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葉錦言是打算在這裏住一晚,正好避開帝城裏的事,可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他交代了一聲給喝醉了的葉錦軒留個房間,便開車帶著顧行歌去了他們上次去玩的地方,正好還能泡泡溫泉。
而第二天一場秋雨下過,帝城中有人歡喜有人愁,唐清遠的那個心腹被悄悄地抓捕起來,可是顧行歌卻覺得,葉錦言的臉色並不好看,甚至比這次任務成功前還要難看。
看來她猜得沒錯,這次任務確實進行的很順利,順利的讓人不敢相信。
離著城區不遠,寸土寸金的地方上的一個四合院門口,一輛車停了下來,從上麵下來個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好像是旁邊金融街上的白領。
院子打理的很幹淨,宅門石獅子一樣不缺,屋裏還咿咿呀呀地放著戲,一個男人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手指跟著拍子輕輕地敲著椅子扶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著哼。他腳邊還臥著條蘇牧,懶洋洋地抬頭看了眼來人,又把頭低了下去。
進來的人沒敢打擾,靜靜地站在一邊。
“這詞兒是真的好,”男人好像還沒從戲裏回過神來,說話的語調極其拖遝,“怎麽著,我聽說葉家的那位,跟唐清遠對上了?”
“是,本來他拜把子的那個二哥跟唐清遠就不對付,他現在也是在台麵上跟唐清遠動手了,這次是直接抓了他的心腹。”
男人伸手摸著狗,嗯了一聲,半天才繼續說了下去:“唐清遠這個人,也算是到頭了……你看他現在辦的事,哪一件上得了台麵?”
“您是說……”
這個時候,男人嘖了一聲,換了個話題:“我聽說,月妍對那個丫頭動手了?”
站著的人一愣:“也不算,就是演了出戲,好讓她相信自己不過是想跟她搶男人。”
男人笑了笑,沒吭聲。
“對了,大哥,還有件事。”
“說。”
“唐清遠已經放出話來了,說是動葉錦言可以,誰要是在他前麵動了那個丫頭,就別怪他不客氣。”
男人摸著狗的手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著他,他的聲音猛地壓了下去,語速也不再那麽拖拖拉拉,顯得有些神經質:“他真這麽看重那丫頭?”
“是,”站著的人猶豫了一下,“我想,動作能不能再快一點,我看老爺子越來越看中葉五了。”
男人沉著臉不說話,半晌,才呼出口氣來,搖搖頭:“不成,你那個五弟,人實在是太精明,暫且讓他跟唐清遠去互掐吧,你告訴月妍,別太急,那丫頭能跟唐清遠鬥上,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小心讓她看出什麽破綻。”
入了秋之後,一天比一天冷,空氣幹燥極了,灰沉沉的天空壓在頭上,路邊全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樹上的黃葉也都落的差不多了。
顧行歌作為一個極其怕冷的人,早早地就把圍巾裹上了,葉錦言第一次看到她出門的裝備,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後,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你別路過銀行,會被當成搶、劫犯的,我不會去警局裏把你撈出來的,丟人。”
然後就被憤怒的顧行歌踩了腳。
鑽進辦公室,把腳下的小暖風機打開,顧行歌這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冷的原因,最近一件案子都沒出,她就重新過起了混吃發呆等下班的生活,顧行歌覺得,這樣才是正常人應該過的生活啊。
這樣的好心情,終結在她下午下了班去買小蛋糕的時候。
剛走出沒幾步,顧行歌就聽到了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顧……行歌?”
聲音有些猶豫,也有些期待。
“有什麽事嗎?”
她轉身,而就在看清了是誰叫她的時候,顧行歌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果然是你,我還以為我找錯了警局,”那個人鬆了口氣,笑著走上前來,“還沒吃飯吧,想吃什麽,我請你?”
他說的話顧行歌那樣熟悉,就好像兩個人之間沒有橫亙著一條時間長河一樣,還是當年那樣的年少,那樣的幸福。
看著他越走越近,顧行歌終於回過了神來,往後退了一步,禮貌而疏離地說道:“好意心領了,不過我中午吃多了,沒胃口。”
硬生生退回了長河的岸邊。
“那也要多少吃一點,你從來都照顧不好自己。”並沒有被她這種態度困擾,那個人仍舊是笑著。
顧行歌冷冷一笑:“方先生,我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應該是我自己的事情吧,您未免操心的有些過了頭。”
站在她麵前的,正是她的前任男朋友,方瑞。
方瑞看著她,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還是怎麽回事,他覺得麵前的這個姑娘比原來更加好看,好像時光格外的眷顧她一樣。
他歎了口氣:“我沒別的意思,隻是這麽多年沒見,我也是出差來了一趟帝城……想跟你聊聊天罷了。”
“行啊,”顧行歌燦然一笑,“我很高興跟你一起聊聊最近哪個遊戲比較好玩,畢竟還是哥們兒不是?”
“行歌,你……”麵對這樣的她,方瑞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接話,“去你原來很喜歡的那家咖啡店坐坐吧,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這麽長時間沒見了,跟你說說話罷了。”
看著男人在自己麵前拚命的解釋,顧行歌突然一陣疲倦,輕聲說道:“走吧。”
那家咖啡店其實是顧行歌大學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家,做的提拉米蘇格外好吃,但現在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搬到了一座大廈頂層,成了旋轉式的了。
也不知道方瑞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自從這家店搬了之後,顧行歌根本就沒有刻意去尋找過了,因為這個地方總讓她想起,還和方瑞在一起的日子。
落日餘暉給整個城市鍍上了層暖洋洋的黃,服務員端上咖啡後,顧行歌還沒來得及動手,方瑞就已經先給她那杯拿鐵裏加好了糖和奶,推到了她的麵前:“天這麽冷,先喝點熱的暖一暖。”
這樣的熟稔,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一樣。
顧行歌攪拌著麵前的咖啡,一言不發,不是她不說話,而是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遇到前男友的時候應該說些什麽。
“最近過的還好嗎?”
沉默了半晌,方瑞垂著頭,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正在思索要用什麽樣的借口離開的顧行歌一愣,探究地望向了他。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方瑞抬起頭來,衝她露出了個笑容,還是那樣的溫柔體貼,身上也帶著一樣的躊躇滿誌。
拿不準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單純的開場白還是另有深意,顧行歌輕輕挑了一下眉:“為什麽這麽問?”
“我也看報紙了,知道你嫁給了葉錦言,但是豪門世家聽起來不錯,內裏卻不是好混的地方。你跟父親的關係那麽複雜,又沒有權勢,我知道你不是脆弱的人,可是進去了之後肯定會被欺負……”
似乎是找到了可以繼續下去的話題,方瑞對她輕聲低語道。
這樣的關懷聽上去好像十分貼心,可是顧行歌隻是聽的想笑,而她也確實是笑了出來:“方先生,你這句話是在關心我,還是在勸我離婚?”
“什麽?”
方瑞一愣,並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說。
或許應該說,不明白她為什麽能看出自己心裏那點小小的期盼。
沒有理會他,顧行歌端起杯子,品了一口咖啡,似乎是因為糖和牛奶加多了的原因,她沒有品出一點兒苦澀,隻嚐到了膩人的甜。
“我過得很好,可是剛才的那些話,我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別扭,”他對麵的姑娘眉眼含笑,眼睛仍舊是璀璨如星子一般,可是他無端覺得這樣的顧行歌十分陌生,“聽起來像是在勸我趕緊離婚,好脫離葉家這個豪門,省得被別人欺負了也沒地方訴苦。”
“你想到哪裏去了,”方瑞連忙補救,“我隻不過是在關心你。”
顧行歌點了點頭:“哦,那多謝方先生的關心,不過我看起來像是過得不好的樣子嗎?”
“我應該想到的,你無論是在哪兒,都能過得很好,”方瑞低下頭苦笑,看著自己麵前的那杯咖啡,“這麽多年了,你果然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顧行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悠悠地說:“你願意這麽以為就這麽以為吧……但是我送給你一句話,當年你選擇了那樣一種方式離開,就別回頭,按照你的選擇走下去。”
“你恨我?”方瑞問道。
“不,我從來都沒恨過你,從來沒有。”顧行歌長歎一口氣,看著他的雙眼認真地說,“相反,我很感謝你,讓我能學會了怎麽走出看起來毫無解決辦法的悲傷。”
“你知道麽,這麽多年其實我一直都想著你,看到你結婚的時候,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方瑞直直地盯著她,“我知道這句話不應該說,但是行歌,如果我說我後悔了,你會願意再跟我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