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敏郡主來到皇帝的禦座之前,盈盈拜了下去:“瑾兒見過皇兄。”
皇帝口裏說:“免禮”,
謹敏郡主身上的瓊花香氣直衝皇帝鼻端,皇帝笑道:“美人就是美人啊,瑾兒一來,朕這裏的風都是香的。”
上官瑾嬌笑道:“皇兄就會取笑人家,我哪算得上是什麽美人啊,您的後宮才是美女如雲呢!”
說話間,上官瑾抬起頭來與他對視,兩人相交的視線中,分明有幽藍的火苗燃閃,不過一個刹那,皇帝已經恢複往日那種散漫的笑容,隨口問道:“皇叔呢?朕今日怎麽沒有看到他?”
上官瑾道:“別提了,他昨天晚上喝醉了,到現在還沒起來呢,不能出席今天的盛會,還望皇兄恕罪。”
皇帝笑了笑:“皇叔倒是悠閑。”
上官瑾道:“我去看馬毬去了。”
皇帝點點頭:“去吧。”
謹敏郡主便來到碧華的身側坐下。
謹敏郡主似乎無意場中的勝負,隻是將目光流連在碧華的身上,今日碧華穿了一身明紫色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碎金點灑蟬翼披帛,臉色端莊安詳,發際的攢珠步搖微微輕顫,長長的瓔珞玲瓏有聲。因為出席盛典,才是這樣的妝扮,卻更顯得她明豔動人。
對郡主的注視,碧華似乎恍然不覺,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
上官瑾忽然輕輕伸出手,按在碧華的手臂上,低聲道:“孫修儀,恭喜你,聽說你的好事將近了?”
碧華並沒有回頭,隻是一張芙蓉玉麵已經騰地紅了起來,上官瑾輕輕笑了一聲:“這有什麽好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麽。”
碧華終於回過頭來,神色卻是一如既往的清淡:“郡主,現在還是國喪。”
“國喪亦可以通融。”上官瑾輕笑:“皇兄自己破例在前,還有什麽好說的?”
她話裏帶著淡淡的譏諷之意,是諷刺國喪期間上官睿卻冊封了兩位妃嬪。都是朝中重臣之女,上官瑾在心底冷笑,上官睿百般籠絡,隻怕也未必坐得穩這江山。
碧華身邊的莞凝卻在此時伸手,拉起碧華說道:“姐姐,三哥叫我了,我們到他那邊去吧。”
碧華微微頜首,對上官瑾道:“郡主,少陪。”
說罷,她起身,和莞凝離席而去。來到前排上官鵬身邊的位置坐下。
上官鵬正坐在那裏和南宮奕低聲說話,見到她們來到,微笑道:“你們來了?”
莞凝點頭,南宮奕看著她笑道:“南宮奕見過公主。”
莞凝鼻子哼了一聲算是招呼,轉臉看向場中,不再答言。
陳國馬毬隊以大將軍江流為首,他們馬匹雄壯,騎術精良,馬毬之技亦十分精湛,幾場比試下來,離國的禦林軍以及馬毬隊竟先後輸給他們。
禦座上的上官睿看得興起,便想親自率隊下場,和他們較量。
上官鵬卻笑道:“此等小事自有臣弟替皇兄分憂,何需皇兄親自下場?”上官睿於是點點頭:“那就有勞三弟了。”
上官鵬便下去更衣,過不多會兒,大鼓緩緩擂響,上官鵬已經換了騎裝,策馬現身場中。但見他著白色毬衣,銀色雲紋緊腕收袖,足蹬黑色鹿皮長靴,手持紅漆偃月毬杖,騎著白馬,英氣逼人。
雙方策馬入場,但見分成紅白兩隊,白方皆是離國宗室子弟,紅方則是陳國使者,依禮由陳國率先開毬。
大鼓隆隆,聲勢震天,場中諸人目光炯炯,如同鷹隼一般盯著對方,胯下的駿馬“突突”打著響鼻,興奮難耐,已盡現衝鋒陷陣前的鬥誌昂揚。
紅方開球之後,上官鵬一夾馬腹,一馬當先,手起杆落,將毬斷了過來,傳向自己的隊員。
他這一下幹脆利落,動作如行雲流水,引來四周的觀者一片叫好之聲。
紅方亦是不甘示弱,全力出擊,十名隊員攻防兼備,從四麵截了過來。
兩隊人馬奔跑呼喝,追逐著那小小的七彩圓毬。一忽兒風雲歙合迷惑對手,一忽兒突飛猛進發起強攻,一忽兒又龍爭虎鬥進入拉鋸戰。雙方都是竭盡所能,以戰場上的英勇頑強,進行著這場遊戲。
混戰中,上官鵬單騎突破重圍,鞠杖“呼”一聲擊起,七彩圓毬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弧線,向毬門電射而去。
“鐺!”的一聲鳴鑼脆響,毬進了!
一時間四周看台上呼聲雷動,上官鵬遙遙看著碧華坐的地方,抬手將鞠杖“呼”一聲挽個花,嘴角泛起一絲清淡如朗月的笑意。
南宮奕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到上官睿麵前,雙手一拱說道:“陛下,我想下場和王爺切磋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上官睿點頭道:“如此,世子就請下場吧。”
莞凝輕笑一聲,在碧華耳邊低聲說道:“陳國世子眼見他們失了一毬,沉不住氣了。”
碧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見南宮奕親自下場,人人拭目以待。場門外大鼓“咚咚咚”擂得山響,南宮奕緩步進入場內,脫下外袍,露出裏麵緊身的紅色毬衣,腰帶亦是配上特製的赤色結玉長絛,隻顯得長身玉立。
場中人馬重新列隊,白方自然以上官鵬為首,紅方中也是惟南宮奕的馬首是瞻。
鑼聲未落,裁判高高舉起彩毬擲入場中,不待毬落地,上官鵬已揮杖擊出,半空截過毬去。後路的白方隊員便接著一杖,將毬帶過中線。紅方的隊員斜插過來,揮杖爭毬,卻讓白方回轉馬頭擋住,正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隻見縫隙間探過一杖,輕巧將毬拔轉。正是南宮奕,這一下四兩拔千金,已經大見功底。
隨後而至的紅方隊員接過他傳來的彩毬,淩空射入白方的毬門。場外錦幄下的陳國使者不由大聲叫好。
而南宮奕隻是在馬上看著莞凝微笑,莞凝的嘴角輕輕一撇,心底大不以為然,故意側頭和碧華說話,籍此避開他的目光。
紅方進了毬,自是士氣大振。白方也不甘示弱,在上官鵬的率領下,陣形立刻變守為攻,化做鋒矢,全力出擊,幾個回合下來,難分難解。
一番較量之後,金鑼‘當’地一聲,示意時辰已到,雙方各進三毬,竟是不分勝負。上官鵬駐馬而立,南宮奕笑道:“殿下好身手。”
上官鵬於馬上抱拳道:“世子承讓。”
兩人場上一番較量,語中竟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毬場比試過後,上官睿為南宮奕設宴於甘泉宮廣合殿。此次原想熱鬧慶祝一番,但因太上皇崩薨,未出百日忌辰,所以一切從簡。
大殿裏明亮如白晝,案幾之上杯盞層疊。這是新帝即位後第一次廷宴,所以極為熱鬧,禦座兩旁皆是宮中的女眷,謹敏郡主亦在其中。遠遠隻看見一片如花如錦,歌舞升平的景象。
上官睿賜南宮奕禦酒一盞,南宮奕拜謝飲下。
一盞禦酒下肚,南宮奕忽然道:“陛下,小王此次來到離國,願請陛下一道聖旨。”
“哦?”上官睿淡淡笑問,“不知世子所為何事?”
南宮奕振袖舉杯,正色道:“小王想以七郡之地、三千裏陳國沃土,求娶莞凝公主!”
一石驚起千層浪。
大殿之上有片刻的寂靜。
莞凝“啊”地一聲,拋下手中的酒杯,杏眼圓睜的瞪著南宮奕:“南宮奕,誰答應要嫁給你了!”
上官睿冷冷掃了莞凝一眼,莞凝立刻住了口,隻見上官睿深深打量南宮奕,眼底威儀漸重,竟隱約泛出令人心悸的肅冷。
南宮奕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一動不動與之對視,神情自若。
周圍氣氛陡然凝重,就連那明燦燦的燈光亦似窒住,顯得有些沉悶刺目。
莞凝忽然一聲輕笑,抬頭挑眸睨視南宮奕,曼聲道:“世子想娶,可是有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你呢?”
聽到這般放肆大膽的言語,南宮奕先是一怔,隨即目光陡然轉亮:“實不相瞞,我在陳國的時候,便聽聞公主的大名,早就對公主傾心不已。不知公主要怎樣才能答應嫁給我?”
說這話時,他飛揚的眉目有著咄咄逼人的光彩,那份無與倫比的傲氣竟令人心跳一窒,卻又在含笑凝望的刹那,轉出動人心腸的真誠。
聽到他這樣大膽的表白,莞凝不由臉上帶了一抹嫣紅。
上官睿此刻卻已恢複如常,他慢悠悠地說道:“朕隻有這一個皇妹,她年紀尚幼,朕想留她在身邊多陪伴些時日。”
南宮奕卻不以為然地道:“陛下,青春易逝,莞凝公主終歸是要嫁人的,難不成陛下要留她在身邊一生一世?”
上官鵬便在此時溫言笑道:“世子且毋心急,我們離國隻有這一位公主,嫁娶一事自然應該從長計議,操之過急難免委屈了她,再說太後一時也舍不得。”
他的話一出口,莞凝立刻鬆了口氣,南宮奕道:“王爺所言極是,是小王太心急了,還望公主見諒。”
上官睿亦是淡淡道:“此事不急,改日再議也不遲。”
本來凝滯的氣氛隨著他的話頓時一鬆,於是宴席又其樂融融的繼續下去。
莞凝卻再無宴飲的心思,偏偏這時,上官瑾對她遙遙舉杯,嬌笑道:“最近宮裏的喜事真多啊,原來公主的好事也近了,姐姐在這裏敬你一杯。”
莞凝麵色變了變,將手中的象牙筷子重重擲在桌子上,起身拉了碧華就走。
碧華滿含歉意的對上官瑾道:“抱歉。”
隨後被莞凝拉著離開了宴席。
回到自己的宮中,莞凝驟然發作了,一腳將一個錦凳踢得老遠。
碧華看著她搖搖頭,伸手將錦凳扶起。
莞凝看著她急道:“姐姐你就不要管那個凳子了,快來幫我出出主意吧!”
碧華牽著她的手一起在鳳榻上坐下,微笑道:“我看這位世子倒是不錯,武功一流,人也生得俊朗,他若對你真心實意,倒也不失為良配。”
莞凝紅著臉嗔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薛懷恩,還來跟我玩笑!”
碧華輕輕一歎,正色道:“其實,我倒覺得那位世子,才是最適合你的。”
莞凝跌坐在鳳榻上,急道:“不行,我要去跟皇兄說,我明天就去告訴皇兄,我喜歡的人是薛懷恩!”
碧華道:“你不是說,不想用皇權壓製薛懷恩,要他心甘情願的喜歡你嗎?”
莞凝一下子愣了:“那怎麽辦?”
碧華輕輕歎了口氣:“依我看,與其去求皇上,不如去找薛懷恩,隻要他的心在你這裏,就什麽都好說。”
莞凝一下子愣住了,過了片刻,終於輕輕點頭,低聲道:“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姐姐,謝謝你。”
PS:郡主對女主說的話別有深意,隻是我們可憐的女主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