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股份有限公司,甭管江山是誰一手打出來的,也甭管這麽多年經營的人是誰——什麽?什麽叫做家族企業?顧行歌忍不住在心裏扯出了一個冷笑,除非是根基很深無法被撼動的存在,那就隻能是做夢。那都是上個世紀的產物了,一旦是打了圈錢的注意,這就不是你個體私營的小作坊了,這間公司從此屬於股東。
風水輪流轉,決定公司姓什麽的,從來都不過就是一個百分數而已。
一旦讓對方控股超過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從今以後,這家公司的報表就算是合在來對方的報表裏麵,負責人?抱歉,您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負責了。
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這真是太正常了,狗和人一樣,也有性情不同,碰上個不馴化的也有可能的,可是要是被自己養的狗一口咬死啊……
顧行歌扯了個假笑出來:“那可真的隻能說是家門不幸了。”
看著夏箐攸還是沒有繞明白為什麽會是職業經理人的問題,顧行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後一點一點的掰開來揉碎了和夏箐攸說:“我剛剛給他的郵件就是去確定一點,那個職業經理人在賬麵上囤積了大量的現金,然後用這個公司的名義,收購了一家公司,而且是用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價,買下了這家真實價值不怎麽樣的公司。”
“你的意思是,這僅僅就是個幌子。”
顧行歌喝了口咖啡潤了潤自己的喉嚨:“對,如果繼續追查下去,你就會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這家公司的所有人,應該就是這個公司的經理人本人。當然了,如果他有點智商,做得漂亮一點的話呢。就會利用一個親戚或者朋友,或者幹脆一個偽造的身份來完成這筆交易,當然,本質上是一樣的。”
夏箐攸糾結了一下,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你說的這麽熟悉……難道你親手操作過?”
“什麽?當然不。”顧行歌忍不住失笑,“隻是當年看的太多了,你知道……那個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場啊。”
“你的簡曆到底有多麽漂亮?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了。”夏箐攸合上了電腦開始收拾東西,“不是說出去吃飯嗎,想吃什麽?”
“麻辣燙!”提到食物的時候顧行歌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把你西裝外套脫了,這旁邊我知道有一家超級讚的麻辣燙。”
夏箐攸撫額:“你……能吃點比較符合你現在身份的東西嗎?這個違和感有點大我覺得有點適應不過來。”
“食物是沒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的。”顧行歌站起身來準備出門,她隨意的攏了攏自己的長發,“你知道我有多懷念路邊攤嗎,熱狗漢堡甜甜圈這些東西,剛開始吃還好,連續吃上個一年半載之後就會正式產生生理厭惡了。”
就在顧行歌想要推門出去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一聲短暫的短信提示音,她開始僅僅隻是隨意的瞥了一眼,但是就僅僅是這一眼,讓顧行歌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收拾好了東西的夏箐攸看到她這個樣子有點奇怪:“走不走?”
顧行歌因為這三個字猛然回過了神:“走,當然走,我快要餓死了。”
夏箐攸本來想問她短信到底是個怎麽回事,但是看到了顧行歌的神情,她就把話又收了回去。
她已經可以根據顧行歌的神情來判斷那些事情可以追問到底,而又有哪些事情是要見好就收甚至是最好幹脆不要開口。
當心滿意足的吃完午飯和盛洪見麵的時候,顧行歌的滿足甚至讓盛洪一眼就看了出來:“中午吃的什麽了讓你這麽興奮?”
“路邊攤麻辣燙啊,”顧行歌拉開椅子坐了下去,“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好嗎,趕緊換話題進入正題吧。”
盛洪笑了笑:“你已經知道那張報表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對,不就是個吃裏扒外的經理人的事情麽。”顧行歌把自己的外套放了下來,“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這件事情和晏盛平有什麽關係?”
“你果然感覺到了。”盛洪把一杯飲料推到了顧行歌的麵前,“這個公司裏麵有唐清遠的一部分股份,想必你也是知道一點的,這種亡命徒似的做法,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得出來?”
“晏盛平這個人……”顧行歌磨砂著因為是冷飲的原因而在杯壁上掛了一層細小水珠的玻璃杯,說完這半句話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了下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按現在這種情形看來,可不是一個棋子該有的反應。”
盛洪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是說……”
“我估摸著,從來了帝城之後,他大概單方麵的和他背後的那個人掰了。”顧行歌並沒有看向盛洪,隻是自顧自的攪拌著杯子裏的液體,“這個動靜有點大。”
顧行歌終於抬眼看了一眼盛洪:“說到動靜,我怎麽聽人說有人開始查晏盛平了?”
“什麽時候沒人查他?”盛洪毫不在意的笑了一聲,“這個圈子裏像他這樣玩的,有幾個不是在上麵掛著號呢?違法亂紀,鑽法律空子的事情他幹的能少嗎,有多少人是一條一條的掐著法律條文,想要把他送進去挨槍子,可是他們動不了晏盛平。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道理誰都明白,要是放在原來,他隻要是不把整個市場秩序給翻過來,他們就弄不死晏盛平。”
顧行歌點了點頭:“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八個字真的是太合適他。以我對他的了解而言,隻要不能一下弄死他,就得反過頭來給你給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你不會。”盛洪打量著麵前這個認識了很多年,表麵上卻是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的女孩子,“你骨子裏是個學院派,相信著市場宏觀調控的力量,反感著那些把所謂的規矩法律當做兒戲一樣的行為。”
男人歎了口氣:“這樣也好,一個姑娘家的,終歸還是平平安安的好。再說,我受了長風的話要照顧你,要是把你給照顧進去了,我估計長風是要來找我好好地談談人生了。”
“我覺得你這話不是在誇我,而是在罵我。”顧行歌有點兒漫不經心地說道,似乎並沒有把盛洪的話放在心裏,“我跟他們不一樣,好歹我知道有些事情能做,而有些是不能做的。”
“所以你覺得,晏盛平把東西給你,是想做些什麽?”
顧行歌搖搖頭,歎了口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等我以後老了,一定離那些排著隊等著扶我過馬路的小孩遠點,再加上他跟我說的那些話……”她突然打住,臉上的陰鬱一閃而過。
盛洪瞟了她一眼:“怎麽,提起晏盛平,想起誰了?”
顧行歌挑起眼角:“有你什麽事?”
盛洪撇撇嘴,過了好一會,才問了一句:“顧行歌,你當真的麽?對葉錦言就一點兒……”
顧行歌抓抓頭發,用力往旁邊甩了一下,有點煩躁地翻了個白眼:“你管得倒寬……”她把頭扭向窗外,長長地吐出口氣來,“都是成年人,逢場作戲也好,排遣寂寞也好,什麽當真不當真的……我甚至不知道這份心情能不能保持到將來,但是關於這些事情,至少現在我還不想讓他知道。”
“你是那麽隨便的人?”
“我隨便起來不是人。”
盛洪突然大笑起來,騰出手來用力在顧行歌肩膀上打了一拳:“別放屁了,看著你長大的,還不知道你是哪路貨色?隨便起來不是人?那你怎麽不隨便一個,跟原來追你的那些人聯係聯係?再或者跟你那個前男友再續個前緣?”
“閉嘴。”顧行歌伸手想揍盛洪,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放下了手,輕輕地歎了口氣。
盛洪看了她一眼,卻見顧行歌的臉上突然攏上某種說不出的哀傷神色,那麽好看……卻那麽脆弱,他忍不住呼吸一滯,輕輕地叫了一聲:“行歌?”
顧行歌笑了笑,緩緩地搖搖頭:“當真不當真的,還能怎麽樣?”
盛洪臉色一變:“你……”
“我怎麽?和唐清遠那個變態,還是跟莫長海那個人渣一樣,每天都是算計著人的感情過活?”顧行歌嗤笑一聲,“你放心,這點自尊心我還有。”
“行歌,你聽我說,你和莫長海那個混蛋的從來都不一樣……”
“行了,”顧行歌揮手打斷他,放鬆身體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左手輕輕地搭在自己的胸口上,笑了出來,“你繞了這麽一大圈,不就等著我這句話呢麽,放心吧,我不會想不開去死的,我惜命的很。”
她累極了一樣地靠在那裏,眼睛下有一圈睫毛打出來的細密陰影:“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就去死,或者是鑽了牛角尖發瘋,我還有事情要做……在做完這些事情之前,我絕對是不會出事的。”
盛洪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半晌,才輕輕地問:“我從來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但是你現在究竟想做些什麽呢?”
“做些什麽?”顧行歌合上了眼睛,像是夢囈一樣地輕聲細語地說道,“我也想這麽問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