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彬這次病得不輕,一直昏睡著,到晚上才醒,杜小仙在床邊守著,見他眼皮子動了動,趕緊就湊過去輕聲叫他:“哥哥,你哪裏難受?”
顧念彬還有些迷糊,但是聽到小姑娘的聲音,他立馬就睜開了眼睛,朝杜小仙微笑,喉嚨痛得似火燒,一開口,聲音啞得不象樣子:“我沒事,阿玲呢?”
阿玲就坐在靠牆的沙發上,聽到聲音,忙走過去:“少爺,我在這裏。”
顧念彬說:“別跟夫人說我生病的事。”如果祖宅那邊得到信,肯定會趕回來看他,父母對杜小仙沒好感,顧姍姍更是刀子嘴,夏小宛也會來,如果他們真的來了,那杜小仙肯定要受委屈了,而他又病著,暈暈沉沉的保護不了她,所以,千萬不能讓那邊知道。
“我知道,”阿玲明白他的心思,點頭說:“少爺你放心。”
顧念彬又抬起手來,杜小仙以為他想要什麽,湊過去問:“你要喝水嗎?”
顧念彬手指在她眼角滑了一下,啞著聲說:“又哭過了吧?”
杜小仙握著他的手,眼眶又有些紅:“沒有,你別說太多話,阿玲姐煮了白粥來,要不要吃點?”
顧念彬搖頭,他全身乏力,也沒有一點胃口。
“多少吃點吧。”杜小仙勸他:“不吃病怎麽會好?”
顧念彬看著杜小仙焦急的小臉,隻好點了點頭,就算是病著,他也舍不得她難過。
阿玲盛了一小碗白粥遞到杜小仙手裏,小姑娘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顧念彬的嘴邊,男人半倚著,想伸手接過碗自已吃,杜小仙卻是眉頭一皺,端著碗輕輕一躲,顧念彬隻好做罷,乖乖的張口吃粥。
平時吃飯,他喂投小姑娘的時侯多,象這樣正兒八經的被杜小仙喂粥,顧總裁還有些拉不下麵子,畢竟屋裏還有外人呢。
杜小仙可不管這些,硬是認認真真喂完一碗粥才罷手。
到了晚上,醫生來查房,又做了詳細的診查,說顧念彬底子好,燒得那樣厲害,都沒轉成肺炎,算是幸運的了。最凶險的時侯已經熬過了,再住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杜小仙一聽就高興了,對著醫生再三鞠躬,弄得醫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救死扶傷本是醫生的職責,加上顧念彬又是城裏的權貴,對他這般客氣,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顧念彬住的VIP病房,有一大一小兩間房,因為杜華嶽晚上要值班,所以到時間就走了,沒有司機,來回不方便,阿玲沒回去,就睡在外麵的小房間,杜小仙本來是要在裏間加個陪床,顧念彬不肯,硬把小姑娘拉到他床上一起睡,杜小仙看那床不大,怕他睡得不舒服便不肯,顧念彬卻振振有詞,說她不陪著他,他就睡不著,養不好精神,病也就好不快。
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杜小仙便妥協了。
晚上護士想進來查房,在門口就被阿玲攔住了,壓低了聲音說查房就免了,有事會到護士台叫人。護士探了探頭,也看不到什麽,隻好作罷,隻是例行的查房,這種權貴不惹為妙。
顧念彬悶聲笑著推了杜小仙一把:“悶在被子裏不難受啊?別擔心,她不會進來的。”
這裏畢竟是醫院,杜小仙不擔心是假的,二嬸以前做過一個小手術,在縣城的醫院裏住了幾天,是她在病房裏照顧的,那些護士都板著臉,一副高冷的模樣,這也不準,那也不準,規矩多得不得了,她這樣躺在顧念彬的病床上,應該也會被罵的吧?
不過護士最終沒進來,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把頭伸到被子外頭來,“幸虧是沒進來,不然要挨罵了。”
“敢?”顧念彬的聲音還是啞的,但是喉嚨沒那麽火燒火燎了,“敢罵你,除非她不想在這裏混了。我不讓她進來,不是怕她說你,而是怕你不自在。”
杜小仙說:“我是不自在嘛,這又不是在家裏。”
顧念彬笑著說:“跟我在一起,以後不自在的地方會更多,你要習慣才好。”
杜小仙垂著眼不說話,她本來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女傭,突然走進了貴公子的世界,就象被放在了放大鏡下,每一個毛孔都被放大給人看,自然是極不自在的,但是顧念彬說的沒錯,以後這種不自在會更多,她總是要麵對的,為了她的幸福,她必須要勇敢起來。
顧念彬在醫院裏躺了三天,為了省事,手機幹脆一直關著,祖宅那邊來電話,全由阿玲去處理,那邊知道有杜小仙在,也知道阿玲是在搪塞,倒也沒有起什麽疑心。
到了初四,顧念彬不敢不開手機了,因為按慣例,每年初五顧家都要去桐山燒頭柱香,初四的下午就要走。祖宅那邊如果再聯係不到他,就說不過去了。
病好了,但留下了後遺症,喉嚨仍是啞的,顧念彬倒覺得這是個好借口。所以不等方雅茹打電話來,他就主動打電話過去,方雅茹一聽他嘶啞的聲音,立馬就急了,說要回來看他,顧念彬便老老實實把生病的事情告訴她,又說好得差不多了,現在能吃能睡也不用打針吃藥,就是還有點虛弱,恐怕不能陪他們去桐山了。
方雅茹還有些不信,叫阿玲來問話,先是數落了她一番,說少爺生了病還敢瞞著他們,阿玲自然把責任都往自已身上扛,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又告訴方雅茹,少爺的身體確實是好了,讓她不要擔心,醫生已經批準可以出院了。
阿玲算是顧家的老人,做事有擔當,方雅茹對她還是信得過的,饒是如此,她又打了電話給醫生,問了問情況,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比起燒香,當然是兒子的身體要緊,不去就不去了吧,方雅茹說那他們也不回城了,直接從風雷鎮去桐山,省得繞路。
這正中了顧念彬的下懷,初四的下午他出院回家。一進門就先上了樓,還讓杜小仙在樓下等著,杜小仙對他向來是順從,便坐在大廳裏看電視。
過了一會兒,顧念彬下來了,叫了阿玲過來,給了她一個紅包,說:“初一就該給的,結果弄到現在才給。”
過年給紅包本是顧家的傳統,顧念彬一病,阿玲忙得團團轉也就忘了,沒想到少爺卻還記得,她又是激動又是感恩,紅包捏在手裏,份量好象也比往年的多,心裏就更加高興了。
杜小仙看著那個紅包,眼睛亮晶晶的,每年過年她也有紅包拿的,是二嬸給的,小的時侯是十塊,後來是二十,去年給她五十,錢雖然不多,但對她來說已經算不錯了,每次收到二嬸的紅包,她都雀躍不已,因為別的孩子有的,她也有。
顧念彬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不覺好笑,背在後麵的那隻手遞到她麵前:“眼紅什麽,你也有!”
“我也有?”杜小仙驚喜的接過來,好厚的一個大紅包啊,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道了謝。
“不打開來看看嗎?”顧念彬問她。
當麵打開紅包不太好吧?杜小仙看了顧念彬一眼,他卻朝她鼓勵的笑了笑,杜小仙沒多想就便打開了,裏麵裝著一疊鈔、票,很厚的一疊,卻是什麽樣的都有,九張百元大鈔,其他都是零散的,這樣的紅包讓杜小仙有些意外,阿玲站在一邊也是滿臉詫異。
“數數看,是多少?”
鈔、票都是按順序放的,數起來也不困難,難得的是到後麵,竟連早已退市的分票都有,杜小仙認真的數了數,一共是九百九十九塊九毛九分。
看著小姑娘目瞪口呆的傻樣,顧念彬笑了,“本來想從千開始的,怕你太難數,就從百開始了。也有五個九呢!”
杜小仙平時很遲頓,這下倒明白他的意思了,顧念彬給她這個紅包的寓意是希望他們可以長長久久。
她很感動,主動抱住了顧念彬,好半天都沒說話。
阿玲默默的走到廚房裏,頗為感慨的籲了一口氣,雖然她來的時侯,夫人一再叮囑她看好少爺,說他和杜小仙不會長久,一旦少爺對杜小仙失去了興趣,就及時告訴她。但是這些天,她冷眼旁觀,越來越覺得是夫人想錯了,少爺對杜小仙是相當認真的,她能感受到少爺對小姑娘那種濃濃的愛意,隻要杜小仙在,少爺的眼睛便一刻也離不開她。
一直都是淡漠疏離的少爺,一旦熱烈起來,簡直象變了一個人,連紅包裏也裝著這樣的玄機和愛意。她長這麽大,沒見過哪個男人象少爺這樣愛得如此深沉,如此徹底,甚至比小言裏的男主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正是這樣,她才更擔心,以夫人和老爺的態度來看,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要棒打鴛鴦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打了個冷顫,不敢想下去。
再悄悄出去一看,顧念彬和杜小仙都不在廳裏,應該是上樓去了。她看了一眼牆邊的落地大鍾,時間不早了,該做飯了,正轉身要回到廚房去,門鈴卻響了,她走過去開門,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阿玲怔了一下,竟和以前那位夏小姐有幾分相似。
女孩淺笑盈盈看著她:“你好,我是夏小宛,聽說念彬病了,顧伯母托我來看看他。”
夏小宛!阿玲頭上象響了個炸雷,在顧家五年了,這個名字她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