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白和蕭瑉報出各自的年歲,天心白比蕭瑉和馮小憐大兩歲是大姐,小憐比蕭瑉大三個月行二,蕭瑉排在最小的末位。
皎皎明月下,燦爛群星前,兩人虔誠地跪倒在地,駢出三指向著天空異口同聲地立誓:“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天心白,我馮小憐,我肖玉願結為異姓姐妹,休戚與共,同生共死,如背此誓,天人同戮。”
蕭瑉嘴裏說著誓言,心裏麵將肖玉換成蕭瑉,誓言完畢,和天心白相視一笑,突然覺得從蕭國被滅之後從未有過的可靠踏實,仿佛這世界上真的有了骨血相連的姐妹。
第二日一早,兩人打點好行囊,為掩人耳目,都扮作山裏的少年獵戶。
天心白拿出一塊黑黑的木炭,細心地將兩人眉毛加得粗且長些,看來英爽不少。又用黑黝黝的燃料把兩人原本白皙的小臉塗黑些。並把準備好的衣物和曬幹的獵物放在一起一段時間,使衣物上沾染了獵物的腥氣,好能蓋住兩人身上女孩子香香的味道。
別的尚且勉強能夠忍受,唯獨這衣服上的香氣,熏得蕭瑉簡直想吐。卻想到這樣也好,自己都受不住,別人更加不願意忍受,肯定離得兩人遠遠的,倒是安全。
臨下山時,蕭瑉想起毀滅蕭國那些蒙麵人的口音和趙國人的口音有些像,於是提議兩人先到趙國看看。
天心白看著她眼睛裏透出的悲憤難解,點頭同意。
兩人背著行囊依依不舍的作別了山中的獵戶小屋,曉行夜宿,一路來到趙國都城郢。
一到趙國境內,蕭瑉就聽出那些蒙麵人正是趙國人。
趙國在當今亂世中,國力遠遠不能和武、成、康、昭、穆、楚、莊七大諸侯國相比,但是和微不足道的蕭國比卻強盛很多。
還沒到城門,遠遠就見到城門下聚集了一堆百姓,指指點點。
兩人急忙奔了過去,隻見城牆上垂下一條繩索,繩索上像穿糖葫蘆一樣穿著一串人頭,不知掛了多長時間,早被風雨侵蝕得麵目全非。盡管亂世中死人常見,蕭瑉和天心白已經對死人有點麻木,膽子大了很多,乍見此景還是有點心驚膽寒。
蕭瑉看著那些人頭,覺得喉嚨一陣難受,完全沒膽量擠到人群去看個仔細。
正要繼續進城,突然一眼看見人頭旁還懸掛著一條明黃色絲綢製的衣裙,不知過了多久,絲綢的顏色稍褪遠不如嶄新時明麗,絲綢衣物上還有暗褐色的斑痕。
她一陣目眩神迷,那是和小憐分別時,她身上穿的衣物,她是活著還是死了,蕭瑉激動地手微微發抖,隨即又考慮會不會小憐報仇已經成功,這條明黃綢裙是掛在這裏想讓有心人看的。
她看到不遠處有城外過往行人小坐休息的茶攤,急忙拉著天心白到茶攤去,並小聲說了一句:“打聽情況。”
天心白偏頭看她臉色蒼白,神情激動,也不亂問,立刻拍拍她的手,陪著到了茶攤。
蕭瑉要了兩杯茶,和天心白大口喝著,然後大聲說道:“還是趙國好啊,現在這亂世,附近幾個小國都亂翻天了,整天打仗,老百姓一不小心就被強征入伍,押著上戰場。”
天心白附和道:“是啊,所以才叫你來這裏陪我,還是趙國好啊,隨便種點地,不發財可是餓不死人啊。”
賣茶的老漢看著他倆,又看看周圍,小聲說道:“二位小哥,這是剛來趙國不知道情況,現今哪有安寧的地方,前幾天趙王才殺了幾十個山賊,這不現在腦袋還掛著呢。都快爛了,也不讓摘下來,真是慘呢。而且,表麵說是山賊,聽說原本是趙王一位得力將軍,不知得罪了哪位貴妃,被誣陷個罪名斬首示眾了。”
蕭瑉握住茶杯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了,天心白機智靈慧,此刻也聯想到蕭國公主的事情,當下裝作憨憨地一笑,說道:“您老人家胡編排吧,趙王還能為個妃子把大將殺了。一個女人能有多大本事啊。”
茶攤老漢見自己的話受到質疑,他擺攤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消息可謂靈通,當下不服氣地賣弄道:“女人有多大本事,得看受寵不受寵啊,這新來的蓮妃都被趙王寵上天了,聽說她喜歡蓮花,可現在都快入冬了,早錯過時節,我們的趙王為討她喜歡,特地用羊脂玉雕蓮花,用翡翠雕成蓮葉和花杆,作了幾百朵專門裝點在蓮花池中。”
天心白故作驚詫,蕭瑉已經拿錢結帳,拉著就跑出了茶攤。
蕭瑉快要壓抑不住心中激動之情,那蓮妃應該就是小憐,看來她已經得到趙王寵愛,才能殺了那幫惡賊,又把衣裙掛出來。
剛走到無人之處,她就小聲說道:“是公主,那些人頭應該就是蒙麵人,他們終於伏誅了。”
天心白明白她的激動,看著她強忍激蕩的心情,胸膛還在上下起伏,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蕭瑉眼睛裏亮起一抹奇異的色彩,明澈的眼眸處燒起一股火焰,她說道:“現在隻是殺人凶手得到懲罰,而真正的罪魁禍首還逍遙自在,我想留在這裏做點事情。”
天心白輕輕點頭。
蕭瑉繼續說道:“蕭國公主是因為天機先生的預言才被搶來的,隻要有野心的君主都會想要得到她,說不定現在各國都在尋找她的下落。我們隻要把她在趙國的消息放出去就行了。自然有人來找趙王的麻煩。”
天心白的眼睛也是一亮,提議道:“那我們回到茶攤散播消息,那裏可是傳流言最快的地方。”
蕭瑉想了想說道:“這樣有點危險,這不是一般消息,我想好一個辦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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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懷璧,
且歌且行,
匹夫懷璧,
戰戰兢兢,
天命蕭女安能搶,
秋水玉蓮開幾重?
兩天時間,這首民謠已經在郢城流傳開來,這就是蕭瑉和天心白的計策,把蕭國公主被搶到趙國的消息放在民謠裏,隨著民謠散播至天下。
當逢亂世,流民越來越多,亡國之民或被戰勝國捉著做奴隸,或逃難到其他國家,找些下等粗使活,找不到生計的隻能三五成群聚在各處乞討為生。
乞丐越來越多,散布越來越廣,蕭瑉正是編了這首歌謠,教會城中乞丐,以金錢誘惑讓他們流散乞討時傳唱。
這首民謠琅琅上口,乞丐們到處唱,調皮的孩子們就跟著唱,大人們聽見也很好奇,很快就在郢城流傳開了。
郢城的老百姓見麵都要偷偷討論此事,暗自疑心是否蕭國公主真的被劫到了趙國,又會不會給趙國帶來戰亂。
天心白看看蕭瑉,神色憂慮說道:“民謠散播已成氣候,我們也是時候離開了。”
蕭瑉點點頭,目的已經達成,再停留下去確實危險。
她拿出三片金葉子,這是她想到三人結拜時,沒有信物,一進郢城就找了個金鋪,拿出來讓金匠在上麵分別鑿了眼,且各自鐫刻了三人姓氏,背麵則刻了**月**日義結金蘭為證。
剛好今天金匠把這金葉子做完了,取回來用紅繩穿好,蕭瑉將天心白的交給她,又把小憐和自己的穿在一起,掛在脖子上貼身帶著,準備以後有機緣再交給小憐。
天心白把金葉子珍惜地掛在脖子上,心裏充滿珍貴的姐妹之情。
兩人收拾好行囊在櫃台結帳退房,便到城牆角落去找吳老三,他是城裏的一個小乞丐頭目,把最後一筆事先說好的酬勞交給他,便離開趙國。
她們走到城牆角落,遠遠看見吳老三像往日一樣斜躺在牆角,懶洋洋地曬太陽,便搖搖頭笑著走了過去。
天心白走到那裏,笑著叫道:“吳老三起來拿錢了。”
吳老三睜開眼睛看到是她們,眼睛裏閃過一溜狡燴,慌不迭地爬起,說道:“二位小哥真是守信用。”
天心白向著他笑笑,伸手將一袋銅錢遞了過去。
吳老三一手接過銅錢,另一手卻猝不及防地拽住天心白的胳膊,大叫大喊:“我抓住他們了,幾位官爺,不關我的事,那歌謠的事都是他們讓我做的。”
蕭瑉悚然一驚。
天心白另一隻手已經扣住吳老三的手腕,掐住脈門猛地一翻,連帶著整個胳膊反背過去,將他向後一推,恰好擋住了從角落裏突然躥出來的二十來個趙兵。
巷道很窄,吳老三張皇失措張牙舞爪地撲了過去,正好把路封住。
天心白拉著蕭瑉,叫道:“跑。”
蕭瑉隻覺得心裏撲通直跳,腦子裏一片空白,腳下已經跟著天心白拚命地向前跑去。
天心白邊跑邊操、起路邊水果攤賣的甘蔗,找準機會就向後麵追過來的趙兵捅過去,那些趙兵手持長矛,本是很有威力的武器,卻不料天心白揮動手中的甘蔗又狠又準,專門敲在他們手腕上,讓他們哎呀痛呼,手中的武器紛紛落地。
蕭瑉邊跑邊覺得天心白甚是厲害,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天心白的勝利鼓舞了她,也找著街道旁能用的東西向著身後的趙兵砸過去。
天心白著急起來,隻有她一人好說,玉兒是個不會武功的,這是在趙國都城,真要是拖住時間,趙兵越聚越多,真的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