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顧行歌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看著方瑞臉上真誠的神情,她終於確定,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
“你這句話,”顧行歌放開了手裏攪拌咖啡的勺子,小小的銀勺碰到杯子時發出了短促卻又清脆的響聲,“我就權當你是在開玩笑。”
但是方瑞卻沒聽出來她話中的警告之意:“我說的是真的,行歌,隻要你願意,我……”
顧行歌站起身來,在桌子上放下了自己那份的錢:“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禮貌地點頭告別,絲毫不給他任何挽留的機會。
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角落裏有個人驚異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她。
直到進了地鐵,顧行歌才覺得胸口堵著的那口氣稍微散開了點,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感覺,她其實也說不上來,隻能說,方瑞的突然出現,讓她心裏那些刻意鎖起來的回憶叫囂著要掙脫束縛。
“都這麽多年了,”她拉著扶手,自言自語道,“怎麽還是沒放下呢……”
她看著玻璃上映出來的自己的倒影,僵硬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打開家門的時候,葉錦言、正在打電話,看到她回來了,就跟對麵的人交代了一聲知道了,便放下了電話:“怎麽這麽晚?”
“碰到了個朋友,去喝了點東西,”顧行歌輕描淡寫地說道,從脖子上取下了圍巾,“有吃的沒,我快餓死了。”
在肚子咕咕叫的時候,顧行歌就有點後悔,為什麽不多在那裏坐一會兒,方瑞說什麽就權當他胡扯,至少要把點了的提拉米蘇吃了才算回本啊。
她後悔死了。
“我從外麵吃了才回來的,以為這麽晚你應該吃過了,”葉錦言看了看家裏的儲備,“有方便麵,你吃不吃?”
“加個雞蛋。”顧行歌心情不好,絲毫不想動手。
方便麵的味道是很能勾起食欲的,捧著碗喝了口熱湯之後,顧行歌這才覺得舒服了點,聽到身後有響動,她轉身看去:“怎麽,又要出去嗎?”
葉錦言嗯了一聲:“你記得把門鎖好,早點睡。”
“我還以為你那邊暫時告一段落了,”顧行歌也站了起來,把他扔在桌子上的鑰匙遞給他,“怎麽還是這麽忙?”
“不隻是這一件事情,”看著她上下忽閃的長睫,葉錦言心頭一動,低頭吻了她一下,“我走了。”
被突然襲擊了的顧行歌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一分鍾,然後才狠狠地甩上了門:“就當是被狗啃了一口……奶黃包我不是說你。”
耳朵尖卻悄悄地紅了起來。
一碗麵吃完,顧行歌終於可以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了。
她跟方瑞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其實這麽說也不準確,他們兩個畢竟不是一個大學,方瑞讀的是帝城一所著名的刑事警察學院,兩個人認識的契機,是方瑞他們學校過來作交流。
大學的時候顧行歌對感情這件事,可以說有些遲鈍,方瑞自己說是對她一見鍾情,費勁了心思去打聽她,幸虧顧行歌在學校裏也算出名,否則他不知道要打聽到什麽時候去。
為了追她,方瑞確實下了不少心思,到最後,連她隔壁寢室的人都被方瑞送過禮物,讓她們幫忙出出主意,到底要怎麽追。
他們在一起可以說的上是順理成章,宿舍裏其他姑娘對他們倆的評價就是,秀恩愛,分得快。
不得不說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他們後來確實是分手了,而且分的還不是那麽好看。
時至今日,顧行歌仔細想想,其實分手這件事他們兩個都沒錯,硬要說的話,就是三觀在某些方麵不太合,就算當時沒分手,往後遲早要分道揚鑣。
她雖然很不想見方瑞——因為這終究還是會讓她心裏不好受——但是在顧行歌看來,兩個人如果偶遇了,好言好語地坐下來聊聊最近比較奇怪的案子以及破案率什麽的,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畢竟沒人規定,分手一定要成仇人不是?再說,多個朋友也總是多條路。
可是方瑞今天卻跨過了那條底線,既然當初是自己選擇的,就不應該轉過頭再去後悔,況且明明知道她結婚了,重新在一起這話說出來十分的不合時宜,他還是無比真誠的開口了。
他究竟是沒腦子還是怎麽回事,顧行歌在心裏罵了一句,這句話說出來根本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方瑞難道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點糊塗了,顧行歌直到這個時候,才遲鈍的反應了過來,方瑞到底是怎麽知道她在總局上班的?
他們分手的時候顧行歌是在上大四,畢了業是繼續去讀了研究生,工作是在這之後,就算他知道自己出來是要當法醫的,可是帝城的總局下麵還有分局,他是怎麽精確的找到自己的?
顧行歌收拾東西的手停了下來,她想到了一個人,還有一個當時她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電話。
把另外一個手機開機之後,不出所料,有好幾條短信湧了進來,顧行歌掃了一眼之後,按著通話記錄,撥出了那一串號碼。
那邊接起來的很快:“行歌?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顧行歌也沒跟她客氣,直接開口:“我在哪兒上班,是不是你告訴方瑞的?”
“我……”對方停頓了一下,然後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對,是我說的。”
“怪不得他能那麽準確地在門口等我,”顧行歌吐出了一口濁氣,“我記得我上次電話裏說的很清楚吧,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見?”
“行歌,你聽我說,這幾年方瑞過得不好,心裏一直想著你,而且他也說就隻想跟你聊聊天,問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隻是想跟我聊聊天?”顧行歌簡直沒法控製自己不笑出來,“你知道他今天跟我說什麽嗎?他說要跟我重新在一起,這是聊聊天嗎?”
方瑞是她心裏一道至今沒有痊愈的傷口,可就是今天,這道傷口被對方親手撕開,血淋淋的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他真這麽問了?”她顯然愣了一下,“他腦子是不是上次出了事之後就出問題了?!”
從對方的話裏聽出不對的顧行歌皺著眉問:“長安,你說他上次出了事?”
解長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著急,說錯了話:“就是方瑞上次追捕一個殺人犯,結果被獵槍給打中了,他現在……左手算是廢了。”
“……廢了?”半晌,顧行歌輕輕地問出了這兩個字。
“對,雖然不是廢了右手,但是你也知道,現在新人那麽多,誰還會用一個左手廢了的刑警呢?”解長安感慨道,“好在上頭不錯,給他安排了個文職,算是升職了,也算是個官兒,現在他其實還是在修養,所以才……”
等了一會兒,發現顧行歌並沒有回應,解長安歎了口氣:“行歌,我知道你現在結婚了,如果方瑞開始就跟我說他是想跟你複合,我也不會把你的地址給他。可是說實話,方瑞確實一直想著你,否則不會到現在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再交過。”
“行,我知道了,回頭我再給你打過去吧。”顧行歌回應道,然後就掛了電話。
在聽到方瑞的左手廢了的時候,顧行歌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是希望解長安是在開玩笑的。
方瑞有多熱愛在一線工作,顧行歌從最開始就知道,現在讓他去文職,雖然是升遷,可對他來說還不如讓他原來的職位。
怪不得她今天覺得方瑞身上隱隱帶著一股頹廢之意。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顧安寧閑的沒事幹,又跑到了她這裏來閑聊,大概是最近家裏沒催她相親,她過得格外的滋潤。
所以在看到有些心事的顧行歌時,她果斷開口了:“怎麽,最近生活不和諧還是怎麽了,一臉的不開心?”
“顧安寧,現在上頭抓的沿著呢,小心我告你職場騷擾,”顧行歌斜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昨天方瑞來找我了。”
“就你之前的那個男朋友?”顧安寧回憶了一下,“他不是到外地去發展了嗎,再說你們倆分手這麽長時間了,他來找你幹嘛?”
“要跟我這個已婚人士複合唄。”顧行歌扔開筆,說道。
“他腦子有病吧他?”顧安寧平靜了一下,中肯的詢問道,“這是要當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了?”
顧行歌點了點頭:“估計是這個意思。但是昨天晚上我給解長安打了個電話,我現在在總局上班,是她告訴方瑞的。”
“成,還有個幫凶。”顧安寧點了點頭。
“關鍵是,我現在才知道,方瑞上次出任務,發生了意外,左手廢了。”提到這件事,顧行歌的眉又有聚攏的趨勢,“調成了文職,現在還在修養。”
“你別是因為這個就心軟了,我記得你可沒有聖母病?”顧安寧說。
顧行歌笑了笑:“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就是替他覺得可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