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怔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辰兒,你不想娶那個相府傻子,母後支持你,相信皇上也不會反對的。你不要委屈了自己。”
慕夕辰臉色更加陰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母後,兒臣再說一遍,她叫嶽靈惜,不叫傻子。沒有人逼迫兒臣娶她,也沒有人逼迫得了。”
太後臉色忽地一變,透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她該想到的,以辰兒的性格,沒有人能夠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原來他是真的要娶相府的傻子!辰兒不是一向對那個傻子最是厭惡嗎?怎麽就忽然改變了主意?到底發生了什麽?
太後目光落在慕夕辰的臉上,眸色幽深,如同一汪深邃的古井。她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兒子了。
慕瑾瑜望向慕夕辰,雙眸裏煙雲般的沉思。
今日相府的傻小姐能夠煽動滿城百姓對皇弟不滿,如此輕而易舉扭轉起初的不利境地,利用民憤來對皇弟造成壓力。麵對那一文錢的羞辱更是以龜蛋予以回擊,裝瘋賣傻,看似巧合,但似乎也太過巧合了吧?試問,一個傻子會有這麽多的心計?
恐怕即便長了一顆七巧玲瓏心的人都難及她。
不知皇弟去相府發生了什麽事,才讓皇弟忽然改變主意,執意要娶相府小姐。
太後伸手撫了撫額頭,怒其不爭道:“不行!辰兒,你忘了那個相府傻……女人多麽可惡!今天在大庭廣眾下那般辱罵,絲毫不顧及我們皇家顏麵,這樣的兒媳婦本宮不要也罷。”
慕夕辰袖中的手早已經不知何時緊緊攥起,更甚至是手心攥出了血痕,也未曾發覺。隻為自己母後的一番話,說不出的心底發沉。
耳畔似乎響起離開相府時,那個女人冷淡的聲音,“王爺真是天真,今日未嫁先休鬧得滿城風雲,王爺以為還能娶我?”
是的,現在即便他想娶她,皇兄和母後顧忌皇家顏麵也定然不允的。
原來這一切早在她的掌控中。自己是該誇她演技好還是該說自己太過愚笨!竟然一直以來都不知道她是在刻意裝瘋賣傻,為的就是得到今日的一紙休書。
本來以為一直視如塵埃不上心的人如今突然以著決然的麵孔對向他時,他方才醒悟原先一切的認知都是錯誤的。他心中昏暗,隻覺得原本屬於他的似乎像握在手中的細沙一般,他想緊緊留住,卻發現不受控製地在一點點流逝。
這種感覺,讓他煩躁莫名。
“母後,當初是父皇為我和相府小姐賜婚,都怪兒臣一時糊塗,辜負了父皇的一番聖意。兒臣如今願意改過自新,三日後以迎娶正妃之禮迎娶相府嶽靈惜。”
慕夕辰話落,殿內有一瞬間清寂,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向慕夕辰,卻發現從慕夕辰的臉上看出絲毫情緒。
藍璃國身份最尊貴的璃王,有皇兄的抬愛,太後的寵愛,一向霸道強勢,行事都是隻管一己好惡,哪管他人死活。如今竟然願意遵循先皇的旨意而迎娶一個傻子做他的正妃?
先皇在世時,對這個性格乖張,常常忤逆他的璃王最是頭疼。而如今璃王說得頭頭是道,將先皇的話奉作神旨,若他一向循規蹈矩,如今說出這番道理日然叫人信服,偏偏他屢有前科,從來都是恣意而為,現在他這般說辭,誰信?
“皇弟,母後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你要迎娶的人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若是你真的想要迎娶相府小姐,你說出真正的原因。”慕瑾瑜摩挲著光潔如玉的下巴,一雙略帶笑意的眸子閃著精銳的光芒。
太後急忙道:“辰兒你皇兄說得不錯,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要考慮清楚。”
慕夕辰一張臉陰晴不定,咬牙道:“難道本王剛才的理由還不能讓皇兄信服?”
不知為何,慕夕辰不願意將嶽靈惜一直裝瘋賣傻的事實說出來,一方麵是因為說出來自己覺得丟人,試想一下一個女子為了搞砸和他的婚事而不惜自毀形象為得就是他厭惡他,這實在有損他往日在旁人眼中光輝尊貴的形象。
另一方麵,他在相府見到不再裝傻的嶽靈惜,實在驚豔到他,雖然那個女人屢屢冒犯他,讓他對她怒火交加,但是心裏更不甘心讓那個女人擺脫自己。尤其是看到那個女人和天下第一公子花非霽擠眉弄眼的時候,他的心就像是被無數貓爪抓撓一般。
如此驚豔耀眼的她,周身像是籠罩著光環一般,出於私心他想將她的美好收藏起來,免得再被他人發現她的光芒。此刻,他自然不會說出來的。
慕夕辰如此無禮拒絕,慕瑾瑜也不生氣,顯然他早已經習慣了這個我皇弟的放蕩不羈。隻是,他敏銳的感覺到了這個皇弟說話時眼裏的警惕和戒備,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他的心裏對那個相府的大小姐更感興趣了。
“辰兒,你最好給母後說清楚,你究竟為何非娶那個女人不可。不要用你的那番不願忤逆先皇聖意的胡話來蒙騙本宮!今日你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宮絕不會承認那個女人是本宮的兒媳婦!”
太後嗔怒,頭上的金鳳步搖隨著她說話輕輕搖晃,閃出細碎又淩厲的光芒。
慕夕辰雖然一向肆意妄為,但是對太後極為孝順。今日這般一再頂撞太後,讓太後難免心痛。於是,不由自主地將怨氣都轉在了嶽靈惜的身上。心裏冷嗤,這個相府傻子還沒有進王府的門,她的辰兒就處處維護,為了娶一個傻子造成他們母子不和,這要是進了皇家還不鬧翻天?
太後的眸裏閃過一抹厲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定般,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她絕不允許那個女人成為她的兒媳婦。
此刻,眼見殿內氣氛劍拔弩張起來,慕瑾瑜皺了皺眉頭,勸慰道:“皇弟,母後也是替你著想,你要體諒。”
慕夕辰眼裏掠過複雜的波動,聲音低沉道:“多謝母後關心。”
他語聲一頓,繼續道:“本王今日進宮來,也隻是向母後和皇兄通知三日後要迎娶相府嶽靈惜。”
是通知,而不是商議。是已經決定了,而不是待定。
太後頓時被氣得臉色發白,微微咳嗽起來,語氣卻無比冷硬,“隻要本宮還有一口氣在,相府的那個女人就休想進皇家的門!”
慕夕辰目光微闔,隨後不明地揚起唇,“母後,您忘了這是父皇當初的意思,當初的聖旨上寫得一清二楚。”
太後聞言,身子忽地一僵,臉色慘白,眼底的神色淒楚幽冷,“好啊,我的辰兒終於長大了,知道威脅本宮了!怎麽,搬出先皇的聖旨壓本宮,幹脆讓皇上下召廢了我這太後得了!”說完,太後猛咳幾聲,桂嬤嬤連忙上前替她順氣。
慕瑾瑜見狀,連忙上前替慕夕辰說情道:“母後切勿生氣。皇弟也是一時口不擇言。”
慕夕辰鳳眸閃過一抹愧疚,但很快麵色如常,隻垂頭說了一句,“兒臣知錯。”
等太後的情緒稍稍穩定之後,她伸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一臉疲憊道:“好了,你的婚事本宮不插手了,以後你想娶誰就娶誰,本宮沒有精力摻和了。
轉頭看向一旁的桂嬤嬤,冷聲道:“扶本宮回長樂宮。”
恭送太後離開後,慕瑾瑜轉頭望著慕夕辰笑道:“皇兄到時很好奇相府的嶽靈惜究竟使了什麽手段,能讓你現在為了娶她不惜和母後翻臉。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呐……”
慕瑾瑜還想多發幾句感慨,誰知道一抬眼正撞進慕夕辰那雙深邃幽寒的冷眸裏,他連忙識趣地閉緊嘴巴。
他這個皇弟誰的賬也不買,即便他是皇上,在這個皇弟的心裏也絕不例外。收到慕夕辰警告的眼神,慕瑾瑜也不生氣,心裏卻對嶽靈惜越發的好奇了。
這個皇弟的性子他再熟悉不過了,尋常的女子想要獲得他的一個眼神都是奢望,即便是青櫻郡主那般驚豔絕倫的才女,這個皇弟也總是對人家表現得十分冷淡。實在沒有想到今天卻為了一個平日並不上心的人而不惜和母後對抗,這個皇弟實在叫他看不懂。
“皇兄,似乎你對自己的弟妹關心的有些過了吧?”慕夕辰眸色清冷,銳薄的唇輕輕勾起,似笑非笑。
慕瑾瑜尷尬地輕咳一聲,臉色微紅。慕夕辰話裏的揶揄之意讓他有些不爽。他抿了抿唇,忽然笑道:“皇弟,相府小姐是被你未嫁先休的,嚴格意義來說她好像已經不是朕的弟妹了。”
慕夕辰的臉色突然變了變,眼底一片冰冷的肅殺,連聲音也冰到了極點,“剛才本王已經說過三天後迎娶她,她自然還是本王的王妃,皇兄的弟妹。”
“哦?皇弟不會是一廂情願吧?”
慕瑾瑜說話的時候,俊臉上洋溢著淡淡的笑容,慕夕辰使勁咬了咬牙,這才強迫自己沒有掄起拳頭打在那張讓他感到欠扁的臉蛋上。
“皇兄,你今天的話似乎有些太多了。”
此刻,慕夕辰的臉上像被冰霜凍結了一般,隻看一眼變叫人心寒到極點。他錦袍下的手緊緊攥著。
該死的,一廂情願又如何!總有一天他會讓嶽靈惜屈服,心甘情願地臣服在他的身下。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在戰場上他可以征服成千上萬的敵人,讓他們如卑微的塵埃一般聽候他的差遣,如今區區一個嶽靈惜,他會無法搞定?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