者那裏得知青染已經被千夜放回了天界,心頭更是甚感驚訝。慌慌忙忙趕去魔殿,卻仍舊是最後一個到的。

殿內燈火十分明亮,讓平日裏冷沉昏暗的魔殿多了絲暖意,兩旁是魔界諸臣並排而立。這些人除了上次在商議對付天界一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魔殿過。藍魅從殿門邁進殿前,一步步都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靠近。

“屬下來遲,請少尊責罰。”藍魅單膝跪地叩拜道,一言一行十分謹慎。

千夜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跪拜在地的人,神情異常平靜,“事出突然,賜你無罪。起來吧。”

藍魅低了低頭,“謝少尊。”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回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

藍魅那裏剛剛站定,高居在上的人就已開口了,“今日傳喚你等前來,第一是商議一件事,第二則是公布一件事。”故意停頓了片刻,千夜繼續道:“我決定,三日之後趁瀾歌與風少璃成婚之日攻打天界,不知諸位魔界老將可有想法?”

此言一出,殿上鴉雀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不敢吱聲。

千夜笑笑,微微動了動身子淡然道:“你等可以討論,至少要有一個結果。”

被迫無奈,眾人隻好聚攏在一起相互討論。這是魔界曆來的規法,大事是要當著尊主的麵來討論,並且也是當著尊主的麵來諫言,至於采納與否,卻是有尊主來決定。魔界並不像天界那樣各大仙山坐鎮一方,勢力分散。魔界一切隻以魔界之主為中心,除了尊主之外所有的人都隻是將臣,隻能聽命與服從魔界之主,他們有討論或者提出意見的資格,卻沒做出決定的權利。當然,若是背著魔界之主胡亂作為,一旦被發現,後果也會很嚴重。

藍魅站在那裏靜靜聆聽諸人的言辭,千夜自然也是如此,他沒有開口,就連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就這麽耐心的等著殿上那些人的討論。

許久,討論聲漸漸平息了下去,那些臣將在無聲無息間回了此前自己站的位置,仍是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裏,麵色嚴肅。

“諸位討論的如何?”千夜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五指輕輕敲打著,目光一直看著殿上眾人。

話音剛落,殿上眾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臣等願為魔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哦?”敲打著的手指驀地停下,諸臣聲音洪亮氣勢貫耳,聽著甚感舒心,不過千夜還是要問:“爾等不問為何尋此時機?”

其中一頭罩銀盔的將者上前道:“長留山與大阿山聯姻,這是轟動三界大荒的喜事,必然前往天界參加婚宴的人也數不勝數,而天界諸山也會前往,天界勢力雖然攏合於此,但魔界也可趁此時機將天界徹底瓦解,再加上大荒中早已布好的計劃,魔荒兩境夾攻,屆時勢必能讓天界毀之一旦。”

“正是。”又一人上前,看那起伏的胸腹便知他此刻心情已十分激動,說話的摸樣也很是激昂,“魔界為了這一日已經休養太久了,七百年前那一戰根本無法發揮我魔界實力,更難泄我心頭之恨。天界欠下的血債更是要雙倍償還,少尊,臣等請諫,攻打天界一事絕不能再拖,魔界千萬將士早已準備好迎接這一天。”

“這段仇恨已經積壓一千五百年了,從一千五百年前那場戰中苟活至今日,臣無時不在等著這一日。少尊,請容我等為尊主報仇,更請容我等為魔界奉上屬於自己的天職。”一位老臣已經激動的跪拜在地,緊隨著其他臣將也跟著跪了下來,渾厚卻又整齊的聲音響徹整個魔殿。

“魔界大業,萬世不滅。

為我魔族,萬死不辭。”一遍遍,如那雷聲震耳,穿透宮牆飛躍入魔宮每一處,聲音一遍比一遍洪亮。遙在無琊的滄嵐正欲將發簪插入發髻之時,不知為何發簪突然從手心脫落掉地,滄嵐欲彎腰去撿,哪知額頭不小心碰到了妝台的桌角,痛感頓時襲來。

撿回發簪起身,滄嵐捂著額頭看著鏡中的自己,聽著那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再一次的陷入思緒之中……

磅礴氣勢震徹魔都,就連魔殿也在為之而顫。聲聲入耳的誓言,積壓千年的憤恨與等待,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魔界極少的臣將是一千年前那場戰中活下來的,但天魔兩界曆來的敵對之意不需親身經曆也一樣讓後者深感痛恨。

這是天性,魔的天性。就好像仙曆來對妖魔除之後快一樣,從不問理由,隻因身份與立場如此。

而為了這一日,不僅僅是那些魔界老將等了千年,千夜同樣也等了千年。每一年他都在計劃,籌謀,每一日他都在想著如何才能早日達成自己的目的,那些他經曆的痛苦和折磨,若是不讓那些人也嚐嚐,他又如何對得起活下來的自己?

“爾等有此決心,我也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既然諸位對此次攻打天界一事均無異議,那接下來諸位要做的事,便是討論作戰計劃。此次傾魔界全力攻打天界,成敗在此一舉,所以諸位可要想好了。”千夜沉聲說著,眼裏一片冷寂。目光刻意掠過藍魅,卻並未停留。

“我等盡心竭力,勢保魔界萬世昌盛。”那老臣朗聲說道,其他人均是如此稱道,整個魔殿再次為這磅礴氣勢震顫。

千夜起了身,俯視著台下眾人,“此次攻打天界需得與大荒百族提前做好計劃,天魔兩界之戰,若是不牽連凡塵便是最好。畢竟那些凡塵俗人並非我等仇殺的對象,屆時傳令下去,魔界之人不可傷凡人性命。”

“這……”那老臣頗有些為難的說道:“兩界之戰本就牽連甚廣,四海八荒若不受牽連的可能實在太小,若要顧及凡塵人類,隻怕會讓我等有所牽絆從而無法全心應戰,此事還請少尊三思。”

一直沉默不語的藍魅突然開口道:“榮護法所言甚是,戰爭本無情,自然也會有無辜的人犧牲。天界自詡守護凡間的聖人,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應該是他們想辦法來照顧,而非魔界費心思。”

千夜注視著藍魅,對她的反對有些不悅,“天魔兩界之爭,魔界眾將士乃天命所歸,天界乃因果循環,我不想太多無辜者遭此劫難。明白嗎?”

迎上那目光,藍魅不由得愣了愣,有些驚惶的拱手作揖道:“少尊仁慈不願牽連蒼生,屬下不敢不從,屆時便吩咐下去,盡量減少對凡塵的傷害。”

話雖如此,但藍魅心裏依舊不認同千夜這樣的做法。魔界此次全界赴戰,成敗在此一役,凡塵之境雖然無辜,可若因為他們而讓魔界將士心有顧忌無法全身應戰,藍魅隻覺得那實在不值。

心知藍魅隻是嘴上服從,千夜也不再逼迫,目光落致眾人身上來回看了一眼,繼續道:“另外,當日銀魂銜接的那些族類不在我的計劃範圍之中,你們可以將其排除在外,還有,除非那些與魔界合作多年的族類,其他族一概不再交涉。”

“少尊是擔心銀魂回天界之後,會將我們的計劃告訴天界的人,從而使得天界有所防備?”藍魅皺眉問。

千夜不答,隻淡淡看了藍魅一眼,旋即又看著眾人道:“再過三日便是瀾歌大婚,這幾日魔界將士必須嚴加苦練不得怠慢,但自明日起我將要吸納天元盤之力,魔界之事將暫由藍護法代理。爾等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屬下遵命。”諸將依舊整齊有序的回答,不敢有絲毫含糊。

那些人自然沒什麽敢說的,千夜不在的時候原本也都是藍魅在處理魔界大小事,即便後來有公子蘇輔佐,但後者因為體弱而有心無力。加上千夜對藍魅的信賴,他們早已接受藍魅是魔界第二之主的事。

千夜看眾人對藍魅的恭順似乎比自己預料的要高得多,心裏也不知是何種感受,藍魅這女子在治理魔界上麵確實體現了她的能力,千夜也的確信任和器重,藍魅若僅僅隻想要現在這樣的位置,千夜自是不會說什麽。但是千夜也明白,藍魅做這些的目的,從來都不隻是為了魔界。

藍魅一直低著頭,任憑千夜那凝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思百轉千回。其實她很清楚少尊從來都是無條件的相信自己,也從來不會質疑自己,可這些都不是藍魅想要的。或許在千夜心裏她隻是一個屬下或者一個臣子,但在藍魅心中,千夜卻不僅僅是一個少尊一個主上。

斂回心思,千夜才發現下麵的那些人眼裏都有些疑惑,他這一沉默確實有些久了。

“除了商議攻打天界一事之外,今日我還另有一事要宣布。”千夜淡淡說著,抬眼看了看大殿角落裏的滴漏一眼,心中盤算著時辰,估摸了片刻之後,便對著其中一侍者說道:“去無琊將滄嵐請來。”

那侍者領命之後立即便退了下去,殿上眾人麵麵相覷均不解千夜要做什麽,都往藍魅那裏看,但藍魅定定的立在那裏,目光牢牢的鎖在千夜身上,神情略顯憂傷。

千夜忽略那個人悲切的神情,隻是環視著眾人淡淡道:“魔界自一千五百年前母親離世之後,便一直無尊主之位,即便後來我重還魔界統領之後依舊命你們隻能稱我為少尊,因為我一直覺得,尊主這個身份隻有母親才能有這資格。”

一步步,從那台階上邁下,“而今我依舊認定這份堅持,天界未覆之前,魔界依舊沒有尊主,而我千夜,仍是魔界少尊。可今日……”人,已經走至了大殿門口,那些臣將們都屏息聽著千夜之言,放佛即將要說什麽很重要的事。

停下腳步,站在殿門能望見魔界的天空,被染紅的雲層在紅芒的照射下愈加豔麗,魔界的景致向來如此,在奇異與壯麗間描繪出一道令人驚歎的壯景。千夜對此一向鍾愛。

回過身看著那雙雙正注視著自己的眼,千夜忽的勾唇笑了笑,本就俊美的容顏因那紅雲的映襯而愈加妖冶,“今日我卻要以魔界尊主的身份做一件事,這件事自然不僅僅關乎魔界,更是牽連離恨天。當然,我既然是說了宣布,那便是沒有回旋和商議的可能。”

話至此,殿外突然行來三道身影,除了那侍者外,還有巫女和另外一人。那些回頭看千夜的人目光瞬間被那身影奪去,一時間,整個魔殿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感覺到眾人那驚異的目光,千夜亦緩緩回過頭往殿外望去,隻此一眼,便是一生永恒。

一襲大紅曳地錦緞長裙,上麵描繡的圖案正是白梨,隻不過是以金絲描繪。著衣人步履輕盈顯得格外端麗冠絕,風姿綽約。腰間有紅綢輕束,在那錦衣下更顯得不盈一握。纖細的雙手自然的相扶身前,在紅袖之中白皙如蔥。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猶如削成,冰肌玉膚細潤如脂,眉目低垂溫婉雖沒有過多粉黛修飾已然傾城,簡單而挽的發髻上梨花白玉簪別具風雅,幽長如墨的青絲如瀑般傾瀉而下,恍如畫卷般令人不舍移目。

那個人就這樣身著紅妝,一步一步,款款而來,目光落在千夜那情緒複雜的臉上,有幾分難以發覺的不安。

隻此一眼,便是再也挪不開。記憶裏這個人從來都隻穿白衣,從來都是清雅冷豔,可這一身大紅喜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另一番風姿綽約。不再有離恨天滄嵐宮主的孤高淡漠,隻是一個身著嫁衣的女子。

心緒波動間那些過去的記憶在這一瞬間湧入腦海,從七百年前的離恨天初見,到後來的點點滴滴,即便是一些瑣碎的回憶他都能拚湊完整。多少次看著她向自己走來,又有多少次有著別樣的心思?至如今,一身紅嫁衣,終是為他而穿。

大殿在好長一段時間都是十分靜寂的,隨後才逐漸起了議論聲,藍魅在距離最遠的地方漠然的看著那個緩步而來的人,手,不覺間已然緊握成拳。

滄嵐走到千夜麵前停下,巫女亦在此刻退至一旁。見千夜看滄嵐看的入神,這才輕聲開口說道:“稟少尊,滄嵐尊上帶到。”

千夜恍然回神,側過目光緩和了一下波動的心緒,身後那些將臣的議論他也全然忽略了,回頭深深凝視著眼前那女子,滄嵐卻下意識的垂下了眉眼。

千夜忽得開口低聲道:“這樣的你,比在離恨天好看。”

滄嵐愣住,抬眼向千夜望去。哪知下一刻千夜已伸出手放在自己麵前,滄嵐恍惚間又想起之前在無琊發生的事,不由得眉心微皺。躊躇許久,才有些猶豫的將手伸了出去。千夜將那柔若無骨的手握在手心,拉著滄嵐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走上了台階。

並肩而行的兩道身影,玄袍與嫁衣構出一副和諧而又絕美的畫麵,兩人一起走上台階,再一起回過身來,自始至終千夜嘴角都是掛著一抹淡淡的弧度。握著那人的手不知不覺間握的更緊了些。

滄嵐側麵凝視千夜,目光剛好落在他那帶笑的臉上,原本緊張拘促的心,卻忽然的放鬆了。

“今日,我便以魔界尊主的身份宣布,滄嵐自今日起為我千夜的妻子,凡我魔界中人,不得有任何不敬,否則將其視為對千夜不敬,而我,也絕不輕饒。”一席話擲地有聲,千夜俯視著台下眾人威嚴慎重的宣布著,一字一句貫徹入耳,。

滄嵐定定的看著身邊這個人,心湖被這一席話驚起千層駭浪。不知不覺眼眶逐漸微熱,輕顫的睫羽努力忍著內心的波動,隻為了不在他的麵前再落下一滴淚來。

魔界少尊,在今日當著他子民的麵,宣布她是他的妻子。

早前在無琊巫女替滄嵐穿上嫁衣的時候,巫女在滄嵐身邊環視了兩圈,隨後站在滄嵐麵前含笑說道:“這嫁衣簡直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合身,也不知少尊是何時準備的。”頓了頓,巫女似忽的想起了什麽:“倒是想起來了,幾十年前少尊從某位仙人那裏討了天蠶絲帶回魔界,當時公子還好奇為何少尊對這東西感興趣,隻是當時少尊並未回答,我們也就忘記了。如今再看這身衣綢,清兒倒是能猜到那天蠶絲作何用處了。”

那時滄嵐恍惚間才想起在離恨天的時候,有一次五位宮主一起在梨園閑談,星昴不知為何的在她身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滄嵐當時還冷笑的問星昴:“星昴宮主這樣來來回回的走著,不會眼花麽?”

哪知星昴又看了一圈之後,才不冷不熱的說道:“滄嵐宮主這身形,讓人想看花也不成啊。”

滄嵐冷眸一瞥,哪知星昴又道:“這常年的白衣勝雪,興許換一個別的顏色也不無不可。嗯……紅色如何?”

紅色如何?再看這一件大紅嫁衣,是否就應了當年的那一句……紅色如何?

紅色,一種美到極致妖嬈的顏色,它可以是溫暖如火,也可以是致命如血。可能是曼珠沙華那樣窮途末路的美好綻放,也可能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契約。一襲紅妝,便是一生的守護。

這日後來發生事在滄嵐的記憶裏恍如夢境,隻記得在千夜將這件事宣布以後,那些將臣們都十分安靜,卻無人出言反對。而後千夜命人擺了酒宴,一番杯光交錯之後,那些將臣都告退離開了。其間不少人向滄嵐與千夜敬酒,千夜也不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對待這件事,麵對那些敬酒的人均是來者不拒,幾番下來人已經頗有些醉意。

滄嵐並不沾酒,喉部傷未完全複原的情況下也不能沾酒,那些將臣起先來敬酒時都被千夜一眼瞪了回去,後來那些人也不敢再來。隻是最後麵對藍魅遞來的杯盞,千夜卻讓她喝了下去。

這杯酒,是苦酒,藍魅的苦酒。她坐在角落裏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入喉,眼角餘光總是看著千夜與滄嵐二人,每看一次,都是一聲冷笑,笑的嘴角抽搐眉頭緊皺。坐在她旁邊的巫女想勸卻也勸不住,每次按住玉壺時迎來的都是藍魅的一聲冷喝,巫女無奈,隻好隨了她,直到藍魅喝的大醉,才強硬著將藍魅送回去。

今日大家都是比較放縱,放佛要將魔界存了好些年的酒都喝盡似得,除了敬那魔界最高貴的二人,他們也在彼此的說著一些平常沒有說過的話語,好像是道別,又好像是在為彼此祝願。

可即便如此,也依舊不改他們眼裏的堅定與決絕。隻是幾番下來,終究還是醉了一大片。

沒醉的自己退回去了,醉了的就被送了回去。等那些將臣一一離開之後整個大殿才安靜下來,而千夜也不知醉到幾重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