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的檢查很多，即便是葉家跟這醫院很熟，但該要的手續還是少不了的，顧行歌在檢驗室和急診來回跑，李沐就坐在急診門口，一點也沒有幫忙的意思。顧行歌看不下去了，問：“你不去幫忙？”
李沐矜貴地坐在一邊，一臉茫然：“幫什麽？”
“拿個單子排個隊什麽的。”
“沒必要吧？”李沐仍舊不明白，“無憂呢，讓她去就是了，那麽大的人了，這點事處理不了？”
“……”
顧行歌在葉錦言耳邊咬牙切齒的道：“我要氣死了的話你會幫我收屍嗎？”
葉錦言一臉淡定，道：“放心，過會你就不介意了。”
顧行歌等啊等，等得快要炸了，偏偏她還得做出一付淡定模樣，似乎胸有成竹手掌天下般，隻可惜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況，她也是茫然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未來會走向哪裏。幸好身邊還有個人陪伴，一想到身邊還有葉錦言這麽個人，顧行歌就能放下心來。
莫無憂最後一次進急診後耽擱了好長時間，門再打開後出來的卻是主治醫生，對著李沐嚴肅的明知故問：“你是病人家屬？”
李沐懵懵懂懂的站起來，還一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表情道：“是啊。”
“有點事我要和你說。”
“啊？”
顧行歌這會兒也走了過來，心頭滿是不祥的陰雲，見李沐還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頓時就無名火起，異常惱怒卻又不好說什麽，隻能轉頭看著醫生。
醫生帶著認真的職業表情，道：“現在檢查結果有點不好，CT顯示肝上麵有陰影，我覺得還需要進一步檢查。”
李沐似乎這才醒悟過來，張大嘴，愣愣的盯著醫生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個難看的笑容，結結巴巴的道：“醫、醫生，你等等，你說慢點。什麽意思啊？我女兒怎麽了？是得病了嗎？”
“怎麽說呢，現在結果還不確定，不過那個位置確實有點問題，最好進一步檢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醫生眉頭緊皺，說的一本正經，顧行歌卻越聽越不對勁：哪有在初診還沒定論就拋出“做好心理準備”這種話來了？這不是硬生生嚇人嗎？
顧行歌看不下去了，開口道：“到底怎麽回事啊？你別亂嚇唬人！”
“有癌症的可能性。”
救命，你把“癌症”那兩個字咬那麽重，“可能性”說得那麽低是要做什麽？誤導嗎？
顧行歌在心裏罵了一句，剛想詳細問問，驀然想到什麽，扭頭去看葉錦言，果然見到一付“我什麽都不知道”的無關臉。
有鬼！肯定有鬼！
如此想著，她也安靜的閉上了嘴，決定淡定看戲。
顧行歌能看出端倪來，李沐卻完全不明白，一臉弄不懂的問道：“醫生，你的意思是我女兒……得了癌症？”
醫生淡定的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嘛。”
“怎麽可能呢？”李沐幹笑幾聲，反複嘀咕道，“怎麽可能？不可能的！無憂怎麽會得癌症？醫生你是不是查錯了？醫生你說句話啊？”
“你冷靜一下，我隻是說有這個可能嘛，現在就是需要進一步檢查……”
“不檢查不檢查！檢查什麽啊？我女兒沒病！”李沐一下子冷起臉，怒氣衝衝的道，“肯定是你查錯了！我女兒沒病！我打電話和我老公說，不和你們說！”
葉錦言似乎早有準備，直接把沒收的手機遞了過去，李沐像是找著命、根、子、般以顫抖的手按下號碼，一接通就開始嚎啕大哭，前言不搭後語的開始說話。
顧行歌旁觀完全過程，悄悄湊到葉錦言身邊，壓低聲音道：“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你覺得莫長海對一個得了絕症的莫無憂會是什麽態度？”
“……”
顧行歌瞅了瞅醫生的正經臉，無語了片刻，又道：“莫無憂知道？”
“知道。”
“醫生知道？”
“知道。”
她頓時就怒了：“原來就我不知道對嗎？！”
葉錦言輕輕笑了聲，道：“你現在不是知道了？”
顧行歌氣鼓鼓的道：“莫無憂怎麽這麽聽你的話，真是活見鬼！”
“她也想擺脫這個家庭吧，隻是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葉錦言淡淡的道，“她和我說很羨慕你，因為你有勇氣，而且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可是她沒有你那種堅決。”
顧行歌愣愣地勾了勾唇角，有點兒擔心的瞄了眼急診室的門，琢磨了會兒，道：“這能騙過莫長海嗎？”
“董醫生會幫忙。”
顧行歌又瞄了眼正興致勃勃觀察哭天喊地李沐的葉錦言，更擔憂的道：“莫長海會不會趁機再搞點什麽陰謀詭計或者是複仇計劃出來？”
葉錦言沒聽清她這麽長一句究竟說了些什麽，隨口問了一句：“什麽計劃？”
說到這顧行歌就認真地想了想：“比如……咳，趁機把莫無憂嫁出去坑別人全家之類的？不是說嗎，如果你有一個仇人，你就把你的女兒教壞，然後嫁到他們家去禍害他們全家，才是正確的複仇方法嗎？”
葉錦言一怔，像是不明白顧行歌為什麽會突然想到這個上麵去，最終隻是斜了她一眼，揚起嘴角擺了個鄙視的笑容，輕輕吐出三個字：“別傻了。”
顧行歌頓時鬆了口氣，她可不想再去處理什麽更麻煩的事情了，又因為被鄙視而有些不爽，正考慮著反擊的方法時，李沐終於打完了電話，帶著一雙哭腫的眼睛走過來道：“醫生，我女兒沒事兒吧？她真的沒事兒吧？”
“現在就是不能確定啊，需要進一步檢查。”董醫生咬定了一句話，“最好快點檢查，不要耽誤了。”
李沐失魂落魄的沉默著，一扭頭進急診去了，不一會兒就哭著由莫無憂扶了出來，大聲哭嚎著：“你這樣我怎麽辦？你爸怎麽辦？你讓我們怎麽過啊！你讓我以後怎麽過？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得這個病的！”
顧行歌已經氣不動了，她盯著莫無憂，想像了下如果自己碰上這樣的母親會怎樣，不由打了個寒顫──那真是絕望到極致。莫無憂的表情仍舊很平靜，不斷輕聲跟李沐說這些什麽，眼神卻不時掃過來，像是在說什麽般。
她正奇怪間，就發現葉錦言微微搖了搖頭，莫無憂麵色變幻，最後還是客氣了幾句，就這麽帶著李沐走了。
葉錦言絲毫沒再提留下來的事，等人不見了，顧行歌愣愣的問：“就這麽完了？”
“嗯。”
“不是說要把她留下來的？”
“現在不用了。”葉錦言把手插進口袋裏，吸了口氣放鬆道，“莫無憂現在對莫長海來說已經不是資產，而是無法擺脫的負債了。等著吧，接下來他就會來找你了。”
顧行歌呆了下：“找誰？”
“找你啊。”
“找我幹什麽？”
“另個女兒得了絕症，那不提賺錢的事，他也失去向其他人尋求聯姻以緩解現在的情況的理由，至少外人看來算是個阻力。所以，像你這麽年紀又不大，已經結婚而且嫁的不錯，手裏小有積蓄的女兒就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顧行歌盯著葉錦言看了會兒，慢慢露出個邪惡的笑容。
這個時候，董醫生走了過來，居然還是一臉凝重：“葉上校，你們兩位有空嗎，能不能聽我說點事？”
顧行歌和葉錦言對視一眼，便跟著董醫生進了他的診室。
桌子上放著幾張片子，還有幾份檢查單，顧行歌掃了一眼，心裏大致就有了底，畢竟她雖然不是在醫院供職的醫生，也是天天跟這個打交道的人，自然能看得明白。
“雖然剛剛的是為了葉上校說的事情，說的一個謊，”董醫生把片子拿了起來，給他們指出了兩三處，“但是這個片子上，有問題。”
顧行歌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他點的地方：“這是……骨折過的痕跡？”
“對，從時間上來看，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了，雖然有過治療，但是還是有痕跡。”
她微微算了算時間，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那個時候莫無憂也才剛回來不久……莫長海不會……”
葉錦言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問道：“僅僅是這一處舊傷？”
董醫生搖了搖頭，又拿出了一份報告：“不隻是這一處，還有這幾個地方，這次的檢查也查出了有挺嚴重的軟組織挫傷，葉太太是法醫，這份報告您應該能看的明白。”
不僅是顧行歌越看臉色越難看，就連葉錦言，看了這份報告，再聽了顧行歌解釋了幾處比較不常見的專業術語後，臉色也黑的能滴出墨水來。
莫無憂身上有很多舊傷，而且多數是近三四個月內造成的，如果說一處骨折還能說是意外，可能跟莫長海沒什麽關係，但是這麽多明顯是被人打出來的傷，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顧行歌重重地把報告甩到了桌子上，冷著臉，半天才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兩個字：“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