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杜小仙走了,但顧念彬並沒有回去住,他害怕空寂的屋子,但更害怕如影隨行的思念,那裏到處都有杜小仙的痕跡,那些東西會把他逼瘋了去。
他本是寡言的人,現在越發的沉默了,無論邵柏青怎麽調侃打趣,他都一言不發,隻低頭看杯裏的紅酒。
邵柏青也覺得奇怪,當他從周婷嘴裏知道顧念彬這幾天都住酒店,吃驚得不是一般二般,以顧念彬對杜小仙的著迷程度來講,小姑娘不可能有什麽事情惹惱他啊,在他的印象裏,顧念彬對杜小仙好得可以失了原則,他曾經開玩笑的跟妮娜說,就算杜小仙給顧念彬戴了綠帽子,隻要杜小仙不走,顧念彬絕對不會趕她走,妮娜當時就呸了他一口,說杜小仙不是那樣的人,就算顧念彬外頭有女人了,杜小仙都不會給他戴綠帽子,他一看妮娜急了,趕緊好聲安撫,說他隻是假設,妮娜就怪他怎麽可以那樣假設,為了顧念彬和杜小仙哪個更忠貞不二?跟他爭得麵紅耳赤,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兩個人半斤八兩,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對不起對方的事。
顧念彬都住進了酒店,這個事情就鬧得有點大了,今天好說歹說,約了他一起吃飯,兩個人開了個包間,點了一大桌子菜,又開了一瓶紅酒,可顧念彬幾乎不動筷子,隻悶頭喝酒,這不是他的性格,邵柏青越發覺得事情不象自已想像中那樣簡單。
那天在他家的時侯,倆人還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這才幾天的功夫,怎麽就鬧成這樣了?
“真的不能告訴我?”邵柏青收起嬉皮笑臉,認真的說:“念彬,我們是朋友,朋友是幹嘛用的?就是在你遇到事的時侯來給你幫助的,有事別悶在心裏,悶在心裏不好,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顧念彬隻是苦笑,漾了漾杯裏的酒,還是一聲不吭。
“你想喝酒是吧?”邵柏青舉著杯跟他碰杯:“來,我陪你喝。”
顧念彬把杯裏的酒一口飲盡,站起來說:“走了。”
“別介,”邵柏青趕緊拉住他:“哎呀,你真是要急死我啊,這才幾天,你看看你自已,臉都瘦得凹下去了,就算你不想說,可也不能這樣下去啊,你是顧氏總裁,手下幾萬員工都看著呢,總不能這樣消沉吧?”
“我沒有消沉,”顧念彬總算開口說話了:“我現在麽都不想,一心一意隻想把公司經、營好。”
邵柏青直視他的眼睛,不怕死的說:“連杜小仙也不想?”
顧念彬又不吭聲了。
邵柏青再問:“杜小仙去哪了?手機關著,人也不在家裏。”
“你去找過她?”
“周婷去找過她。”
顧念彬默了一下子,慢慢的坐下來,邵柏青趕緊替他把酒倒上,又給他碗裏夾了好些菜:“多少吃一點吧,菜都涼了,到時侯杜小仙回來,看到你瘦成這樣,不得心疼死啊?”
顧念彬端起紅酒,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聲音沉沉的說:“她不會回來了。”
邵柏青一驚,隨即又笑著說:“怎麽可能呢?她舍得不回來?”
顧念彬喝了一口酒,突然拿起筷子夾菜吃,神色倒比剛才顯得要平靜許多。
邵柏青試探的問:“她,真的不回來了?”
顧念彬嗯了一聲,又喝了口酒。繼續夾菜吃。
邵柏青又問:“為什麽?”
“你們吵架了?”
“她跟上次一樣鬧離家出走?”
可是顧念彬好象打定主意不說了,任他怎麽問都不再多透露一點。
“她就算生氣走了,也沒關係啊,象上次一樣把她找回來不就行了嗎?要不要我找找沈離和老淩,黑白兩道一齊撒網,一準能找到。”
顧念彬隻是搖頭,還是不說話。
“就這麽讓她走了?”邵柏青不相信,杜小仙是顧念彬的心肝啊,她走了,顧念彬能活?
“這事你交給我,我替你找,我就不信找不回來。”
顧念彬又喝了一口酒,終於說:“找回來也沒用。”
“為什麽?”邵柏青不解,“你不要她了?”
顧念彬目光虛虛的望著某處,又不吭聲了,邵柏青心裏火燒火燎,偏又不能逼他,搜腸刮肚正要想法子哄得他說實話。
顧念彬突然開口,淡淡的說:“我和夏小宛睡了。”
邵柏青驚得筷子都掉地上了,他沒去理會,隻是吃驚的看著顧念彬,不可置信的問:“你,和夏小宛睡了?”
顧念彬苦笑了一聲,把杯裏的酒全倒進嘴裏,又倒了一杯,睜著通紅的眼睛反問他:“不可思議吧?”
邵柏青還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很不可思議。”這個消息象一悶棍把他都打傻了。
“我也覺得,”顧念彬自嘲的笑:“在我身上能發生這種事,實在是不可思議。”
“可是,為什麽呀?”邵柏青說:“你還喜歡夏小宛?對她舊情難忘?所以情不自禁?”顧念彬是他認識的男人當中最最專情的一個,堪比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怎麽會發生這樣事?
顧念彬搖頭,“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可能同時喜歡兩個女人,那晚我喝醉了,早上醒來她就在邊上,我自已都嚇傻了。也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
“就因為這個,所以杜小仙才離開?”
“她走了後,才發生的這事。”
“你,”邵柏青對這種事情倒是經驗豐富,他皺著眉問:“確定和她做了?”
“我當時醉了,事後什麽都想不起來。”
“就,沒一點感覺?”邵柏青說:“多少總會有一點感覺的吧?”
顧念彬搖頭。
邵柏青就說:“象我和妮娜那次,我也是醉了,可是做沒做,心裏多少是有些印象的,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啊?”
顧念彬還是搖頭。
“夏小宛說跟你做了?”
“她當然沒明說,但暗示了,又說要我不要放在心上,又說她不抗拒,弄得我現在都得躲著她。”顧念彬既然開了頭,索性全說出來。
“如果真做了,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你仔細回憶一下。”邵柏青怎麽想都覺得不對,他是情場高手,這種事多了去了,顧念彬又不是醉死了,還能幹那事,怎麽也不可能沒一點印象。
顧念彬聽他這樣一說,還真的回憶了一下,他當時雖然光著,但內褲還在,醒來的時侯,是背對著夏小宛的,兩人並沒有挨在一起,夏小宛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他其實並不知道她有沒有穿衣服,還有洗澡的時侯,身上也沒有任何異常。這樣細細一回想,還確實有些不對勁。但他也隻是猜想,夏小宛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這對她沒好處。
邵柏青說:“夏小宛這次回來,我發現她變了,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所以上次我才說要你小心,別讓夏曼茵的曆史重演。”
“小宛不是那種人。她心腸不壞的。”
“我也希望她不是,”邵柏青抿了一小口酒:“你自已小心點吧。”
顧念彬默然,雖然他也覺得夏小宛變了一點,但幾年過去,誰都會有一點變化吧,在他看來,夏小宛仍是以前那個活潑明麗,總喜歡跟在他後麵的小尾巴。
這餐飯,他們吃了許久才散。
顧念彬坐在車裏,看著繁華的夜色發呆,人潮如織,霓虹閃爍,最是紙醉金迷時,各種景燈將高樓勾勒成一個個巨大的水晶盒子,看起來光怪陸離。在這樣的濁世,能獨善其身,保持一顆純淨的心,實在是難,連他都做不到,所以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吧。
回到酒店,他沒有把房卡插上,就那樣走進黑漆漆的屋裏子。窗簾是緊閉的,不透一絲光,他站在黑暗中,這黑濃稠得象是撒了墨汁。顧念彬突然想起杜小仙說過,她喜歡呆在黑暗中,因為有安全感。
他慢慢的蹲下來,坐在了地上,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然後閉上了眼睛,這樣是不是可以安寧一點,因為沒有人可以找到他。
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式,果然是有效的,大腦放空,什麽都沒想,隻有無盡的黑暗,一直到身體麻木了,他還不想站起來,索性放鬆身體躺在地上,就那樣沉沉睡去。
半夜他冷醒來,爬起來把房卡插上,開了暖氣,又去洗了熱水澡,再接著睡。洗澡的時侯,他做了個決定,有些事他躲不開,不如當麵解決,這才是他一貫處事的習慣。
第二天,他主動打電話約夏小宛吃飯,夏小宛欣然赴約。甚至比他還早到,顧念彬進門的時侯,夏小宛正在欣賞牆邊的一個工藝大花瓶,聽到門響,回過頭來看,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念彬哥,你來了。”
顧念彬問:“等了很久嗎?”
“我也是剛到,”夏小宛迎上來想接他脫下來的大衣,顧念彬微微一錯身,把大衣交給了一旁的服務生。
“點菜了嗎?”
“還沒,這不等你過來點嘛。”夏小宛的語氣象在撒嬌。
顧念彬便拿起餐牌點了幾個菜,服務員拿著餐牌走了,過了一會又來問要不要酒,顧念彬遲疑了一下,說不用了。
夏小宛看了他一眼,抿嘴輕笑,她當然知道顧念彬在擔心什麽,但也不說穿。
顧念彬坐下來,點了根煙,象是突然才想起來,問她:“可以嗎?”
夏小宛笑著說:“當然可以,你在我麵前哪用拘著。”
顧念彬笑了笑,吸了一口,緩緩的吐出來,青煙彌漫開來,象一層輕紗,將他的臉籠住,夏小宛不知怎麽的,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就輕淺了一些。