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顧行歌半天沒回過神來,隻覺得有一口冷氣梗在胸口,像是要把一腔熱血全部冰凍起來一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顧行歌突然就感覺到了怕。
她這才發現,即便自己心裏有著萬般算計,還是會露算掉某些事情,或許人算不如天算,說的就是這種事情。
顧行歌隱約感覺到顧安寧似乎對自己說了什麽,可是她現在一點想要回答的力氣都沒有,她滿腦子隻有一個人——
秦思銳。
她格外慶幸今天秦思銳來警局取資料。
顧行歌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者說至少冷靜到見到秦思銳的時候,她簡單的對顧安寧說了兩句之後,就直接敲開了秦思銳現在帶著的會議室的門。
直到她伸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之後,顧行歌強撐著的偽裝終於就落了下來。
“你這個樣子,”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整個人完全窩進了椅子裏的顧行歌,“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顧行歌本來想要牽動一下嘴角,露個假笑出來,可是她發覺自己完全鬆懈下來之後,居然連這件事情都已經做不到了:“我不過是剛剛意識到,沒在肖林進去之前,就把他給處理掉是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秦思銳在麵前的電腦上敲了一行字之後,才再次把目光轉回了顧行歌的身上:“至於麽?”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被他念出來之後,顧行歌整個人就有點愣住了。
的確,至於麽?
稍微冷靜下來一點的顧行歌倒覺得,與其說她是被肖林提前出獄的這件事情給亂了陣腳,倒不如說她是從這件事情上看到了自己謀算再多,也是有不少可變因素的這個事實。
秦思銳也明顯知道她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就那麽淡淡的告訴她:“沒有人可以預見得到所有的可能性,但是如何在第一時間處理掉他們……你不是一直在努力想要這麽做嗎?”
顧行歌有些煩躁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拚命地克製住自己想要發火的衝動。
就在這個時候,顧行歌的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發現是個沒存過的號碼,就和秦思銳打了聲招呼,自己去了樓梯間裏接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顧行歌就是覺得這個電話是肖林打過來的。
而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正確的。
“我那個前任情人,最近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吧?”肖林開門見山的就來了這麽一句,“別急著否認,我當然不是來挑撥你們兩個的關係的,而且你們兩個想必也不用我來挑撥。”
“李沐……”顧顧行歌想了想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忽然苦笑了一聲,又說了一遍這個人的名字,“李、沐,她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對方僅僅是在電話裏輕笑了一聲:“她膽子大的時候你還沒看見呢,這些年為什麽她的錢來的那麽快?別說你不知道莫長海能不能賺那麽多,顧行歌,你不傻。”
顧行歌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皺著眉說:“……我可從來沒攙和過這種事。”
“你知道我為什麽打這個電話給你?”肖林依舊是笑,“就是為了給你提個醒,那個女人可是忍不住了,估計他在你那邊有所顧忌,你的動作要再不快點,他可就急瘋了。”
顧行歌皺了眉:“怎麽講?”
肖林也不打算瞞她:“我昨天晚上,可是差點直接被人給捅死了。”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點胃痛的表情:“買……這可真是太簡單粗暴有損智商了。”
肖林笑了起來:“女人——我們之間可不是什麽商業競爭對手,現在,未來,永遠也不會存在合作共贏的關係,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懂麽?這有什麽,如果不是我想讓她摔得更慘一點,這也是一種方法。我告訴你,李沐這是怕了。”
顧行歌挑挑眉。
肖林蒼白的笑聲露出了一點近乎瘋狂地意味:“穿鞋的自然要怕我這個光腳的,莫夫人風光得意,當然不想我這麽一顆老鼠屎,去壞了她苦苦熬出來的一鍋粥。”
顧行歌沉默,這一整天她接收的信息量有點大,這讓她覺得有點累。
“於情於理,也是看在你沒對我趕盡殺絕的麵子上,我這輩子不會對你下手,即便是當時你把我送到了裏麵。”過了一會兒,肖林說,“有個消息我想給你,這個跟你有關係,你聽了肯定感謝我。”
顧行歌停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問:“你想讓我幹什麽?”
“不愧是聰明人,”肖林的語氣變得輕快了起來,“就是無論我和李沐鬥成了什麽樣子,你都不要插手進來。”
“我當然不會插手,”顧行歌輕笑了一聲,“我才懶得管你們這些破事。”
肖林知道,顧行歌能說出這種話,就證明她真的能夠做得到。
然而肖林隨後透露出來的這個消息,卻是讓顧行歌驚異的睜大了眼睛:“你說真的?”
“當然,”肖林的語氣充滿了篤定,“你那個向來看不順眼的妹妹和葉家老四可是搭上了線,估計是想要報複你。”
“報複?”顧行歌露出來個冷笑,“也不知道是誰要報複誰。”
“……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不要說出去……否則殺你滅口。”
肖林總是在某些時候覺得顧行歌其實不像是個女人,就像是一頭餓了不知道多久,一直蟄伏在雪地裏盯著自己獵物的野狼。
他突然想起了李沐那個自以為有心計的女人,頓時覺得她其實有點可憐,在自我感覺看遍人間風景的肖林眼裏,這兩個人其實就像筷子和高蹺,往死裏掰,筷子也是贏不了高蹺的。
當年他年輕,被李沐給迷得不成樣子,相信了她要把顧家的那個女人弄死,再從莫長海手裏騙過公司,就跟他私奔的鬼話,所以才會下的手。
可是等他回過味兒來,所有的證據都已經被他親手給毀了,他說的證詞,更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莫無憂?”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行歌直起來的身體才緩緩的放鬆,慢慢地靠回了樓梯扶手上麵,微微抬起了下巴,這個本應該像是個大哥一樣的動作,鑒於她的硬件跟不上,就變成了一個大齡太妹的欠揍表情……
除了這個大齡太妹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聽起來就像是一把小刀猛地擦著瓷器劃過似的,她停頓了兩秒鍾,接著說:“她算個什麽東西。”
肖林反問:“你憑什麽?”
“憑我有本事能把你給送進去一次,就有本事鬥得過她。”
這倒是實話。
肖林在電話那邊點了點頭:“我其實是想問你,過一段時間要不要離開這裏。”
顧行歌匪夷所思的語氣透過電話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這話怎麽聽著跟你要拉我去私奔一樣?”
電話那頭的肖林臉部表情扭曲了一下,大概顧行歌這話讓他的胃部抽搐了一下,以至於牽動了他脆弱的傷口。
顧行歌的語氣在平淡不過:“你們的恩怨是你們的,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而且既然你們兩個都無法忍受和對方呼吸同一個世界的空氣,我相信她找人把你捅了也是你自找的。”
肖林的麵部表情第二次扭曲,鑒於他怎麽聽,都不覺得這句像人話。
於是他決定給顧行歌添點堵:“你不用自作多情,把心放肚子裏麵。我對你沒有一點超出合作夥伴的私人感情——而且我覺得能對你升起這種感情的人也挺神奇的。”
顧行歌了然的點了點頭,她算是明白了,肖林那麽大怨氣,還因為他是去死去死團的常任理事。
肖林歎了口氣,幾乎算得上是語重心長的說:“顧行歌,我勸你一句,聰明女人都知道怎麽裝傻,你這樣的,一輩子都沒人要也是輕的。秦思銳那個人我不是不知道,小有成就,前途怎麽樣現在不好說,可能成功,也可能一輩子就死守著他家那點產業了。不過不管怎麽樣,我看你們兩個也不用費勁了,過不到一塊去。”
顧行歌毫無誠意地感慨:“呦,肖情聖。”
肖林繼續道:“他一個軍政家族出來的人,一時看見你覺得新鮮,這非常情有可原。從原始社會開始,人類就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不斷進步,但是好奇心不是無止境的,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遲早會發現對方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到時候,他就會發現,在你這種人麵前,他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能受得了這個的男人,我認為隻有明清時代故宮裏的某種公務員。”
顧行歌頓時覺得自己挺沒勁的,幹嘛要跟這個性向不明的娘娘腔在電話裏討論這種事呢?
反正這背後到底是什麽情況,也得自己了解了以後才能下定論。
她不理會這些並且打算掛電話算了,可這些沒有打擊肖林用語言冷暴力傷害她感情的積極性——
“你別以為自己挺了不起,可是再怎麽樣你也是個女人,一輩子也不會理解男人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