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室孤寂,楚安被繡玉裝病急匆匆地引來,又被深夜來訪的九名副將找出去,來去匆匆,注定今夜是難眠的一夜。
她慢慢地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看著錦繡帳頂,楚安離開,錦床空了半邊,她的心卻是整個都變得空蕩蕩。隻是她又不能放任自己什麽都不想,事情太詭異了,那個逍遙王派來的神秘使者像生活在他們身邊的幽靈,無時無刻不在暗中窺視著他們,一旦他們在楚宮行為有一點偏差,就會突然出現向他們示警,逼著他們走回原路。
今夜她原本一個人靠在窗邊傷懷,卻被突然擲進室內的令牌和紙條嚇住,神秘的命令忽如其來,要她無論如何將楚安即刻引來。她震驚害怕,卻又不敢不從,幸而她懷有身孕,裝病將楚安引來也不是難事。
她皺皺了眉頭,蕭瑉知道這個神秘使者的存在嗎,還是隻有她一個人有所察覺呢,她該不該告訴蕭瑉,她現在的情況,蕭瑉會相信她說的話嗎。她滿心疑問,又想到那神秘使者讓她引來楚安的目的,看見楚安和蕭瑉兩人一起急匆匆地進來,她心有所悟,似乎神秘使者有意保護蕭瑉不受楚安染指,要讓她冰清玉潔下去。
她露出嘲諷曖昧的笑容,想起封裏郡燕前塵在蕭瑉室內停留整整一夜,逍遙王到底愛她嗎,處在楚宮之中,想要保全蕭瑉的清白有多麽困難,不愛她,何必為一顆棋子的貞操費盡心力,先有智圓大師的卜卦,後有神秘使者不斷現身保護。可是燕前塵若是真的愛她,又何必派她來做這麽艱難的任務,將她守護在身邊該有多好。可見在燕前塵心目中,蕭瑉遠遠比不上他的振興大業。
繡玉想來想去,隻覺得天下男子都是極端的自私自利,沒什麽例外,女人如果要活得好,就隻能靠自己,她正憤憤地想著,腹中似乎有一點動靜,她連忙將手輕輕按在腹上,柔聲說道:“小家夥,別生氣,娘親說的不是你。”
她的肚子便安靜了一些,似乎裏麵的小人能夠聽懂她的安慰,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立刻衝擊了繡玉,她輕輕地捧住腹部,輕聲地呢喃著,這是她的孩子,不管她以前為了什麽,以後卻要為這個孩子好好的活,好好的爭,才不枉他投胎做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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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心白和九名副將再度開會,將昨日商定的招募新兵的計劃重新商討了一遍,沒有遺漏,便互道珍重,準備奔赴各自征兵地域去招募新兵。
天心白熟悉興化草原,又有蕭瑉手書給洛山和金馳蘭的親筆信,自然是親自趕往興化夷郡招募新兵。她整理好行裝,去向蕭瑉告辭,放心不下地詢問蕭瑉可有什麽好辦法對付楚安的要求。
一夜之間,蕭瑉哪裏想得到什麽好方法,卻不能因此耽誤天心白的行程,隻能笑臉相對,說道:“我和他本來就是夫妻,又有什麽可以推脫,便是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楚安反正也是待我極好的,就算行夫妻之禮,也沒什麽。”
她麵上笑得輕鬆,心中卻是不知怎麽極為難過,昨夜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的腦海中無數次一閃而過逃跑的念頭,想要從床上躍起跑到阿白屋裏,拉著她和自己一走了之,浪跡天涯,去投奔洛山也好,去投奔賀蘭藏也好,就算不去他們兩人處,天下之大也總有她容身之處。
隻是她又想到燕前塵自大漠中將她救起的身影,想起她主動說要效忠燕前塵時,他質疑的話語和自己的承諾,想到阿白被楚王封將時亮晶晶的眼神,於是她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壓在床上,不敢再去想那不應該卻充滿巨大誘惑力的念頭。
天心白看著她,突然輕聲說道:“玉兒,我們一起走吧,既然你不喜歡和楚安在一起,我們便一起離開,天下之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
蕭瑉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看見阿白了然明澈的眼神,心思劇烈的搖擺起來。
“你是真的嗎?”她遲疑地看著阿白,她剛剛被封了平遠將軍,那是她畢生願望。
天心白頓了一下,原本她不是真的,她這樣說隻是想安慰一下蕭瑉,可是看著她期待躲閃的眼神,想到她見到她時情真意切的哭聲,想到兩人相濡以沫的過往,不知怎麽突然起了擺脫眼前一切的念頭,她拍著她的肩膀,說道:“當然是真的,隻要你想,我們就可以一起走。”
離開這裏,擺脫兩個人的夢靨。
蕭瑉整張小臉都亮了起來,看著天心白明燦燦的眸子,隻看到一地豔陽灑在她一泓澄澈似水的眼眸中,好像有無數的銀色光芒在閃耀,卻讓人更加看不清。
她拉住天心白的手,好像第一次在絕境中看見她時,她微笑著走到她的身邊。
天心白緊緊握住她,感覺到她的顫抖,不知道怎麽的眼睛裏也覺得有濕意。
蕭瑉便不想多說,緊緊拉住阿白的手,又緊緊地握一下,便想自己去收拾行囊,突然間卻聽見外麵一個沉著冷靜的男聲,說道:“阿白姑娘,你準備好了嗎,外麵的士兵在催。”
蕭瑉一下子失落下來,眼眸中難得有點張皇,阿白看著她說道:“怎麽樣,我們現在一起走。”
無鋒的聲音又開始在外麵催促,他平時沉默似金,今天卻似乎特別多話。
蕭瑉眨眨眼睛,逐漸恢複了神智,她拉著天心白的手,輕聲笑著說道:“阿白你不要開玩笑,趕快出發了,你已經當上將軍,我也要當上王後才是有了自己的前程。”
她臉上掛著笑容,眼睛裏卻是極為失落,隻有她自己才知道,若不是無鋒出聲驚醒了兩人,讓她心念回轉,剛才已經和天心白想法設法溜出楚宮。從此之後,兩重天地。
天心白看著蕭瑉轉變過來的神情,輕咬了一下嘴唇,自己也如同大夢一場,對於蕭瑉的拒絕,她既有一絲說不清的失落,隱隱中又有一些解脫,似乎對她再沒有虧欠。
她緊緊握住蕭瑉的手,再沒有說什麽話,便轉身離開。
蕭瑉一個人站在室內,安靜地站著,無鋒走進室內,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後,蕭瑉卻好像沒有看見他這個人。這還是第一次,她對無鋒表現的如此冷漠,而無鋒垂首立在她的身後,一如既往地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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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白走了,瓊章看著獨坐在室內的蕭瑉,今日格外沉默。她坐在那裏,呆了半晌,便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瓊章緊緊跟在後麵:“公主,你這是要去哪裏?”
蕭瑉輕聲說道:“我們一起去看看繡玉。”
繡玉的宮中,蕭瑉坐在繡玉的床頭,溫和地問道:“繡玉,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繡玉注視著她,柔順地答道:“是的,公主好多了,都怪我昨日驚擾了你們。”
蕭瑉轉過身來,說道:“還是我平時對你疏於照顧,才會讓你身體有恙,我這次有一件事拜托你。”
繡玉繼續柔順地答道:“公主請吩咐。”
她雖然柔順,蕭瑉卻敏感地察覺到她不同以往,那種溫順不是刻在骨子裏,而是浮在表麵上,而溫順的下麵充滿了她未知的危險,可是她裝作全然沒有提防的態度說:“你該想些方法讓世子多陪陪你。”
繡玉輕輕點頭,不多問,眼睛裏卻流露出一種心知肚明的嘲諷。
蕭瑉繼續裝作沒看到,轉身出門,卻在出門之後不經意地轉過頭來,說道:“楚王真是心急,明明已經有了你腹中的孩兒能夠含飴弄孫,偏偏著急讓我和世子也要留下子嗣,孩子多了,爭鬥就多,你說煩不煩?”
繡玉麵色一變,安靜地低下頭去,蕭瑉知她明白話中含義,放心地轉身離去。不想讓蕭瑉也生孩子來威脅到她孩子的地位,繡玉你就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留住楚安。
蕭瑉這裏點化完繡玉,心中卻對楚安仍然沒有辦法,隻是悶在殿中怏怏不樂。
是夜,楚安照舊來到蕭瑉住所,蕭瑉想了一天的辦法,卻都被自己一一推翻,看見楚安時,心裏仍然一籌莫展。
楚安坐在她的對麵,看著她略顯憔悴的顏容,輕輕歎口氣,說道:“公主,今夜你便好好休息,我再去繡玉那裏探視一下。”
他便這樣走了,蕭瑉不敢置信地看著楚安離去的背影,心頭一片茫然,她知道楚安是喜歡他的,如今更有楚王命令和王儲之位的緣故做借口,何以會這麽輕易的放過她。
她呆呆地站著,卻不知道走出房門的楚安心中也是充滿矛盾,他何嚐不知道現在是使蕭瑉屈服的最好時機,可他又心有不甘,不願意真心相愛的女人是屈服於他,而不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楚安居然有這種高傲怪異的想法,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偏偏他就無法擺脫這種想法,自己也十分苦惱,借著繡玉身體不適的借口,主動逃開一天,決定理理思路,也讓蕭瑉多些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